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鎮並不算大,富戶就那麼幾家，林家剛好算一戶。
李婆子出身天水鎮下面的一個小村莊，好多年前因為一場火災舉村搬遷,李婆子當初剛生產完,彼時林家正巧在招奶媽，李婆子因為長得周正奶水足，就被招了進去。
剛進林家那會兒,李婆子對主人家那是敬畏加感激,對小姐比對自己孩子還要照顧仔細。可富貴迷人眼，林家自己家風不正，也不會約束奴僕，李婆子漸漸養大了心。
特別是在自己奶.大的小姐林萍嫁的男人中了進士之後,她心理愈發地失衡。
憑什麼都是喝一樣奶水長大的,她的女兒只能嫁給莊上的佃戶，而林萍卻有那麼美好的未來，那可是官老爺啊。
李婆子動了小心思,以她對富人淺薄的認知，林老爺有那麼多房妾室,那當了官的姑爺肯定需求更多，她小女兒還未婚配，若是能做姑爺的妾室,肯定比做普通人家的正頭娘子強，若是得了姑爺的歡心，還能照顧自個家。
誰知道還沒等她提，周家老爺夫人急病沒了。
而後來好容易捱到出孝，小姐又剛好懷了孕，李婆子心想時機來了啊,她高興地給小姐出主意，意思大概就是小姐你孕期不能侍奉姑爺，以免姑爺被別的小蹄子籠絡了去，要不要給姑爺安排個通房。
李婆子心裡小算盤打得精細，卻未料被林萍斷然拒絕，甚至還一臉甜蜜地說自己已問過夫君，夫君說只她一人足矣。
李婆子聽了，當場就心態崩了。
她明明求的不多，為什麼小姐不願意滿足她？她那麼盡心盡力地為林家做事，甚至對她比對自己孩子還要好，為什麼就不能答應她？
“所以你就換了我兒？你這個毒婦！”
李婆子大概也是破罐子破摔，說話竟也大聲起來了：“沒錯！就是我換的孩子！小姐是我養大的，她替老婆子養養孫子又怎麼了！”
周霖氣得當場就要殺人，得虧程晉攔住，否則周太史當場就能大變厲鬼了。
“不要攔著我！我要殺了她！”
李婆子倉皇大叫，因為程晉的阻止，竟被她胡亂從周霖手下逃脫，她當即向外爬去，只還沒爬兩步，就被黑山用妖力綁回了大廳裡。
這場面，不管是李婆子還是林家人都害怕不已，這顯然不是凡人該有的力量啊。
林老爺心裡害怕不已，一聽李婆子竟是這等惡僕，讓他無端替僕人養了五年的孩子，如果那是他外孫也就罷了，居然是個下賤人生的下賤種，難怪他怎麼教都這麼上不得檯面，當即破口大罵道：“你個腌臢貨，我林家到底如何對不起你，你個畜生啊！”
說著，直接拳打腳踢過去。
李婆子吃痛後退，臉上扭曲得不行，她心知自己是逃不了了，竟不知從哪生的膽，直接懟了回去：“你們自己的外孫都認不出來，還怪我！”
“你以為你們林家又都是什麼好東西了！我小孫孫在你們林家，過的日子還不如在鄉下呢！我呸！”
林老爺當即怒火中燒，如果不是周霖還在，他指定要使人將李婆子打死，似是這等惡僕，他不僅要把人打死，他還要把李家連同後院那個小畜生一起打死！
“你住口！”
“我住口？我偏不！”李婆子滿臉兇狠，似是要與所有人同歸於盡一樣，“你還以為林家還是十幾年前的林家嗎？早知道如此，我還換什麼孫子！”
李婆子確實後悔了，他以為自己把小孫孫換到林家是享福的，之後還能當官老爺的兒子，誰知道林家表面上看起來照顧“周嘉”，暗地裡卻什麼陰私手段都有，她三番兩次求到夫人面前替“周嘉”做主，可一段時間後，那些魑魅手段只會變得越來越狠毒。
李婆子只能夜夜祈禱姑爺早點回來接走孩子，然而……菩薩沒有顯靈。
姑爺不僅沒回來，甚至還英年早逝了，李婆子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李婆子後悔了啊，官老爺兒子當不成也就罷了，林家眼看著就要敗落，林家人也不是厚道的，她難道要眼看著小孫孫被林家磋磨死嗎？
當然不行，於是她又心生一計，想要借林家小輩之手讓“周嘉”假死脫身。
誰知道小孫孫落水之後，竟被京城來的人正好救起，這京城來的人遮遮掩掩連個來歷都不說，李婆子哪裡敢讓人把孩子帶走啊，於是她只能讓小孫孫裝病，還給孩子喂了會脈象虛弱的草藥。
“原來如此，難怪這孩子一直昏迷不醒。”
說話的是傅承疏派來的心腹，剛剛還是黑山送信過來把人叫來的。
“不過你錯了，我家大人乃周相公至交，如今官至戶部尚書，乃朝廷一品大員，倘若你沒行此昏招，這孩子就會成為一品大員的養子。”
這話，是程晉授意心腹說的。這李婆子性情偏激，為求榮華富貴不擇手段，甚至自說自話，一副我窮我有理的模樣。
對付這樣的人，普通的報復是沒有用的。
一個追求富貴的人乍然得知自己曾有過觸手可得的機會，卻因為自己的算計而擦身而過，事後得知，那無異於剜心之痛啊。
李婆子現在就是這樣，她甚至比她被戳穿換子時還要癲狂。
“不！你說謊！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心腹取出放在懷中的公子印鑑，展示在眾人面前：“這是我家主人的印鑑，若你們不信，自可去衙門確認。”
林家人驚訝了，這他們要是知道這是一品大員家的下人，哪裡會這般慢待啊。
李婆子更是眼睛裡都充血了：“你們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不早說！他就是周嘉，不是我的小孫孫，是我弄錯了，是我弄錯了，你們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竟是當周霖不存在，跪在地上衝心腹磕起頭來。
周霖一聽，登時氣得鬼氣又騰躍起來：“你求他有什麼用，你應該求我！朝廷一品大員也是我的朋友，你以為我還會信你這番鬼話嗎？”
“不——”
“我兒在哪裡！快說！否則我就直接去殺了那孩子！”
李婆子想起對方鬼怪的身份，又怕了，見旁邊程晉身著道袍，當即撲過去：“道長，道長救命！”
道長施施然往後退了兩步，躲開李婆子伸過來的手：“抱歉，我是個妖道來著，不救人的。”
心腹：……論氣人，程大人真的厲害。
李婆子滿臉絕望，看在場所有人都帶著仇恨，就在這時，“周嘉”出現在了門口。
李婆子是第一個看到他的人。
她張嘴訥訥，只無聲發出了兩個字：快跑！
然而“周嘉”不過五歲一孩子，哪裡知道這許多，他見疼愛他的奶嬤嬤被人踩在地上，當即拖著小身體跑了進來：“你們放開她！”
李婆子身上痛啊，剛剛她被林老爺踢了好幾下，可看到小孫孫過來，她一把爬起來把孩子抱在懷裡。
“求求你們，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們不要傷害他！”
周霖簡直氣笑了，他確實不打算傷害這孩子，但他也不會多喜歡這佔了嘉兒身份的孩子：“他無辜？我的嘉兒難道就不無辜嗎？”
“周嘉”聽到自己的名字抬頭，就看到周霖的鬼影，他嚇得縮在李婆子懷裡，李婆子哭著抱緊了他。
“我勸你老實交代，否則不僅是他，還有你們李家所有人，我都不會放過！”周霖鬼勢洶洶地說著，不過還沒等李婆子交代，黑山卻忽然開口了。
他從懷裡拿出一道符文，輕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不必那麼麻煩，這道符就能尋到真正的周嘉。”
原本死人的血是沒有辦法畫符的，但當初周霖的屍體被喂了先天丹，以至於人沒了，身體卻還活著，所以被送去城隍廟由城隍爺做了一系列實驗，那邊救還留了不少周霖的血樣。
燕赤霞便以周嘉的生辰八字為引，用周霖的血畫了這道符，父子血脈相連，有天然的指引能力。
李婆子懷裡的小孩聽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奇怪地開口：“嘉兒不就是我嗎？嬤嬤，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李婆子害怕地抱住孩子，此刻悔意已經將她整顆心湮沒。
當然像李婆子這樣的人，自不是在悔恨因為一己私慾換了小姐的孩子，而是悔恨自己不該質疑京城貴人的身份，如果不是自己多此一舉，她的小孫孫早就北上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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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作為小孫孫最信任的嬤嬤，肯定能陪同前往，屆時她就是戲文裡的老封君都做得。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被她給毀了。
這怎麼可以！這絕不可以！
即便她的孫子做不了大官，他林家的外孫也休想！
“只要你們都死了，你們都死了，就沒有人知道我的小孫孫不是周嘉了！到時候，只要我帶著孩子和印鑑上京，他就還是一品大員的養子！”
“是你們逼我的！這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
李婆子癲狂地說完，便掏出一個東西吐了一口鮮血上去，登時一股濃郁的腥臭味從空中傳播開來，黑山第一時間護住程亦安，之後才拉上旁邊的心腹和周霖，轉瞬消失在了林家。m.w.,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