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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春季賽已經進行到了半決賽,H大是上屆秋季賽的冠軍,大家都希望這次能衛冕成功,但據說現在已經贏了進軍決賽的S大也不容小覷。
這次半決賽的對手一般,晉級倒是不會有什麼意外。
即使如此,能一睹男神在場上的帥氣,許子心怎麼會放過?
春季賽一向受人矚目,再加上半決賽正好在週六,所以現場的觀眾不少,不過許子心籃球隊後勤的名號在這個時候便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帶著蕭瀟擠了進去,找了個最好的觀賽位置。
她們到的時候比賽還沒開始,隊員們在場下聚在一起說話,好一會兒才散了做準備運動。
許子心拋下蕭瀟,挪到了應承身後,也不敢打擾他,等他停下來才敢上去搭話。
“要喝水嗎?”她來之前特地去超市買了飲料,獨屬於應承的。
應承看一眼:“等會兒。”
一旁的劉原沒有眼色,湊過來:“我要喝我要喝!不是只有輔導員有的吧?”
他剛想從許子心手裡把飲料拿走,已經有人先他一步搶走,開啟,灌了一大口,隨後冷著臉說:“我的。”
劉原癟癟嘴,哼一聲轉身走開。
許子心咬著唇低頭笑。
應承把飲料再度扔進她懷裡:“你拿著。”
比賽終於開始,H大的籃球隊牛到不行,打得對手毫無反攻之力。
時間很快過去,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對手已經絕無反敗為勝的可能,這個時候應承剛好又投中一個三分球,許子心在場下叫得最為歡暢。
對手球員打得越來越憋悶,表情沉重,身體接觸也越發多了起來。
許子心看到了好多次有球員故意撞應承,氣得差點兒衝上場和人幹一架。
時間越來越緊張,許子心趁著比較安靜的時候大吼一聲:“應承!加油!”
話音才剛落,在對方球員手裡的籃球忽然直直地往她這裡飛過來,速度快到她都忘了躲,額頭連帶著眼睛被籃球狠狠地砸上,她猝不及防,有點兒蒙,沒站穩,直接倒了下去,疼得眼睛都睜不開,更別說站起來了。
把球扔出界的球員就在應承旁邊,他眼睜睜地看著籃球打在許子心的臉上,一愣之後轉頭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而後大步走出場,來到許子心身邊。
蕭瀟蹲在許子心邊上叫她:“心心,你沒事吧?”
許子心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捂著眼睛。
應承蹲下身,抬手抓住許子心的胳膊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另一只手覆在她捂著眼睛的手上,低聲問:“很疼?”
她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別睜眼睛,我帶你去醫院。”他徑直俯身將她抱起。
劉原叫他:“輔導員,球賽怎麼辦?”
應承沒回頭:“你搞不定?”
劉原訥訥:“哎,行。”
許子心一直閉著眼睛,眼睛依舊疼得厲害,儘管知道自己是在應承的懷裡,卻也沒有多餘的心情去開心,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我該不會真的瞎了吧?
她試著睜眼睛,卻疼得死活睜不開。這種黑暗她不是第一次經歷,卻足夠可怕,她忍不住就溼了眼眶,抬手揪住了應承有些汗溼的籃球服,哽咽:“我不會真的瞎了吧?”
“不會!”他斬釘截鐵。
“我害怕……”她的聲音顫抖。
“沒事的,別怕。”
許子心往他懷裡躲了躲,鼻尖有汗味,但是不重,算不上很好聞,她卻一點都不嫌棄,反而覺得依賴。
應承的車停在籃球場不遠處,他開啟車門,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副駕駛座上,替她繫好安全帶,這才繞過車頭坐進車裡,將車開了出去。
許子心雙手緊緊地抓著安全帶,整個人一直抖個不停:“應承,我不會瞎的,對吧?”
“嗯,不會。”
“我不會看不見的,對吧?”
“嗯,不會。”
即使他這樣斬釘截鐵地回答,許子心依舊心慌意亂。
許子心害怕黑暗,那種什麼都看不到,眼前只有黑暗的感覺,很怕很怕。
她初中的時候做過一次眼部手術。
初三上半學期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眼睛疼,揉了眼睛會好點,沒一會兒還是疼,那會兒她還以為自己要得絕症了,諱疾忌醫,不敢跟爸媽說,持續了一段時間,實在是對生活有太大影響了才說出來。
爸媽帶她去看了醫生,結果說是倒睫,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下睫毛長錯了方向,戳到眼球,所以才會眼部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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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也挺簡單的,做個小手術就行。
一向健康的許子心頭一次做手術,別的倒是沒什麼,只是手術之後好多天都得蒙著紗布,什麼都看不到。
她曾經天不怕地不怕,遇到蟑螂能踩死,遇到毛毛蟲還能抓起來看看,可那些天蒙著眼睛,卻頭一次讓她感受到了害怕。
什麼都看不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會撞到東西,吃東西只能父母喂,就連上廁所也不能獨立。
好在等紗布除去,她又能重見光明,從此之後她便開始害怕黑暗,一個人在家睡覺的時候總得開一盞燈。
許子心慌得厲害,便絮絮叨叨地和應承說這些往事,眼淚都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你不知道,那些天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就算摘了紗布還是看不到。”
“不會的。”應承實在不會安慰人,來來回回就只會說這句話。
許子心卻因為他的這句話慢慢緩過來,她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說:“你知道嗎?我那個時候也遇到了一個小哥哥,你們的聲音,特別像。”
6
那是她剛剛做好手術的第四天,正好是最難受最不適應的時候,媽媽帶她去住院部樓下的院子裡曬太陽,知道她心情不好,還帶了本小說給她讀。
只是讀起來怎麼都怪怪的,她心情反而更不好了,扯了好幾次才從媽媽手裡把小說搶了過來,悶聲說:“不要讀了,我想吃冰激凌。”
許母連連應下,起身給她去買,走前還交代她不要走開。
媽媽不讓她走,她卻非要走,把書放在石凳上便起身摸索著到處走,結果沒走幾步就直接撞上了人。
她往後跌坐在地上,難過得想要哭,可還沒能哭出來,就有人蹲下來,輕聲問她:“沒事吧。”
許子心愣愣的,忘了回應。
實在是她從來都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
他又問了一遍:“沒事吧?”聲音低沉,聽得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許子心恍惚間反應過來,點頭,拿手撐著地面想要起身,還沒爬起來,那人已經抓住她的胳膊,扶著她站了起來,那人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還替她撣了撣身上的髒東西。
“你家人呢?”他問。
“不在。”許子心說,“哥哥,你能扶我到那個凳子嗎?那邊有本小說的。”
他低低應一聲,慢慢地扶著她走近,而後坐下。
許子心抓住他的衣袖,讓他坐到自己身邊:“謝謝你啊,哥哥。”
他說了聲沒事,將那本小說拿在了手裡,隨口念了封面上的書名:“局外人?”
許子心咽了咽口水,這聲音用來念小說實在是太……
於是她沒忍住,委委屈屈地開口:“哥哥,你能念一段小說給我聽嗎?”
他猶豫,沒有答應。
許子心誇張地嘆了一聲:“你不知道我有多可憐,我眼睛做了手術,醫生說我很有可能之後都看不到了,小哥哥,你真的不能讀給我聽嗎?就一段,一段就好了。”
他似乎掙扎許久,這才翻開,猶豫著開口。
沒錯,是天空,就是那個在不久之前扔下我不管不顧、被我罵了個狗血淋頭的江天空先生。
他走到我面前,我用小野貓似的夾雜著怨恨的目光,帶刺而防備地看著他。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接著,順手抓起桌上的溼毛巾,一聲不吭地在我眼圈周圍粗魯地擦了起來。
我知道自己眼睛周圍早被沖刷掉的眼影、睫毛膏畫成了熊貓眼。
“喂!你是幹什麼吃的?!打哪兒冒出來的你啊!”
“我是她老公,你可以閉嘴了!很吵!”天空不帶任何感情冷冷地說道,連斜眼都沒給他一個,依舊專注在我那對熊貓眼上。
他停了下,輕咳一聲,實在沒有勇氣再讀下去:“這是什麼?”
“小說啊。”許子心說,“現在很流行哎,我朋友們都在看。”
他似乎是又翻看了幾頁,並沒有再說什麼,大概是覺得這種小說實在不是他的審美。
許子心心情好了許多,笑著叫他:“你知道嗎,你的聲音真的超好聽的,超級超級好聽,我本來很難過的,可是聽到你的聲音都不難過了。”
“是嗎?”
“對啊對啊。”生怕他不信,許子心忙用力點頭,“你的聲音好像能給人勇氣。所以謝謝啊,小哥哥。”
他輕輕應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似乎是在想些什麼。
遠處許母看到許子心在和陌生人說話,大聲叫她:“心心,你在和誰說話?”
他聽到聲音,起身:“你家人來了,我先走了。”
許子心“哎”一聲,有點兒捨不得,伸手一抓,居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仰頭,眼睛蒙著紗布,臉色有些發白,卻揚起了唇,兩排牙齒都因為笑容而露出來。她說:“小哥哥,你加油啊。”
“嗯?”
“你來醫院,是你生病了?還是你家人生病了?不管怎麼樣,你都加油啊!我也會加油的!”她說著,把那本書塞進他手裡,“書送給你啦!加油加油!”
他頓了頓,說了一聲“好”,又說了聲“謝謝”。
她鬆開手:“小哥哥,再見。”
“再見。”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關於這個小哥哥,許子心不知道他的任何資訊,自然也沒有再見過他,只是這麼多年她依舊記得他的聲音。
當初喜歡百穀也正是因為他的聲音和當年的小哥哥實在太像。
“你知道嗎?”許子心低聲說,“你的聲音,也和那個小哥哥很像。”
應承隨口應一聲。
“你,認識百穀嗎?”她忍不住問。
應承沒有回答,踩下油門:“醫院到了。”
應承下車替她開門,她嘴裡還唸唸有詞:“怎麼可能是一個人呢,百穀大大怎麼可能會是男神嘛。”
應承就當沒聽到,當她的人形柺杖,扶著她去了五官科去檢查。
到了診療室,許子心卻死活不敢睜眼睛:“萬一我真的看不到了怎麼辦?”
醫生好說歹說她都死死閉著眼睛,應承實在看不下去,抬手覆在她的雙眼上。
她一怔,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你把眼睛睜開,沒事的。”他說,“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
“嗯,睜開眼睛。”
許子心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應承的手依舊覆在她的眼前,指縫間有微弱的光透進來,她便咧開了嘴。
應承緩緩將手挪開,陽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許子心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應承的胳膊,仰著頭,滿臉的喜悅:“我能看到,嗚……好感動。”
應承有些無奈,空著的那隻手張開五指,按在她的腦袋上,硬生生將她的臉轉向了一臉黑線的醫生。
一連串檢查之後,許子心終於聽到醫生說沒什麼大礙,輕微的血管破裂,就是之後幾天用眼得小心一些。
許子心還有點兒不放心:“醫生叔叔,我不會瞎的吧?真的不會瞎吧?”
“你就放心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