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納德·唐再次見證到了卡塞爾學院的行事風格。
——簡單粗暴。
那柄被裝備部特別改裝過的PPK手槍發出了航炮一般的聲音，在刺耳的轟鳴聲中，高冪用五秒鐘就清空了彈匣，那些安保人員還來不及說出一個字就被撂倒在地，胸口蕩起了巨大的血花。
更遠處想要報警的工作人員，在對上那雙黃金瞳之後，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身體失去了控制，動彈不得。
此時忽然來了一陣風，沙塵四起，手持槍械的高冪任由大粒的塵埃打在自己的臉上，眼皮都不皺一下，默默地開槍，換彈。弗麗嘉子彈的顏色在黃沙中迅速變淡，就像一朵朵凋零的花。
他一個人已經控制住了全場，高冪走進控制室，將被龍族血統震懾雷德梅恩抓起，讓無神且渙散的目光對上了耀眼的金色。
顫抖到青色血管在額角凸起的雷德梅恩慢慢平靜下來，眼中也出現了一抹淡淡的金色，最終像一具行屍走肉般站在原地。
“讓所有人離開礦井，到沙地集合。”
“是。”
雷德梅恩是一個瘦削的白人，因為常年不見陽光，彷彿從古墓裡挖出來的乾屍那般攝人。尤其是被言靈控制住後，他的行動變得僵硬機械，更像一個跳屍。
他抓起辦公桌前的電話，按鍵，慢慢下達了被灌輸的指令。
很快機械運轉的巨大轟鳴停止，高冪得意地打了一個響指，哼著歌慢悠悠地退出監測中心，回到了卡塞爾學院臨時的駐紮地點。
“任務完成。”他眉飛色舞地說。
楚子航點點頭，不說話，接下來要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何況梅遜克裡克礦場最深處足有地下七百米。地下七百米聽起來是個不容易直觀想象的畫面，但是換算成地面上的摩天大樓，足有二百層的高度，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著實令人咋舌。
路明非和老唐兩兄弟閒得無聊，只能百無聊賴地仔細閱覽礦井的地圖，以及觀看那些礦工的個人信息，祈求從檔案中找到蛛絲馬跡。
不過這個過程註定是無功而返，這些人的檔案看不出任何端倪，都是一群苦命的工人，為了生計不得不混一口飯吃，否則誰會來到這些危險的地方謀生呢？
“我看著都像好人，誰都不像殺人狂……”羅納德·唐輕聲說。
等待的過程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幽深的洞口率先走出第一個人影，瘦削的臉上被黑色的泥汙塗滿，古銅色的肌膚上微微泛紅，這是因為地下的溫度要比地面上高。
走出洞口巨大的陰影後，他稍稍用手遮住了額頭上方投射下來的刺眼陽光，因為無法適應光暗的轉化不由得眯起眼睛，肌膚表面的汗珠快速被流動的風析幹。
漸漸走出了第二個、第三個……他們有的手持簡易工具，有的赤手空拳，但不約而同地是臉上都有莫名其妙的疑惑與嘰裡呱啦的咒罵，幾乎沒有人把目光從監測中心離開，都十分好奇雷德梅恩這傢伙為什麼要下達這種命令。
“到你們出場了。”楚子航說。
“放心，交給我。”
高冪洋洋自得地拍著胸脯，他率先與萬博倩離開隱蔽地，路明非、老唐、夏彌紛紛從口袋中掏出學生證，跟在這對情侶後面。
這是制定好的計劃，這群人偽裝成考古專業的學生接近礦洞，打消礦工們的疑心。並由萬博倩的‘血系結羅’篩選出混血種，他們都是犯罪的重要嫌疑人，需要重點監視。
一群人大搖大擺地進入礦場範圍。
對於這群衣著光鮮亮麗的年輕人，自然吸引到了全體礦工的陽光，其中在地下負責的馬切尼領隊疾步走來，高聲問：
“你們是誰？”
詢問的同時他還在東張西望，似乎不明白安保人員去哪了，怎麼放任幾個年輕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當然不知道，這些中彈的安保人員都被高冪丟到了控制室內，正與被催眠的雷德梅恩一起。
“我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04級，考古系，高冪。”高冪率先把學生證遞了過去。
馬切尼接過那本黑色護照似的偽裝證件，開啟一看，半朽的世界樹徽記旁邊正是一張藍色照片，上面還敲著鋼印。
雖然聽到“考古系”三個字，馬切尼就清楚了這群學生的目的，但他還是謹慎地查閱了所有人的證件，嘴裡嘟囔著：
“什麼卡塞爾學院，沒聽說過。”
“我們學校比較低調。”高冪笑，將自己的證件插回風衣胸前的口袋，“不過經常與我們展開聯誼、學術交流的芝加哥大學，相信你一定聽說過，不如上網搜搜看？”
那個笑容帶著無法拒絕的味道。
聽到芝加哥大學，領隊馬切尼已經相信了八成。
因為梅遜克裡克礦場就是因為1950年芝加哥大學的考古學家萊利教授才小小地風靡起來，從那以後芝加哥大學每年都會定期在這裡收購化石，是梅遜克裡克礦場的老客戶了。
對於老客戶的合作伙伴，馬切尼稍稍打消了疑竇。
不過這位謹慎的領隊還是開啟手機，在搜尋欄鍵入“卡塞爾學院”這幾個關鍵的字元，看描述是一座貴族學院。從2000年開始，這座學院就與芝加哥大學展開了密切的交流。
不是格藍迪縣警局派來的巡警，讓他松了口氣。
“高冪同學，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是……”馬切尼頓時換上了一副和善的笑容，激動地搓搓手，彷彿大生意將要來臨。
“當然是為了購買化石，我們學院不缺礦石。”高冪說，“梅遜克裡克礦場曾經出產過全新古生物的化石，讓萊利教授在考古界名聲大噪，誰會放棄這種誘惑呢？”
“是啊是啊！”馬切尼滿臉堆笑，不斷地附和，“我記得那塊化石只賣了三百美金，是梅遜克裡克礦場開張以來最賠本的一筆買賣，不過現在化石的價格……”
說到這裡他幽幽地停下，上上下下打量起這位年輕的學生來，似乎正在詢問“你帶夠錢了嗎”？
“價格不是問題。”高冪將背後的路明非推了出來，“這是我們系最受器重的學生。”
路明非冷靜甚至有些冷漠地點點頭，一副“我不想多跟你說話”的酷哥派頭，從黑風衣中掏出他的信用卡，“百夫長”級別的黑卡，足有十萬美金的額度。
馬切尼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這種等級的信用卡代表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持有者非富即貴，竟然出現在一個學生身上？
他不由得感嘆卡塞爾學院的財力。
“對了，礦場為什麼停止工作了？”高冪明知故問。
“因為一些儀器的冷卻問題，估計一會兒就好了……”馬切尼打著哈哈，因為他也不知道雷德梅恩為什麼要停止開採。
高冪暗中給萬博倩甩了一個眼色，低聲的龍文正在頌念，一個半徑約有十五米的‘域’擴散，正是言靈·血系結羅。
看不見的流光將梅遜克裡克礦場一號礦洞的三十多位礦工全部囊括在其中，在萬博倩眼中，有的人身上浮現了淡淡的金光。這是體內蘊藏龍血的標誌，她不動聲色地記下來了這些人的面貌。
片刻後她不著痕跡地點頭，表示偵查工作已經完成。
高冪心領神會，這才繼續說道：“請問什麼時候才能帶我們去看化石呢？”
“馬上，馬上就可以。”馬切尼笑著說。
現在並不是1950年那個矇昧的年代了，梅遜克裡克礦場並不需要憑藉工人偶然的發現來售賣化石，而是專門設立了‘化石開採部門’，就位於監測中心的不遠處。
“我們能否到礦區看看？”高冪又問，“我們想要拍照斷定化石的年代，順便帶幾塊岩石回到學校做研究。”
“這個……”馬切尼遲疑了。
由於梅遜克裡克礦場開設了化石買賣，他也大致瞭解一些相關的知識。老實說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因為普通的化石很難斷定年代，需要藉助嵌入的岩層才能更好的辨別。
如果對方沒有要求查驗岩層，他才會覺得對方不專業。
但問題是這幾個學生太年輕了，又沒有年邁的教授陪同，讓他們進入礦區非常不安全，何況梅遜克裡克礦場最近又發生了這樣的意外，著實讓人擔憂。
“如果擔心安全問題的話，不如找幾位資深的礦工隨我們一起下去，我們都是專業人士。”高冪稍稍側身，偷偷拉開了自己的風衣口袋。
那是一疊整齊的富蘭克林鈔票，綠油油的美金上帶著獨有的油墨芬芳。
哪怕陽光被陰影擋住，但馬切尼還是看到了這轉瞬即逝的美金，立刻笑得如一朵燦爛的花，熱情洋溢：
“沒問題！沒問題！”他大口承諾著。
“合作愉快。”高冪伸出了一隻手。
當兩隻手握在一起的時候，馬切尼忽然覺得除了掌心的溫度以外，還有稍微刺痛的摩擦感。他定睛一看，是不知何時被塞到手心的，皺皺巴巴的鈔票。
這不由得讓他驚喜——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太老辣幹練了，他喜歡！
“那我們現在就去看化石？”馬切尼提議。
“稍等，我們還有一位同伴在不遠處看車，我們能否叫他一起過來？”高冪問。
“可以，可以。”
有錢能使鬼推磨，對於這個並不是非常過分的要求，馬切尼自然同意。
萬博倩迅速離開，低聲撥打了楚子航的電話，言語中看似是讓他趕緊過來一起挑選化石，實則暗中傳遞了一個資訊。
“五、十三、二十二、二十七、三十一。”這是她傳遞的五個標號。
遠處的楚子航用一隻手在ipad上重點標記，這些是礦工檔案的序列號，也是由萬博倩篩選出的嫌疑人名單。那個潛伏的殺手只有可能是他們五個人之一，並且這些也是即將隨行進入礦區的人員名單。
在那裡會由高冪使用言靈·催眠，之後由一線作戰人員將其制服並繩之以法，這就是預定好的計劃。
“我知道了。”
楚子航默默將五個嫌疑人的圖片發送到路明非、夏彌、羅納德·唐、高冪的郵箱中，最後拉開網球包看了一眼，裡面是御神刀·村雨，仔細檢查過後緩步與眾人匯合。
在露天沙地上的礦工們見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向來以不近人情著稱的馬切尼笑逐顏開地將幾位年輕人迎入監測中心，而他們不明所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低聲咒罵。
“該死，雷德梅恩叫停了開採，為什麼又不讓我們走？”
“我們就在這裡乾站著？今天的工資照發嗎？”
“那兩個女孩真漂亮……”
諸如此類，不絕如縷。
不過這些都和馬切尼與卡塞爾學院的一眾人沒什麼關係，他們進入化石開採部門後，相關的負責人開始熱情洋溢地介紹準備出售的化石，明碼標價。
路明非、羅納德·唐對於這些古生物的標本興致不高，倒是對於它們下面的標價非常感興趣，一長串的零，價值令人咋舌。心中驚歎的同時也在琢磨，自己能不能偷偷帶一塊回來。
而夏彌與楚子航都一眼看中了一塊奇怪的化石。
它整體呈橢圓形，邊緣的顏色淺中間的顏色深，符合古生物化石的標準。但令兩位學霸在意的是，這塊化石的頭部看起來像鳥類，卻有鉗子一樣的嘴與鋒利的牙齒，尾部與身體則出現了魚類的特徵，鱗片密集，骨骼的紋路令人眼花繚亂，簡直就是一件精密的工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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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
“沒錯。”
兩人打了一場啞謎，讓裝模作樣的萬博倩、高冪、羅納德·唐、路明非全部側目相待，心說你們兩位又發現什麼了？
“這塊化石請給我包起來。”楚子航淡淡地說。
要是他沒有看錯的話，這曾經是生活在遠古時期的龍類亞種——鱗鳥。這種在古籍上只談過三言兩語的古生物，是次代種以下的龍類用來通訊的工具，擁有一定量的龍類血統。
梅遜克裡克礦場竟然還出產這種龍類亞種的礦石，豈不是說明很有可能隱藏著一座龍類的遺蹟？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他們的首要目的是找出隱藏的兇手，並在礦洞的入口處將其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