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觀眾朋友大家好，歡迎你們收看世界大賽EVO Cassell 2009《街霸Ⅱ》總決賽，這場比賽將決定誰能登頂亞洲！其中一方的參賽者是少見的女性格鬥選手，來自蛇岐八家的上杉繪梨衣同學！而另一方是混血種社會鍊金術無人出其右的年輕選手，來自卡塞爾學院的陸離教授！”窩在椅子裡的男人稍稍一頓，“我是解說芬格爾·馮·弗林斯。”
這是卡塞爾學院圖書館地下五十米，在錯綜複雜的伺服器線路中，擺著一張舒適的椅子。新聞部部長侃侃而談，還不忘記整理自己的領結，彷彿是在大型體育館的現場解說格鬥賽事。
做完介紹後，他還不忘瞄向自己的搭檔，等待另一位解說的開場白。
他的旁邊就是從上空打下來的幽藍色光束，半透明的女孩穿著卡塞爾學院的校服裙，無可奈何地說：
“我是解說EVA，陸離選手第一把所選角色古烈的實際控制者。”
“天吶！我聽到了什麼？醜聞！黑幕！陸離選手竟然作弊！利用人工智慧代打！”芬格爾故作誇張地嘶喊，“這是《街霸》格鬥大賽的汙點！裁判！裁判快來取消陸離選手的資格！”
沒有人回應，在諾瑪的主控室只有風扇劇烈的響動，以及男高音的嘹亮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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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比賽沒有裁判，或者說，裁判是那位作弊的選手。
“還沒鬧夠嗎？”EVA寵溺地笑笑，“假如執行部這會派人來機房巡查，你就徹底跑不掉了。”
芬格爾扭頭比了一個鬼臉，窩在椅子裡的雙手抽出，去抓那一團虛幻的光影。這次他的力度與分寸掌握得剛剛好，恰好用那雙大手覆蓋了女孩的手掌，只有一線之隔，看上去就像親密無間的接觸。
“無聊嘛。”他懶洋洋地說，“不找點樂子，看那些數據流的攻防不更是沒有意思嗎？你知道這些天我最期望的事情是什麼嗎？”
EVA非常配合地問道，笑容古怪：“是什麼呢？”
“是想一覺睡過去，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啟航前往格陵蘭冰海的日子。”芬格爾說，“為什麼時間過得這麼慢呢？”
“小心別睡過頭了，睜眼的時候不是啟航而是歸程的日子。”EVA歪著頭，慢慢挪動到椅子的背後，兩隻手臂全搭在椅背的邊緣，下顎枕著對方剛洗過的頭髮。
“那也挺好，起碼能見到你喊我起床。”芬格爾仰頭看著她，“我已經期待那一天好久了。”
EVA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螢幕。
在他們身前的電腦屏幕，總共被切割成兩個介面，其中有一個縮小到窗口化，是看不見的資料洪流正在戰鬥，只有冰冷、幽綠的字元互相衝擊。
而另一個介面則要炫酷很多，是丸子頭的春麗正在對戰寸頭的拜森。雙方在版面邊緣發起了纏鬥，春麗華麗的三角跳從版面邊緣離開，落地立刻施展倒懸鶴腳踢，一套操作如行雲流水。
至於拜森也不甘示弱，他的體型更具壓迫力，面對倒懸在空中的春麗，他先是格擋，硬吃了這一擊。然後趁著對方技能的收招僵直，幾乎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釋放迴旋衝刺直拳，蓄力的時間幾乎為零。隨後緊接著跟上衝刺直拳和衝刺勾拳，連擊數來到三十四，用見底的血皮將對方K.O！
第四把戰鬥又是2:0獲勝，BO7已經結束，毫無意外的碾壓。
“我聽說這位小公主的遊戲實力也不錯，但是在你的面前，怎麼就像一個剛剛學會操作的小孩子。”芬格爾問。
他無權監控教師辦公室，只能OB遊戲內的視角。但是不難猜測上杉同學會如何的不服氣，以及得意洋洋的陸老師。
“不要小覷人工智慧。”EVA傲然一笑，“一個小時前我接到陸離教授的命令後，立刻下載了上杉繪梨衣所有的遊戲錄影，針對她的打法作出了針對，包括一些她的小細節、習慣，全部儲存在這裡。”
女孩指了指自己的長髮遮住的太陽穴，“何況我的CPU的處理速度可比人類的大腦要更快，更別談她的按鍵反饋根本快不過我的內建指令。陸離教授真是天才，能想出這麼絕妙的主意。”
手柄從按下再將電流訊號傳遞到主機中，總需要一個反應速度。而電腦操控的角色更不需要按鍵反饋，所以哪怕兩人的手速相同，出招也是電腦更具優勢。
“那陸老師不怕上杉同學識破他的把戲？”芬格爾又問。
“不會。”EVA神秘地搖頭，“他背下了所有的招數按鍵、名稱，只不過那個手柄的訊號被我阻止了，指令無法傳輸到主機中。在那間辦公室裡，你能聽到兩個人噼裡啪啦的按鍵聲，只不過一個是無效操作而已。”
“陸老師不去演戲真是白瞎了，我還真的以為他在短短的幾個小時變成了遊戲高手呢。”芬格爾吐槽。
“任何生物都有不擅長的事情，包括某些偉大的存在也不例外。只有精密的電腦，才是所有生物夢寐以求的進化終點！”
聽著這豪邁的發言，芬格爾被嚇得縮回了椅子裡，訕訕地笑：“EVA你的發言很危險知道嗎？你不會以後要進化成《終結者》裡的天網，對全體人類展開大清洗行動吧？”
EVA故意板起一張臉，冷冷地看他：“那可說不定哦。”
“喂！別用一本正經的語氣開這種玩笑好嗎？我的心臟都要爆炸了！”不滿的抗議聲與喧鬧在地下主機室迴盪。
……
卡塞爾學院地上五十米，教授辦公室。
上杉繪梨衣鼓著臉頰丟下自己的手柄，蜷縮在椅子裡活像一隻倉鼠。她的面前是被錘倒的春麗，她最擅長的角色。第四個BO3結束，她以小分0:8落敗，背景圖已經更換到選人介面。
陸離就在她的旁邊，一臉遺憾地拔掉手柄的連接線，抽出記憶卡，將液晶電視關閉。窗外從教堂飛出來的白鴿震翼而過，在半空中留下潔白的尾羽，被蕭瑟的秋風裹著慢悠悠地掉進落葉堆裡。
“GG（good game）！”他搖著頭，臉上是遺憾的笑容，“怎麼樣，心服口服嗎？如果你想違背先前那個約定的話，我可以陪你打上一整天。”
“哼！”上杉同學扭過頭不去看他，“teacher你一定是作弊了！”
陸離臉上的神色一僵，難道這件事被發現了？只不過轉念一想，說不定是不服氣的埋怨而已，這位學生未必發現了蛛絲馬跡。
“我怎麼作弊了？用不用我把《街霸Ⅱ》所有人物的招數按鍵操作背一遍給你聽聽？”他將尾音拉得長長的，“自從上一次被你打敗以後，我可是一直發奮修煉，事實證明，我學什麼都比較快。是你自己大意了，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可不會幹。”
上杉同學只是梗著如天鵝般修長白皙的脖子，並不回答。
陸離慢悠悠地伸出手：“記不記得我們的約定，你輸了就要接受懲罰，現在我要宣佈了——你以後一秒鐘的遊戲時間都沒有了。”
“啊？”
這個訊息對於上杉同學無疑是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僵住了，瞪大眼睛一動不動。
“才不要！”她說著就要把手柄塞到自己的領口裡。
“不聽話的人可不是好孩子。”陸離看見她的舉動眉梢一抖，這都是跟誰學習的招數？不過他也沒有太過慌亂，移開目光，慢悠悠地說，“不過……”
“不過什麼？”上杉同學的中文水平進步飛快，知道這個關聯詞代表轉折。夏彌交給她的招數固然好用，但也是權宜之計，不可能永遠把遊戲手柄留在這裡。
“你的這些招數，都是誰交給你的？老實說出來，我可以恢復你以後每個雙休日兩個小時的遊戲時間。”
圖窮匕見，陸離一開始就沒想著徹底禁止掉她的遊戲時間，所謂開窗先砸掉屋頂的理論大抵如此。有了一個更加激進的威脅，本來的目的就可以圓滿達成。
上杉同學沉默了，一方是她的軍師夏彌，另一方是她珍愛的遊戲時間，兩個都非常難抉擇。
“看來你是不同意這個交換了。”陸離搖搖頭，“那很抱歉，你的遊戲時間，我收下了。”
“不！是夏彌教給我的！她說這些招數可以對teacher你生效！”上杉同學迅速作出決定，遊戲機沒了就再也看不見了，而夏彌還能天天見。
“夏……彌……我一猜就是她。”陸離的笑容非常危險，“不出我的意料，你先把這個簽了。”
他轉過身，從辦公桌的抽屜中掏出一張保證書。
上面的文字大意是這樣的——上杉繪梨衣保證以後每個雙休日的時間只玩兩個小時的遊戲，不會用任何方式、方法耍賴，也不會尋找任何借口延長遊戲時間。特此，請卡塞爾學院全體師生監督。
“如果你以後要是不聽話，我就把這張保證書上傳到校園網上去，這樣全世界的混血種都知道原來上杉同學是個不聽話的小孩子。”
“不要！”上杉同學緊張兮兮地說。
“當然，只要你乖乖地完成學業，還會有額外的遊戲時間，這張保證書當然也就不會被公佈。”陸離貼心地擰開鋼筆，並拿了一盒開啟的印泥，“簽字畫押吧。”
上杉同學無奈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並蓋了一個紅紅的指印上去。
“呼——”陸離對著那張保證書滿意地吹了一口氣，鎖在了自己辦公室的抽屜裡，再次對著上杉同學攤開手，對方只能慢吞吞地將遊戲手柄遞了過去。
“下週的這個時間，再來我的辦公室打遊戲吧。”
“teacher再見。”已經簽下‘投降書’的上杉同學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遊戲手柄，揮手告別。
“再見！”陸離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
送走上杉繪梨衣後，他回到那張椅子上坐好，開啟膝上型電腦，在某個軟體中鍵入聊天資訊：
“EVA，數據恢復的工作進展如何？”
“已經完成了79%，預計還需要二十三分鐘。”
在地下圖書館中，芬格爾代替了人工智慧，而是主動敲擊鍵盤與這位教授對話。他來到控制室的時間並不長，只是大概瞭解事情的原委。螢幕中OB的遊戲視角已經消失，只有冷冰冰的數據流。
“對了，EVA，我還沒問你這場勝負的賭注是什麼。”他扭頭看望那個介於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女孩。
“聽說是一個約定或者要求，詳情陸離教授並沒有跟我說。”EVA回答，陸離教授的辦公室許可權已經升級到校長辦公室的規格，學院秘書無權監控。
“這麼勁爆？”芬格爾一驚，“你說會不會上演這樣的一幕，黑心的教授哄騙無知乖巧可愛的女學生……把瑟瑟發抖的她逼到牆角，看著她滑落的白嫩肩膀，伸出了罪惡的雙手！這是禽獸的行徑！”
EVA佯裝要打他，“你最近看了什麼不正經的東西？你和那位教授住了那麼長的時間，還不瞭解他嗎？估計是讓上杉同學保證再也不會玩遊戲什麼的。”
芬格爾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這就不是禽獸的行徑了，是禽獸不如！換了我……”
EVA的眼神忽然變得無比危險，默默在心中記下了一筆，並且在後臺儲存了相關的錄音檔案。
這時螢幕又出現了一行小字：
“加油，完全恢復資料後將詳情立刻發送到我的郵箱。”
“是。”芬格爾面對那一長串字元，委婉地詢問：“陸離教授，我冒昧地問一句，您獲得了這場遊戲的勝利，採用作弊的手段，有什麼感想？”
陸離在螢幕前一愣，似乎沒想到對方會詢問這個問題，飛速的回答：
“沒什麼感想，對於不聽話的學生，就要採取一點特殊手段。我可不想學生家長看見自己的孩子變成了網癮少女，滿世界追殺我。”
“您完全禁止了上杉同學的遊戲時間？”
“那倒沒有，我不過是讓她寫了一份保證書，並順帶挖出了她學壞的幕後指使。她的遊戲時間需要嚴格管控，但不是完全禁止。”
對於這條訊息芬格爾並沒有意外，他扭頭看向EVA，幽藍色的光影中是得意、促狹的笑容，似乎是在嘲諷他的腦子裡全是黃色廢料。
新聞部部長聳聳肩，在鍵盤上鍵入‘我還以為您會提出一些更過分的要求呢’。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按下了刪除鍵，這種風格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猥瑣的大叔，和EVA冰冷美少女的人設不符。
於是打出的文字是：“您真是一位全心全意為學生考慮的老師。”
但是他對EVA的評論可遠沒有這樣和善：“好吧，我們的陸老師真是禽獸不如了。”
“過譽了。”陸離並不知道遭遇了莫名的誹謗，忽然打了一個噴嚏。在他揉鼻子的同時，門外傳來兩聲腳步，他關掉這個談話的視窗，敲門聲響起。
“請進。”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