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頭惡鬼的兩個頭，黎刻與赤獠此刻的眼神極度複雜，赤獠的眼中有憤怒、恐懼與掙扎，而黎刻的眼中，則更多是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黎刻，我們去跟它們拼了吧！”
良久之後，赤獠咬著牙怒聲道。
黎刻聞言，則是搖頭道：“拼？跟誰拼？跟鬼王們拼，還是跟看守者拼？沒有用的，《血靈經》第三層未成，無論哪一邊，我們都拼不過。”
“那難道我們就任由它們宰割嗎？現如今至少已經可以長期維持‘共生’了，我們未必拼不過一個鬼王。”
“拼的過一個鬼王，然後呢？鬼王一十八個，能拼死一個最弱的，有什麼用？還不是要死？”
“那看守者呢？我們向看守者告密，鬼王們圖謀不軌，只要看守者出手，鬼王……”
“夠了！”
聽著赤獠逐漸開始驚慌的語氣，黎刻終於冷聲道：
“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真的覺得能夠建立萬劫淵這樣奇境的存在，會無法監控我們的一舉一動？鬼王們的異動，看守者肯定早就看在眼裡。”
“在解讀了《血靈經》第三層之後，你也明白了萬劫淵存在的理由吧？這裡，就是為了讓惡鬼們互相吞噬廝殺，最終修成《血靈經》第三層的‘修煉場’。”
“我之前就說過了，我們，沒有退路。”
說到最後，黎刻嘆了一口氣，閉目不語。
而赤獠，聽了它的話之後，也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
時間不斷的流逝著，過了良久之後，赤獠輕聲問道：“所以黎刻，我們兩個，誰去‘死’呢。。。死一個活一個，好像確實比兩個一起死要來得強一些。。。”
這個兇厲的惡鬼，此時此刻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顫抖。
死亡，不正是它們一直以來逃避的東西嗎？
“誰去死，是個好問題。赤獠，你願意死嗎？”
與赤獠不同的是，黎刻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平淡，好像此時說的，並不是它們最在意的東西。
“咕咚。”
赤獠咽了一口吐沫，赤紅的鬼臉此時竟顯得有些慘白……
“那，那，那我去，去死。。。”
獠牙碰撞的嘎吱聲，它的顫音中流露出的恐懼，已經非常的明顯了。
作為二鬼之中，在智力上明顯更為優秀的存在，當初在融合時，它們其實是有一定程度上的主次的。
那就是黎刻為主，赤獠為輔。
平時的活動時間，黎刻也要遠遠的長於赤獠。
當一致對外時，它們各自都能發揮出這具鬼軀的全部實力，兩個意識誰強誰弱，其實無關緊要。
但是當此刻，當它們之間有了根本利益上的衝突時，彼此間的強弱差距存在的意義，就突顯了出來。。。
赤獠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只是它自己也知道，以黎刻對自己的瞭解程度，自己的勝算，基本為零。
它想起了當年在北車國山脈，在剛剛誕生意識的那段時間裡，自己是何等的弱小，連普通的野獸身上帶有的血氣都能灼傷它。
像是自己這樣孱弱的小鬼，甚至連最普通的迷魂術都不會，能夠活下來，還是因為黎刻發現了它，幫助了它。
為了生存，它們曾經一起做下了作為人類時，不可饒恕的錯誤。
原本這沒有什麼，在這個世道，凡人死於惡鬼之口，便是天道迴圈的一輪，除非凡人自身有背景，否則不會有人為他們出頭。
可是緝仙司的出現，還有日夜遊神的出現，改變了這一點。
他們保障了人類的生存安全與權益，那麼就勢必會侵犯到‘非人’物種的生存。
惡鬼，正是其中之一。
因為緝仙司是人類一方，也因為緝仙司夠強，所以‘人權’可以保證，侵犯人類的生命安全就是‘違法’，就要接受懲罰！
而鬼類不如人類強大，極少數強大的鬼類也不會如緝仙司庇護人類一樣庇護妖鬼，所以，鬼類沒有‘鬼權’。
這是黎刻以前教給赤獠的，它曾經告訴赤獠，它們會成為鬼，會被扔進萬劫淵，會有後面這一切的遭遇，只有一個原因——它們太弱！
無論是萬劫淵還是北車國，在這樣的世界裡，弱小才是原罪，強大才能擁有一切！
赤獠知道自己鬥不過黎刻，而它也不認為信奉強者法則的黎刻，會主動犧牲自己。
所以，對於赤獠而言，所謂的選擇，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它們待在一起那麼久了，事情到了這一步，赤獠也不想讓場面太難看，更不想與黎刻拼的兩敗俱傷，最後便宜那群將它們逼入絕境的鬼王。
如果萬劫淵最後只有一個鬼能活下去，而那個鬼不是自己的話，赤獠只希望它會是黎刻……
“開始吧黎刻，《血靈經》，第三層。”
度過了最初的恐慌與絕望，赤獠此刻反而變得有些平靜下來。
在這一刻，它第一次變得有些像黎刻。
“你做好準備了嗎？”
“嗯，說到底，你比我聰明，比我更強！如果活下來的是你，想必能代替我，更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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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獠堅定的點頭道，血紅的雙瞳之中不見了往日的猙獰，留下的只有釋然與解脫。
是啊，在萬劫淵中，為了苟活拼命了那麼久，也太累了。
消失，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它並沒有提到讓黎刻替它報仇，報仇這兩個字它從來都不曾想過。
身為惡鬼卻懼怕死亡，只是為了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的它們，如何能奢求報仇呢？
“好，那就開始吧，《血靈經》，第三層。”
黎刻平靜的點頭道，《血靈經》第三層，讓雙生一體的兩個靈魂兩個意識‘合而為一’。
無論採取什麼樣的手段，只要其中一個意識消失，另一個意識就能全盤接受消失意識的‘全部遺產’，並產生最後的蛻變。
但是成功率並非是百分之百，若是兩個意識強弱難解難分，到最後兩敗俱傷直接失敗的可能性，也很高。
而最安全，也是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其中一個意識放棄抵抗，自願成為另一個意識的‘養料’。
然，人類尚有私心，何況惡鬼乎？
對於惡鬼們來說，為彼此犧牲，是何等樣的天方夜譚？
不過這一次，似是有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