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莊園的地圖有些特別, 它是以路為線條,是以遊覽順序為線,一段段虛線在不同景區交接。
既然都想到了同樣的點, 行吧,一起畫。小孩子玩的沙坑,薩曼用木板把沙子推平, 然後折了一根蘆葦莖, 畫一個大致的框,在沙地上默寫‘地圖’。
任逸飛則在另一邊動手。
薩曼是資料控,他畫出來的地圖, 精準得如同印表機列印出來。
任逸飛看了一眼, 下筆效果遑讓, 同樣十分精確。
這兩人一個負責左邊地形圖, 一個負責右邊地形圖,就像是較勁兒一樣,明明畫個示意圖就可以,非要原模原樣原比例複製出來。
兩根長蘆葦杆在沙地上游龍走鳳,只在最後, 畫著筆直長線蘆葦杆在中間碰頭,他們才抬起頭:整張地圖都已經畫好,和大門門口的原圖基本不差。
“你記憶力一很好。”薩曼微笑。
“還行,校裡前三吧。”任逸飛也笑。
兩線交叉。
這個地圖上可以明顯看出, 主要遊覽線路有三條, 其中可以稱得兩線交叉的,一共有三處。
“這裡是桃花林,還有養殖場和童話城堡。”
聽起來和‘生死交界’都沒關係。
任逸飛站起來,用手擋在眼前看遠處, 無論是桃花林還是養殖場,或者童話城堡,都有人。
這會兒不琢磨吃,是到處找東西,肯定是玩家。
他們能想到的,別人也能。
他回頭看沙坑,用蘆葦杆畫出來的細線被陽光照得發白,旅遊路線交接處只有這三點,若要再加……任逸飛視線定格在三條路線的終點——滑草場上方。
三條不同遊玩線在這裡交匯,同線,同一個點,豈也是交接的點?
手中蘆葦杆一點‘滑草場’方的童話小鎮,需要開口,薩曼就明白了:“再搜一遍。”
“搜哪兒?”該搜都搜了,總不能掘地三尺,沒那工夫。
“風車塔,它是整個莊園的最高處。”
任逸飛看向大門早就被破壞的風車塔,之前npc暴動的時候也沒有放過這裡,風車塔大門已經壞了,裡面空間很小,東西也是一覽無遺。
“裡面是一堆雜物,似乎是一些木偶人。”
將裡面大大小小童話風格的木偶一個個拿出來,雖然如今都殘破不堪了,還是能看出當年的精緻。
“這是什麼?這七個小精靈還是從小到大排列?”任逸飛指著捆在一起的八個木偶,是七個帶帽子小精靈和一個漂亮女孩。
薩曼轉頭看一眼,一個疑惑閃過:就算他這樣不看少女童話人也知道,這人不知道麼?
理論上說,進入荒蕪之角人都是同樣的文化背景。
“白雪公主,那七個是小矮人。”
“哦,原來是它。”任逸飛擺弄七個小矮人,很自然地補那一點點漏洞,“小姑娘愛聽的童話故事。”
他把七個小矮人從高到低排成一排,最後放個白雪公主,然後拿起一個木雕美人魚像,美人魚的下面已經長上了青苔。
說錯了,是綠色和褐色的海藻。
他在剩下木雕裡找了一下,找到了一隻章魚和美人魚組隊。
薩曼沒好意思告訴他,章魚先生是另一個有名動畫裡角色,它應該和那個黃色海綿組隊,和美人魚基本沒關係。
之後他們又找出了其他有著童話背景的木偶人,有些可愛,有些精緻,過如今都是殘破的。
藉著清理風車塔時機,薩曼偷偷觀察任逸飛。
雖然之後任逸飛很快掩飾了這一點點的自然,之後也再說什麼,但是第一眼看著木偶那種陌生且新奇情會騙人。
那是‘阿飛’真實表情。
他童年,童話隔離?
“這裡有個大雕件,過只有一個頭和半個身體。”薩曼拿出最後一個木偶,非常精緻,是個目光銳利一往無前女神,捲曲的長髮如波浪。
“可惜只有一個頭和半邊身體了,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暴力折斷的。”任逸飛也覺得很可惜,這麼漂亮的雕像,就剩下這一點。
她的腦袋比常人大一些,如果是完整的雕像,怎麼也得三五米,一很美麗。
“這是哪個童話?”任逸飛有些好奇。
薩曼仔細看了看,從衣服紋飾看,似乎是復古的希臘長裙,手臂伸出,知道做什麼動作:“大概是希臘話裡哪個女神。”
對於這類神話故事,他也是研究甚少,說不出個所以然。
草地上堆滿了這些殘缺破舊的木雕,大大小小都放在那裡,向人們展示著童話世界美好。
“這些木偶都是潮溼的,底部多少出現了一些海藻。”
整個莊園都長著海藻。
“裡面我也看了,牆壁和天花板刷白,沒有壁畫,或者別的提示。”薩曼從風車塔裡面出來。
“你得到的占卜結果是什麼?兩線交叉,生死交界?”任逸飛念著這條資訊,他再次把木偶粗粗看過一遍,然後對著薩曼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更多發現。
“走吧。”
天色漸暗,已經是黃昏,他們找遍這裡,依舊沒有更多發現,兩人都失望了,準備回去在想想。
他們順著斜坡走下來,任逸飛最後回頭看一眼草地上那些童話木偶。
黃昏的光落在木偶身,為它們打一層暖光,精緻的木偶人就像是活了過來。
“怎麼了?”薩曼走了幾步,發現任逸飛沒有跟來,回頭問他。
任逸飛伸手一指:“你看它,像不像莊園主人?”
那個木偶彷彿看著這裡,眼睛反射著亮光。
“你還記得我們來這裡第一日嗎?那日暴雨,莊園老闆是不是也穿著一襲白裙?”
那日風大雨大,雨水沖刷視線,他們這些個避難者迫不及待要進去,根本沒注意管理員具體長相。
只記得她穿著一身和環境格格不入的長裙,有一頭波浪卷長髮。
任逸飛一開始沒有想到她,但是回頭的時候,那個雕像的角度神奇地將當日的記憶拉回來,他才發現,兩者居然神似。
“我再看看。”任逸飛朝著草皮跑去,薩曼也毫不猶豫返回。
大概就是一種直覺,告訴他們別放過這個線索。
草地上其他木偶被推開,只剩下頭和肩膀木雕被扶正,細心擦去面的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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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純手工的雕件,表面塗了天然防水漆。”任逸飛仔細觀察這半截木雕塗層,木雕塗著白色的漆,為年代有些久遠,所以發黃,還有細裂紋。
看斷裂面的漆痕,油漆得很均勻,內外足有三層同材料。
再看木雕造型,明顯不是現代工業風格,很地方能看出製作者用心。尤其是頭部,無論是頭髮紋理還是皇冠,都非常精緻。
另外,皇冠金色不是金色漆,是貼金,擦去灰塵後非常明顯。
“早知道我們就把它們沖刷一遍,就一下能看出來了。”擦去木雕身上灰塵,它就像是擦去塵埃珍珠,熠熠生輝。
任逸飛看了一會兒,讚歎道:“這東西有些年代了,原主人似乎經常保養它,所以儲存還算完好。”
“木雕使用的是柚木。柚木珍貴,價格較高,為材質緻密、耐水耐火,並且易變形,常用於製作高檔傢俱、裝修、造船、做甲板……”
薩曼傾斜木雕角度:“從頭髮走勢和脖子角度看,木雕完整的時候,她正確的姿勢應該是這樣。”
一個仰頭的,身體傾斜女神。
任逸飛靠近木雕,觀察著白漆顏色變化。再高檔的油漆,曬得和曬得少還是會有老化程度的區別。油漆顏色、表面細紋,都是判斷依據。
他證實了薩曼的說法:“從油漆老化程度看,光照多部位是頭頂、正面臉,頭髮下面的油漆老化程度較輕。確是這個姿勢。是不是有點像飛天?”
“這是西式風格雕塑。”
任逸飛對著木雕左看右看,倒是想起一件東西。過那種雕件通常出現在古董西洋船上,現代船隻基本看見‘它’身影了。
兩人琢磨這個木雕一直到天黑,沒有更多線索。他們就把木雕放回去,然後一層層用其他木偶遮蓋了。
“我已經把照片拍下來,回去對比真人看看。”任逸飛揚著手中的手機。
“嗯。”和他一樣,此時的薩曼看去有點安靜。
他有點疑惑‘阿飛’真實性格,此刻的‘阿飛’就是‘顧星野’,他身上沒有‘宋博之’和‘鶴君’痕跡,他們幾乎沒有共同點。
“這個時間也來不及做吃,幸好還有兩包泡麵。”任逸飛拿出泡麵幹嚼,又給貓拿了一根香腸。
黑貓瞥了香腸一眼,瞧不這個食物。但是沒辦法,只有它,勉勉強強忍受了。
下面木屋沒亮燈,抬頭可以看到一片星群,壓得很低,離得很近,一伸手就能摸到——當然,這是錯覺。
夜那麼黑,萬籟俱寂,莊園住了很人,此刻卻空蕩蕩的。
任逸飛兩人約而同放慢了腳步。
“今日的夜晚很美麗。”任逸飛想到了荒蕪之角夜晚,也是美麗的。
荒蕪之角夜晚是炫麗,有點像是鮑魚貝,五彩斑斕黑。五彩是裡面遊動的空間魚,據說每一條魚都是一個副本,知道他們現在在哪一條魚裡。
現在荒蕪之角人是否正看著這條魚,看著他們呢?
薩曼仰頭看著天空,他才發現這個副本的夜空那麼美。玩家進入副本的目的性太強,時間又很緊迫,少有人能停下腳步去欣賞一個恐怖遊戲裡夜空。
側頭看著任逸飛,也看著他臉上亮晶晶的眼睛。
突然,薩曼想了起來,他第一眼看見‘宋博之’時候,還有那日在花園看著‘鶴君’時候,也曾看到那麼亮的眼睛。
玩家眼睛是麻木的,日復一日的折磨把生活磨成生存。npc眼睛是暗淡的,他們被置入程式,卻沒有自我。
只有這雙眼睛主人,他很認真在‘活著’,戴著鐐銬,站在圈裡,依舊拼命想要‘活得’精彩無限。
,精彩是這雙眼睛,是透過眼睛看到的靈魂。
麻木的靈魂本能尋找著這份驚豔,如沙漠期待著綠洲,他卻自欺欺人說是尋找‘演技高超未來夥伴’。
幸好,還算太晚。
荒蕪之角人是被世界放逐人,什麼都沒有,所以一旦有了想要東西,就要緊緊抓在手裡。
薩曼從未這樣明白自己內心,他想要抓住這抹璀璨,哪怕灼燒了靈魂也要緊緊抓住。
“你笑什麼?”任逸飛奇怪地看著暗自發笑薩曼。
“沒,只是……今夜星空很美。”抬頭看著天空薩曼轉頭看向他,“謝謝。”
任逸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