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
鬼鳳站在鬼門關門口, 身邊還跟著小白龍。
判官見到他們, 熟絡招呼起來：“鬼鳳大人，白微宸大人。今天怎麼就兩位？小老闆呢？”
小白龍盤在了鬼鳳的手臂上, 往左邊看看，又往右邊看看。
整個鬼門關口上，有無數的魂魄在進入，幾乎沒有任何的停滯。
小白龍略有點慌張：“媽媽不見了！”
鬼鳳皺著眉頭。
判官跟著從電腦後頭起身，驚奇在鬼門關附近張望了一下：“小老闆不見了？”
鬼鳳快速將小白龍交給了判官：“照料一下，我去尋人。”
判官連忙點頭。
鬼鳳再次重返人間。
人間。
孟曉妮床上。
孟曉妮安穩睡在那兒, 呼吸平穩，魂魄未歸。
魂魄, 未歸？
鬼鳳蹙眉。
人間和地府之間的這條道, 對很多地府的存在而言，不難走。地府裡但凡有一官半職的, 都可以前往人間。他們對人間的影響許可權，根據官職自有分級。
自閻羅王讓人還陽導致混亂一事之後，就連閻王對人間的影響，都限制到了幾乎只能到人間說兩句的程度。不可做任何事, 隨意影響人間界。
不難走, 不代表著亂走不會出事。
業障是造在自己頭上的。
人到地府則是簡單, 順應規則死後，決定要去地府了，幾乎很快就能尋到路。
鬼鳳不同，他力量太過強悍, 從地府到人間，力量只有全部割捨才可不驚動天道法則，以至於最初只能變成一隻鸚鵡。
反倒是他迴歸地府，不受任何影響，這路不難走，也不會走出事。
等於人間、地府，他有兩個身份。
生靈相反。
生靈從人間到地獄，這條路很兇險。
隨處可丟，一旦斷掉了聯絡，就只能成為地府的亡魂。
所以他每次都是牽手帶著孟曉妮前往地府的。
即便他知道，有地府十閻王給的通行證，孟曉妮很輕易就能找到前往地府的路，他還是伸出了手。
鬼鳳將手指點在了孟曉妮額頭。
他垂下眼，在她額頭虛無畫上了一個水滴。
不過一瞬，孟曉妮原本的房間，一切停滯，一層紅色的濾鏡，從孟曉妮的額頭開始鋪開。一條火紅燃燒著的線，連線在她的額頭，蔓延向遠方。
鬼鳳順著這條線往遠方看去。
他抿緊了唇，眉頭皺得更加緊。
這條線，延展到虛空中斷開，而指引的方向，分明就是地府。
她在地府，但不在鬼門關。
為何？
鬼鳳收回了手，人間一切重回正常。
他回頭深深看了眼孟曉妮，決定去地府找人。
地府很大，不止十殿閻羅，還有閻羅之外的，各式存在。他搜尋過整個地府，不介意再尋一回整個地府。
鬼鳳冷著臉，破開了空間，再度走向地府。
……
孟曉妮覺得自己在水裡。
她每回靈魂出體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在水裡，飄飄蕩蕩，輕盈自在，很是舒服。
恍若魚歸於河流，孩童歸於胎中。
可還有……在等她。
孟曉妮愣了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誰，在等她？
她，忘了。
孟曉妮驚異發現，自己真的在水中。
天空很是亮堂，一片藍汪汪的，從水裡往上看，能看到波光粼粼的發光水幕。太漂亮了。她以前好像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地方。
她以前？
她以前是幹什麼的？
這是在哪裡？
孟曉妮一連串的問題，一個都沒有得到答案。
她悄無聲息在水中探頭，用初生者特有的懵懂，看向了四周。
後頭是漫無邊際的水，前方則是有土地。
有誰在等她，那她應該，上岸的吧。
只有上岸，才能找到人呀。
孟曉妮輕悠悠朝著岸邊前去，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她似乎不會覺得害怕，也不會覺得恐慌。唯有就覺得心底有點癢癢，好像忘記了太多的東西。
她終於腳踩上了地。
軀體一點點露出水面，腳一點點陷入沙土。
孟曉妮低頭看著自己的軀體，看向自己腳下踩著的地。
地，是溼漉漉的。
有，血的味道。
她微微歪頭：“血？”
為什麼這個沙土地裡，會有血？
等她完全走出了水面，走到了沙土上，她回頭看向自己身後那一片水域，腦中自然而然迸發出了一個念頭：這條河，是她的出生河。
是這條河，孕育了她。
“我來晚了。”
孟曉妮轉身，看到了剛才發聲的存在——一個女子，長得很漂亮的女子。
那名漂亮的女子，穿著一條紗裙，垂地，對著孟曉妮輕輕笑了起來：“冥河生阿修羅。我是后土，來迎接第一位阿修羅。”
阿修羅？
孟曉妮恍然：她是阿修羅！
那條河，是冥河。
后土手中多了一片綢緞布，上前披在了孟曉妮的身上，不知道是怎麼繞怎麼打結的，給她穿成了一條裙子。花色是正紅的，上面隱隱還有暗紋的花。
孟曉妮低頭看了看裙子，很喜歡：“謝謝。”
后土笑笑：“不用。”
孟曉妮往前走了兩步，覺得腳下泥濘。
她好奇看向前方，發現前方有霧瀰漫，更遠之處，有一座山塔高高聳立。不過轉眼，霧氣就將山塔重新遮掩，一點不肯再透露。
孟曉妮點著那兒，問后土：“那是哪裡？”
後頭轉身，看向那兒：“那裡傳說可通天，但其實離天還很遠。你若喜歡，可以在那兒安家。”
孟曉妮問后土：“你呢？”
后土回她：“我要在這兒，修建閻王殿。”
閻王殿？
孟曉妮臉上還是迷茫又困惑的。
后土知道孟曉妮什麼都不懂，一一給她解惑：“外頭很是動亂。盤古開天闢地之後沒多久，龍鳳大戰，隨後隱匿。現下巫妖大戰，隱藏的龍鳳再次被牽扯出來，亂得很。”
“誰都在尋找著生機，人人想成聖人。冥河被哄騙於此處，化為河流，妄圖誕生天人，終誕生阿修羅一道。就是你。”
“巫妖大戰，妖族屠殺人族，為了鑄成一把屠巫劍。他們都殺紅了眼。”
后土面上難掩憂愁：“我化為地府輪迴，希望人族孤魂不要再於世間遊蕩，也可別就因此滅了族。龍鳳……聽說有百年無新生者了。”
孟曉妮終於明白，為何腳下的沙土裡，帶著一股子的血腥味。
她回過頭看看冥河，又看看身上的裙子，再看看前面的高山。
后土見孟曉妮這般猶豫，知道初生的小家夥還不知道自己是誰，該幹什麼。
她輕笑將手放在了孟曉妮的額頭那兒：“去建立通天塔吧。阿修羅一族總要有一個落腳之處。等一切事了，你若樂意，可否來幫我一點小忙？”
孟曉妮靦腆點頭：“嗯。”
她往山塔那兒走了兩步，再次和后土誠懇說了一聲：“裙子，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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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條裙子，她會回來幫忙的。
后土笑意加深，連剛才的憂愁都消散了不少：“好。”
孟曉妮離開，從慢慢走著，到邁步跑動起來。她那一襲紅裙，就如冥河邊盛開的花一樣，漂亮到不可方物。
見著孟曉妮離開，后土才重新望向冥河。
她語氣淡淡：“阿修羅屬天人，確實比人族高上不止一點兩點。然而為成聖而造物，終究丟了命，最終化為一條河流，只有孕育阿修羅與洗滌魂魄的作用，著實可悲。”
說著老祖可悲，其實后土一樣可悲。
她今後一切，將奉獻給地府，永不可踏足他處。
孟曉妮全然不知道那些大能們心中的繞彎彎與悲慘往事。
她的出生就被期待，比人族地位還高，幾乎僅次於天道，且心中有大善。
如今孟曉妮的想法，唯有去山塔上，創造出一座通天塔，給今後自己的同族居住。
即便她對地府一點都不瞭解，即便她對房屋也一點不瞭解。
孟曉妮的腳程很快，她走過了一大片地，回過頭，已看不到遠方的冥河。再往前看，又是水。
這裡的水和後頭不太一樣。
孟曉妮低下身伸出手，輕微點了一水。手指沾染面前的水，送入了自己嘴裡。
是鹹的。
她探頭往前望了望，發現前頭似乎是一段水，一段地，一段水，一段地。她往後退了幾步，隨後助跑上前，凌空一躍。
紅色裙角翻飛，在空中劃了一道弧。
孟曉妮從一處，直接跳過了這片水，落到了中間的那凸出的地上。
助跑，飛躍，助跑，飛躍……
孟曉妮聞著淡淡的水香，竟是憑藉著兩腿的力量，直接跳躍衝到了山塔之下。
她猛然抬頭，看著直衝向天空的山塔，露出了驚豔地府的笑顏：“到了。”
回過頭，她點著剛才經過的位置，起下了名字：“七香水海。”
七段水域。
七香水海。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吧，阿修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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