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錯，這個漢斯大班找自己過來，說上一大通美最時洋行走到今天如何不容易的話，最後就是為了留下自己。
忠國心裡忍不住這樣想。
“漢斯大班言重了，我哪裡有這麼厲害，珍寶什麼的，實在配不上，我頂多就是一顆石頭子罷了。”
漢斯用力一擺手。
“你不用謙虛，華買辦，打從去年你來到洋行以來......不，在你進入洋行之前開始，你就展現出了不得了的生意才能，當時那個麥子的期貨買賣，真的是叫我大開眼界！”
忠國不置可否。
漢斯說得興起，把忠國後來經手的生意全都誇了一遍。
“除了麥子，你在其他業務上所展現出來的能力也十分讓我驚訝，這其中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就是你對煤油市場的把控。”
忠國記得那一次煤油的事情，雖然說那筆生意美最時洋行只是賺了一筆外快，並沒有能夠當成可長期經營的生意來做，但是忠國所開創的局面，卻稱得上生意場上的奇蹟。
擁有雄厚實力和強大背景的美孚洋行用了數年的時間也沒有能夠開啟的玉龍國煤油市場，忠國只是用了一個小小的花招，就開啟了。
漢斯越說越感慨，忽然他的話鋒一轉，把話題引到了忠國始料未及的地方。
“我調查過你那家銀行的業務了，華買辦。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允許。”
忠國點了點頭，漢斯忽然這麼說，他並不覺得意外。
他告訴漢斯他想要去汗口總行的理由，是他在那裡開辦了銀行，漢斯作為曠州分行的負責人，會將這個訊息調查一番也是正常的。
漢斯雖然是一個行事十分有原則的人，但到底也是一個生意人，關係到洋行執行上的事情，他也會使用暗中調查這樣的手段。
忠國不怪他，漢斯現在既然當著他的面承認了自己做的事情，便等於是在向忠國賠禮。
忠國現在就算生氣的責怪他幾句，漢斯也不會在意，不過忠國不想這麼做。
漢斯見忠國的面色沒有變化，對他點了點頭。
“你的能力非常出眾，華買辦，我以前就經常想，如果你不是一個玉龍國人，而是一個德乙之國人，如果你不是一個買辦，而是一個和我一樣的生意人，那麼你一定會爬到比我要高得多的位置上。”
忠國對他露出一個謙遜的笑容，心裡稍微有些意外，他知道漢斯看重他，但的確沒想到漢斯對他有這麼高的評價。
“謝謝你的讚美，漢斯大班。”
“這不是讚美，是對你的認可。福報銀行是一家很出色的企業，而且你選擇與你們國家的宗教進行合作，十分的明智。現在隨著科學的發展，宗教的勢力越來越弱，已經不能夠像中世紀時候那樣迷惑百姓，但是卻仍然對大多數人具有強大的吸引力......華買辦，如果我再虔誠一點，那麼以你展現出來的經商手段，我恐怕會將你看成是一個先知。你做生意的手法，與其說是天賦的才能，不如說是預言一樣的東西，你彷彿掌握了超過這個時代的知識。”
說著，漢斯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荒唐可笑，自嘲的笑著搖了搖頭。
他平時就是一個性格認真，一絲不苟的人，會說出這種話本身十分少見。
然而忠國卻笑不出來，他整個人都受到了衝擊。
漢斯的這一番話，幾乎就說出了忠國心底裡被埋藏得最深的秘密。
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用出來的生意手段也並不是自己的奇思妙想，漢斯猜的一點都沒有錯，他只不過是掌握了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而已。
只不過這樣一來，漢斯恐怕就更加不會放他走了，忠國想到這一點，開始暗暗叫苦。
漢斯越器重他的能力，就會越想要留下他。
然而漢斯接下來說的話卻超出了忠國的預料。
“我答應你的調職申請了，推薦信也幫你寫好了，就在我辦公桌的抽屜裡，等一下你出去的時候，就可以帶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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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國一怔，漢斯的話讓他十分迷惑。
“這......是怎麼回事？漢斯大班。”
漢斯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
“你覺得意外吧？華買辦。”
忠國老實的點了點頭。
“我確實很意外，我還以為你不打算放我走了。”
漢斯笑得更開心了，就連洋行賺錢的時候，忠國都沒見他笑得這麼開心過。
忠國暗暗想，搞不好漢斯其實是一個十分喜歡捉弄人的人。
忠國無奈的看著漢斯，既然漢斯願意放他走，那他就沒有什麼怨言了，被戲弄就被戲弄吧。
漢斯止住笑，但眼中依然滿是愉快的神色。
“華買辦，我不是奴工主，你也不是奴工，我們是建立了契約關係的商人，雖然商人和奴工主一樣都是追求著利益最大化的人，但是用的辦法卻不一樣。”
“奴工主會壓榨奴工的勞動力，而商人卻會與優秀的人才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長期被剝削的奴工到最後只會想要逃跑，而只有彼此都受益，商人的合作關係才會長久，金錢也會源源不斷的湧來。”
“原來如此。”
“正是這樣的道理，所以華買辦，我願意接受你的請求，並且希望能夠和你建立長久的合作關係，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才，將來必然會成為名震四海的大商人，既然現在只用一封推薦信就能夠賣給你一個人情，我當然沒有不這麼做的道理。”
忠國心服口服的嘆了一口氣。
漢斯的確很有一套，即便聽漢斯這麼說了，忠國心中依然覺得感激，而且因為其率直，忠國對他的好感更上升了幾分。
剛才漢斯故意說那些話，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惴惴不安，而在自己擔心的時候，漢斯再忽然丟擲美妙的誘餌，這樣一來，就算自己明知道是陷阱，也會忍不住往裡面撲了。
自己這次可是真的欠下了漢斯一個人情了。
忠國不甘心的想道。
他反正也是要離開，漢斯肯定也明白這一點，既然沒辦法阻止，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這個大班是個優秀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