蘇忘塵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那黑影終究還是以御劍道，完成了對於他自己的懲罰。
抑或者說是——贖罪。
人之一生，有善念，自是也會有惡念。
有時候，善惡終究還是會在一念之間。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或許最開始的時候，那個最初的時代，那個所謂的天機時代，實際上那個蘇離並不想對妻子不好，也並不想將妻子逼死，更不想將女兒逼死。
百因必有果。
百果，也必有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時候走錯了之後，就再也回不了頭，只能一錯再錯。
蘇忘塵看著黑影寂滅，看著鋪面整個天池血河的因果，在這一刻，他彷佛看到了那扭曲的虛空之中，那個蘇離有些茫然的看著這一幕一般。
蘇忘塵看向了那個扭曲虛空之中的‘蘇離’，那個蘇離，正是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裡的蘇離，處於幽冥海之中，和闕辛延一起，卻遭遇到了這樣的一幕。
而那個‘蘇離’，卻已經是‘人死為鬼’的形態了。
能進入幽冥海，本身就只有‘鬼’形態了。
只是，那個‘蘇離’卻並不知道罷了。
蘇忘塵想要改變什麼，想要去抹除什麼，但他終究還是放棄了。
他僅僅只是抬手匯聚天地之力，抹除了天地間的時間規則——之前他代表的是蘇離，承受了黑影的贖罪與懺悔。
而黑影徹底死去，甚至代表墟等存在，徹底的跪了。
這一跪，對方的層次瞬間崩潰，能力瞬間壓低。
同時，黑影徹底的寂滅，也等同於，蘇離已經真正的‘降服心魔’。
降服心魔，這只是一種表現。
實際上，哪怕是在西遊的浩瀚因果之中，核心道韻，也依然是降服心魔。
誰的心魔？
唐僧的心魔。
心猿意馬。
代表的就是他的四個徒弟。
當然，這只是上升到道統與因果的頂層去看的。
眼下，黑影贖罪自斬而寂滅，這一幕，和蘇衍以御劍道自斬又是何其的相似？
如果生命是一場輪迴。
那這樣的輪迴，是無法掙脫的。
也是無法避免的。
無論蘇衍是第幾世第幾代，黑影依然是初代。
初代的黑影，就是最初的心魔。
唯有最初的心魔寂滅，唯有最初的心魔被徹底的‘降服’，也唯有最初的心魔徹底的贖罪，蘇離，才是一個真正完整的心魔。
“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最大的敗筆應該就是——三魂七魄完整。”
“這是一個最大的佈局，最大的謊言。”
“從一開始，蘇離就並不完整。”
“從一開始，心魔就一直被墟等存在掌控，也是如此，蘇離的諸多能力才會被類似於共鳴之類的手段窺視到。”
“也是如此，才一次次的陷入被動。”
“如今，終於打了一個翻身仗。”
“可謂——成也攻心，敗也攻心。”
“她們的死，終究還是有價值的。”
“只希望，這一次之後，你可以——真正的成長起來吧。”
蘇忘塵心中念頭閃過。
這一刻他明悟了一些因果。
不多。
但是他知道，這些會在這一次的時間軸銜接之後，徹底的消散。
因為，他如今代表的是蘇離，頂的實際上是蘇離的因果，也才知曉這些因果。
如果他不頂蘇離的因果，他就不知道這些，也不可能破解這一次的因果。
換句話說，在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抑或者是如今的這個時空斷層點上，在這個記憶禁區斷層裡，蘇葉並不是蘇葉！
蘇葉是被蘇離逆命了，如同奪舍了一樣。
也是如此，之前他的一系列操作，才如此的不堪。
甚至被黑影吊打，還被殺了兩次。
死得莫名其妙，被虐得也是莫名其妙。
說是躺著中槍也絲毫不為過。
但——若非是死兩次，又如何讓墟等存在放下防備，徹底的任由黑影代表？
若非是落入這樣的絕境，墟等存在又豈會將所有因果壓在黑影的身上，將黑影的地位拉高到代表因果的核心層次上？
所以，回過頭來，仔細再去思索。
蘇忘塵便知道，這一幕，多半是蘇離佈局了一部分，以及歸墟黑影佈局了一部分。
但是這些佈局，定然是早就已經佈置好了，但是為了避免出現異常的變化，又抹除掉了。
所以，蘇離不知道，歸墟黑影不知道，蘇葉不知道。
他蘇忘塵，同樣也不知道。
“萬道至尊這種狀態，可謂是算無遺策、強橫無敵。能佈局的因果實在是太遙遠也太龐大了。”
“但這一次，付出的代價是真的太大了。”
蘇忘塵心中喃喃，隨即又將這些念頭全部的摒棄。
黑影寂滅之後，最大的好處就是——蘇離如今的任何道法、能力已經不會再被同步不會再被實時更新了。
同樣的，歸墟黑影，也不需要再有什麼太大的顧慮了。
而他蘇忘塵，從這裡出去之後，將會是真正的蘇忘塵，獨立的蘇忘塵，從今往後，不會再牽引蘇離的輪迴之類的因果，甚至連相應的過往，都會徹底的獨立出來。
“太心累了，這都是玩的什麼？動不動就會屍骨無存，死無葬身之地。”
“死倒是沒什麼，但卻就怕連一點兒希望都看不到。”
“好在這一次，終究還是成功了一半。”
蘇忘塵嘆了一聲，隨後他靜靜的等待著遠方的扭曲虛空平靜之後，才飛躍血河，進入了血河朦朧血霧的區域。
穿過那片區域之後，蘇忘塵身上籠罩著的因果消散了。
但是他知道，這一段時間，他不是蘇葉——他依然還代表著蘇離。
這很奇怪——因為他奪舍的是蘇葉，蘇葉是主動的，甚至知道。
但是他奪舍了這個蘇葉進入其記憶禁區之後，到之前他才確定——這個蘇葉，在記憶禁區之中的這段經歷，屬於時間軸斷層中的某些經歷，屬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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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過去的這段經歷，蘇葉又被蘇離‘奪舍’了。
“感覺這就是無限的套了。”
蘇忘塵早就想明白了這種情況，但此時以蘇葉的身份，行著‘蘇離’的事情，終究還是感覺很是奇怪。
好一會兒，他出現在了諸葛淺韻一行人的身前。
因為是影子，抑或者說是牽引的‘過去’的時間斷層中的因果，蘇忘塵對這群人還是很重視的。
“蘇葉，你沒事吧？”
諸葛淺韻主動的詢問了起來。
她與蘇葉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
“沒事，這只是記憶禁區的動亂，禁區牽引的天池血河，因果巨大。出現異常變化，就如同心魔滋生，不過如今已經平定。
你們若是擔心安危的話，也可以出去。”
蘇忘塵說著，神色平靜的看了諸葛淺韻等人一眼。
諸葛淺韻身邊，諸葛嘉怡遲疑了一下，道：“記憶禁區第一層就這麼動亂嗎？若是如此，你的情況就很危險也很嚴重了。需要我們做什麼嗎？”
諸葛嘉雲想要說什麼，卻直接被諸葛嘉怡以眼神制止了。
諸葛嘉雲身邊，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蘇星河，忽然開口道：“你這記憶禁區，並不是一層吧？是將十八層都打通了，連線在了一起，構築成了一個整體？”
諸葛淺韻聞言，也不由吃了一驚。
這真相太可怕了——關鍵是，蘇星河是蘇葉的父親，即便是有所察覺，也不該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吧？！
這是什麼意思？
不怕將蘇葉的底全部的掀翻嗎？
蘇忘塵沉吟了片刻，道：“不錯，的確如此，所以在這天池血河修行，好處多多。
這就如同一條苦海，穿過苦海，到達彼岸，就可以真正的超脫，真正的明悟彼岸。
這也是我自己定義的道，定義的盡頭。
同時，在苦海的盡頭，也有著一些巨大的因果。
這一次，我其實還是想帶你們去看看的。”
諸葛淺韻遲疑了一下，道：“為……為何會選擇我們？”
蘇忘塵沒有開口回應。
諸葛嘉怡神色有些凝重，道：“之前的戰鬥層次，我甚至連看都看不懂。這樣的層次，已經完全超越了我的認知——如果你無法掌控這記憶禁區的話，你能帶我們前往彼岸嗎？
若是可以，那麼我們又需要付出什麼？”
蘇忘塵道：“不需要付出什麼，就是讓你們看一看彼岸，增加一些見識而已。”
諸葛嘉雲忍不住道：“真相囚籠嗎？”
諸葛嘉怡立刻叱道：“閉嘴，休得胡說八道！以我們的能力，他若是針對我們，我們早就不存了，還需要佈置什麼？”
諸葛嘉雲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蘇星河道：“為什麼要長長見識？”
蘇忘塵道：“因為因果和應對的方向不同，或許，等離開了這裡之後，有了見識的你們，可以做出一些改變。而我——蘇葉，終究還是要成為守護者的。
真要到了那時候，記得——諸葛淺韻，記得讓你姐姐選我吧。”
諸葛淺韻遲疑道：“僅僅是這樣嗎？以你的心性和能力，守護者遲早也是你的。”
蘇忘塵苦笑，道：“這是大世，也是大兇險，我能做的就是給予你們逆天的見識和機緣，在你們心底烙印下一份強大的印記——這並不是囚籠，而是讓你們的認知無限拔高，天賦和底蘊無限拔高。
而我蘇葉，唯有如此才可以一直活下去。
活下去是目的，但是也不是目的——因為我目前而言還不能死。
這也是原因。
這麼說，或許你們無法理解，但是唯有我成為了守護者，才可以成為上層眼中的棋子，也才有基本的資格當棋子。
不然……”
蘇星河等人並不能完全的聽懂。
但是蘇忘塵的話語，每一句的確是真心實意，也是如此，聆聽之人都有些觸動。
源自於心神與靈魂的話，往往同樣可以觸及心神和靈魂。
蘇忘塵演繹的蘇葉，此時便如將死之人的臨終遺言一樣，句句發自肺腑，令人振聾發聵。
哪怕是諸葛淺韻，都無法聽懂，更無法理解。
但是一種難言的悲，卻直接擊中了現場四人的心。
諸葛嘉怡等人都沉默了。
諸葛淺韻甚至主動的開口，道：“蘇葉神子，你放心！我定會讓我姐姐辦成這件事！”
諸葛嘉怡道：“天機閣那邊，我會告知九鳳閣主，定會給予你最大的支援！”
諸葛嘉雲沒有說話，不敢，也沒話說。
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狠狠點頭，認同姐姐的話。
至於蘇星河，則是有所思索。
好一會兒，蘇星河忽然開口道：“葉兒，什麼情況？為何如此？”
蘇忘塵沉吟了片刻，道：“忘塵因果與頂因果。畢竟，蘇葉的天魂其實一直沒了，不是嗎？”
蘇星河聞言，心中咯噔了一下，道：“葉兒你想說什麼？”
蘇忘塵擺了擺手，道：“父親，你不必多想，如今也無需知道太多。畢竟，如今你的存在，存在的時間節點本身，也並不適合知曉太多。”
蘇星河聞言，頓時吹胡子瞪眼：“你這孩子——”
蘇忘塵再次搖了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有些因果他能說嗎？
他能說——蘇星河等人存在的世界，就是蘇離曾經歷經的那個玄幻世界嗎？
他能說——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裡的蘇忘塵實際上是蘇葉斬出來的惡念嗎？
這些因果佈局，一旦此時掀翻，影子同步過去，蘇離煉虛還真、煉真還虛的因果就崩了。
或者說不會崩，但是時間軸的銜接，就真的銜接不上了。
那時候，是他死？
還是蘇離死？
更遑論！
如今他蘇忘塵好不容易走到了真正的剝離了出來，完成了真正的蘇忘塵的因果，又見到了黑影的贖罪，又見到了蘇離和歸墟黑影無比偉大、逆天的佈局。
這時候，他豈會做一些破壞的事情？
所以，有些話，是真的不能說！
一說，蘇星河等人聽之必死！
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裡，鎮魂碑裡的鎮魂秘境的經歷，最開始明明是真的，後面就成了虛幻。
為何？
說到底就是因為煉真還虛。
如今，這些因果，蘇忘塵是不會去牽引的。
他能做的就是在‘時間軸斷層’這個‘共通’的區域裡，將這幾個人帶一帶。
影響有嗎？
有，但是也不會太大。
而無論因果，無論好壞，這群人哪怕是牽引了影子的因果，也都沒有關係。
而如果不帶著這些人，記憶禁區十八層，他的確闖不過。
因為這些人的層次低，實力弱，對標的是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裡的力量體系和實力體系。
他蘇忘塵對標的是如今的世界的力量體系和實力體系。
按照法則和因果對標，帶著這些人，那麼他打穿十八層地府之路，就會變得輕鬆很多。
若是不帶，這份因果，他也完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