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忠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令陶延冀神清目明,忽的反應過來。
罵一時,嘴爽。
激怒了聖人,便有可能斷子絕孫。
天下是聖人的天下!只要聖人還在,他們終究只是臣子。
彈指一揮間,灰飛煙滅。
耿忠又道:“行了,如今你我結伴公赴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少說兩句,留著力氣再陰間搶個投胎轉世的名額吧!”
陶延冀心中沉悶,由著羽林衛將他押上刑臺。
午時將至,劊子手的手起刀落,他的人頭便會落地。
陶延冀抬頭看天,天空一片湛藍,萬里無雲,初夏的陽光有些刺眼。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為什麼會起兵前來,或許沒有當時那份衝動,自己還可以悠閒的喝著茶,享受人生。
美女如雲,酒池肉林,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永寧帝坐在閣樓之上,靜靜的享受這份權利帶來的快感。
二王再自己手中如同螻蟻一般,只要自己想,動一動手指便可將二人攆成粉末。
永寧帝回顧慕容桓,見他臉色蒼白,神色凝重,問道:“愛卿,你的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箭傷嚴重了?”
慕容桓眼見著耿、陶二王跪在刑臺之上,頹廢失落。不久之前,他二人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高高在上的王爺。可如今卻成了引頸待戮的罪人。這等變故太快,實在令人唏噓不已,同時又讓慕容桓感到後怕……
永寧帝的話,使得慕容桓全身一顫,連忙回答道:“臣的傷,的確有些疼……想是傷口並未癒合,一番行動,又裂開了來……”
他順著永寧帝的言辭回答!慕容桓心中明白,此時要不能表露一分對二王的憐憫之心,否則引火上身,惹出事來,得不償失!
永寧帝又道:“朕差點忘了,你的傷拜他二人若賜,這監斬官當由你去做……慕容愛卿,你便辛苦一番,替朕做個監斬如何……”
永寧帝的這番話令慕容桓和潘廣堯同時震驚不已。
二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一件事。
永寧帝的目標不僅僅是耿忠和陶延冀,其實還有他們!
以鎮南王的身份,去做個監斬官,其意不言而喻。
你慕容桓再朕面前,只是個臣子,於刑臺上的二人無異。
同時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讓慕容桓監斬,使得耿忠二王便是再臨死之時,對慕容桓的恨意更深一分。
殺頭臺上血腥重,誰都不想自己沾上血光……
然而,慕容桓並沒有選擇。
此時的他,不敢說任何一個“不”字。
除非他活的不耐煩了……
當慕容桓領旨,由兩名小太監攙扶到監斬官位置時。耿忠冷冷一笑,陶延冀則是破口罵道:“他媽的,憑什麼他慕容桓來監斬!”
耿忠的笑,意味深長。
陶延冀的罵,目中無人。
而慕容桓則想著沈牧那句“既來之,則安之!”。如今能夠活著離開長安,回到西山道裡,便是以後在不做那鎮南王,也是極好的!
慕容桓取了一罈酒,兩三個酒碗,登上斷頭刑臺,將碗擺在耿忠、陶延冀身前。
斟滿了酒,慕容桓將酒碗送到二人手中。
“來吧,喝了這杯酒,也好上路!”
耿忠慘然一笑:“我們走了,怕下一個便是你了……”
慕容桓心知肚明,苦笑一聲:“身為臣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說多了……有何意義!耿王爺,你我都這般歲數之人,這點事還看不透麼?”
耿忠道:“唉,一念之差,給了有心之人口實!行了,不說了,事已至此,本王也不為難你。來,幹了!”
他帶著枷鎖,雙手困住,只得盡力探長脖子,勉強將酒喝了喝精光。
陶延冀則是一聲冷哼,不問不說,兀自喝了酒水。
他便是再傻,也懂得耿忠和慕容桓二人對話之中的含義。
慕容桓待二王飲了酒,收拾酒碗,輕輕一拜:“好走!”
耿忠笑而不語,陶延冀哼聲不答!
這邊莊孫明看了一眼日晷,揚聲道:“午時已到,耿忠、陶延冀引兵叛亂,賜斬立決!”
莊公公看了一眼慕容桓:“王爺,行刑吧!”
慕容桓自公案上取下令箭,擲地有聲:“行刑!”
劊子手解下耿、陶二人項間枷鎖,將二王按在斷頭臺上,喝了一碗烈酒,衝著那明晃晃的大刀上噴灑。
酒霧散開,在烈日下更顯耀眼。
忽然間,狂風大作,一片烏雲平地而來,刑場之上,登時塵土飛揚。
大風來的突然,其勢如龍捲一般,捲起的塵土迷住了場上眾人眼睛。
慕容桓連忙伸袖掩面,風眨眼睛更盛,呼呼作響,有如雷霆。
“咔嚓”一聲,刑場正中央的鎮撫司大旗旗杆懶腰折斷。
這陣大風,吹的現在刑臺上的劊子手連連後退……
閣樓上,黃安等人見著忽生邪風,連忙使人護住門窗,自己也伸袖拉成一道“簾子”擋在永寧帝身前。
風捲雲湧,遮住了天日。
四下裡登時昏暗起來。
袁廷貞急令人燃燈,又叫羽林衛打起精神,保護聖人。
而刑場上更是混亂,天暗下之際,風勢更加迅猛。竟將監斬臺上的公案吹飛了去。 幸得早有人將慕容桓拉下臺子,才沒有傷著。
黃土紛飛,飛沙走石,惹得人睜不開眼來。
這陣邪風吹了約莫盞茶功夫,方才停歇。
再看刑場之內,一片狼藉,滿地屆時被吹散的木板、旗幟。更有幾頂羽林衛的頭盔半掩再黃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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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爬將起來,撲去身上塵土……
忽然。不知是誰揚聲喊了一句:“不好了,罪人逃了……”
慕容桓定睛一瞧,那刑臺之上哪裡還有耿忠和陶延冀的身影……
永寧帝聞訊,怒髮衝冠,歇斯底里吼道:“廢物……快查……便是將整個九城翻個遍,也要將耿忠、陶延冀捉拿歸案!”
偌大一個皇城,想要找兩個人,簡直如大海撈針。
何況此等變故,早已令在場的官員和士兵瞠目結舌。均以為此乃天意,耿忠和陶延冀怕是已被仙人救下了……
不過皇命已下,便是心知追之不及,也務必做的有模有樣。
於是乎九城內亂糟糟、吵鬧鬧了整整一個下午,大有掘地三尺之勢,奈何始終沒能找到二王下落。反是對那天降仙人的傳聞,更盛了一分。
卻說耿忠、陶延冀萬念俱灰,眼見劊子手大刀揚起,心知刀落之時,便是生命終結的那一刻。卻不料忽的一陣大風吹來,二人連忙轉頭避讓塵土。
忽然間,但覺有人將自己身子提起,徑自凌空虛渡,飛上半空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風聲漸止,定睛一看,卻發現已到了一處山林之間。
眼前,一人青衣長袍,雙手負於身後,臉上帶著一頂胖頭娃娃的面具,一雙凌厲的眼神自面具的眼洞中射出,寒光熠熠,盯得耿忠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你是何人?”
那頭戴面具之人嘿嘿一笑:“你們不必知道我是誰,但需曉得是本座救了你們性命即可!”那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故意捏著嗓子。
陶延冀絕處逢生,自是歡喜不已:“本王謝過救命之恩!”
那人冷笑道:“已到如今關頭,你還自稱本王,這做王爺的癮當真不小!”
陶延冀凝眉道:“本王知恩言謝,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人道:“聖人已格去你等爵位,你們早已不是王爺,又何談“本王”之說。”
陶延冀面露難堪,一時不知所言。
耿忠道:“閣下有如此能力,定然是修仙問道的高人。卻聽說修道之人不問人間世事,閣下既然越了界,定有所圖。說吧,你希望我們做甚麼?”
那人深吸口氣:“你倒是聰明的很。既然如此,我便開門見山。永寧帝於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於你們也有殺頭革爵之恨,我於你們實乃同船。之所以搭救你們,無非是想著多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二人再各自的封地經營許久,當地的百姓更是只知有王府,而不知有朝廷。如今之勢,如何能夠保全性命,應該不用我多言吧……”
耿忠心念一轉,喝道:“你是想讓我們起兵謀反?”
那人道:“起兵便是起兵,何來謀反?”
耿忠驚愕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
那人寒聲道:“我早已說了,咱們同船而行,你只需知道我是你們的朋友,這便夠了!至於起不起兵……嘿嘿……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那人袍袖一翻,轉身而去,轉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耿忠、陶延冀恍如夢遊,各自再身上摸索一番,待確認自己依然活著,均暗自慶幸。
前方路上有處界碑,碑上刻著“茅州”二字,耿忠二人微微吃驚,這裡乃是平西王和鎮北王封地的交接處,怎的轉瞬之間,二人已身在千里之外了……
陶延冀定了定神:“耿叔,咱們怎麼辦?”
耿忠思量一番,如今聖人定然不會放過他們,不起兵定然是個死,起兵或能有一線生機。
為了子孫世世代代的生活,拼一次,或有個出路。
身為王爺,豈能讓後人永世為奴!
反,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聖人不義,休怪我等不忠!”
耿忠斬釘截鐵的說道。
陶延冀沉了口氣:“好,說幹就幹,你我兩家聯手,天下誰人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