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勝利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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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藤龍興還在猶豫不決之中，突然有十來個人蜂擁來到了他的臥室，個個手中拿著武刀，面孔被煙火燻得黝黑，頭髮和鬍子都被烤的焦黃捲曲了。齋藤龍興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侍衛趕來，要護送自己逃出千疊臺，卻發現來人一個個都十分陌生，似乎不象是他身邊的人，心中萬分詫異。好不容易穩定了心神，他定睛一看，終於在那些人當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那位曾經用十六個人就奪取了稻葉山城、後來被迫隱退、再後來投降了尾張織田氏的竹中半兵衛重治！
那名侍衛也認出了竹中半兵衛，立刻意識到這些人便是織田軍攻入城中的先鋒，一邊大喊著：“主公小心！”一邊舉刀向著竹中半兵衛殺了過去，卻被竹中半兵衛敏捷地側身避讓一旁，舉刀架住了他的大刀。另外兩人立刻一左一右欺身上前，將他砍殺。
竹中半兵衛心中隱隱有些不快：身為武士，怎能如此不講規矩，以多打少，全無半點武士風範！隨即他又想起來，這些人原本都是野武士，當然不會遵守什麼武家規矩……
臨終之前，那名侍衛憤懣地想到：短短的幾個月之內，竟然被竹中半兵衛那個逆臣接連兩次用同樣的方法奪取了稻葉山城，主公真的不是一般的無能啊……
侍衛鮮血淋漓地倒在自己的腳下，終於把齋藤龍興從極度恐懼中驚醒過來，嘴角抽搐著問道：“重治，你……你是要取我的首級嗎？”
竹中半兵衛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接著，一張看起來很年輕卻佈滿皺紋的臉湊到了齋藤龍興的面前，正是豐臣秀吉。只聽得他笑著對齋藤龍興說道：“不不不，龍興公誤會了，不但是竹中半兵衛先生沒有要取你首級的打算，我們所有的人，包括我家主公也絕對沒有那個打算。只要你命令守城兵士放下武器投降，把稻葉山城乃至整個美濃國交給我家主公，我家主公就會放你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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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著一夜築起墨俁城的奇蹟，如今的豐臣秀吉在美濃國可謂是大名鼎鼎，甚至被傳得神乎其神，他那獨特的相貌當然是被人議論的一大重點。齋藤龍興對此也多有耳聞，立刻就認出眼前這人乃是尾張織田氏家中的重臣豐臣秀吉。聽到豐臣秀吉說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他忍不住追問道：“這是真的嗎？”
誰都能聽得出來，齋藤龍興話語之中有掩飾不住的驚喜交加。身為一國太守、齋藤氏的家督，竟然如此貪生怕死，蜂須賀正勝等野武士也流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尤其是竹中半兵衛雖然已經改換門庭，投向了尾張織田氏，可他畢竟曾經世代在美濃齋藤氏家中奉公，見到自己昔日的主君齋藤龍興是這個樣子，不禁又羞又氣，恨不得千疊臺的榻榻米上突然裂開一道縫，讓他可以鑽進去……
豐臣秀吉卻一如既往地滿面春風，笑道：“當然是真的。龍興公是我家主公的岳父大人道三公僅存的孫子，我家主公是你的姨丈，他實在是不忍心向你揮刀啊！所以才派我們來給你帶話。怎麼樣，龍興公願不願意接受我家主公的提議呢？”
此刻的齋藤龍興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只要投降，我就有救了，又怎能拒絕眼前這位長得象猴子一樣的傢伙代表織田信長提出的建議呢？
對於稻葉山城，織田軍是志在必得，這一次的進攻異常迅猛；加之主公齋藤龍興一直沒有露面，卻聽到山頂千疊臺的方向傳來了陣陣爆炸聲和喊殺聲，齋藤氏守城兵士們都認為，主公如果不是已經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攻入千疊臺的織田軍斬殺，就是已經從同樣不為人所知的秘道逃走了，逃到了夫人的孃家近江淺井氏那裡以求得庇護——相比被豐臣秀吉等人斬殺在齋藤龍興面前的那名侍衛來說，這些普通的武士和身份卑賤的足輕還要更為瞭解主公齋藤龍興的性格，知道他沒有勇氣自裁。因此，兵士們的鬥志漸漸渙散，不少人悄悄扔掉了武器，逃離了城頭。剩下的兵士也不過是出於武士的天職，甚至是出於自暴自棄的想法，仍留在城頭繼續抵抗。到了天色大亮的時候，突然從山頂千疊臺傳來了主公齋藤龍興的命令，要他們放下武器，開城投降。儘管那些人倍感屈辱，卻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立刻就停止了抵抗，開啟了城門。
一隊隊的織田軍從幾乎所有的方向魚貫入城，帶隊的武士大聲喊道：“大家都不要怕，我們不會隨便斬殺願意降服的人。有志追隨我方的人到這邊來，我們一定會接納他。有誰想要離開，就請便好了。”
通常戰國大名之間互相爭奪，破城之後，失敗一方普通的足輕或許還會被放掉，但那些武士不是被斬殺，就是被囚禁。這一次織田軍卻對所有齋藤氏的俘虜不加甄別，不用說，這是因為織田信長已經決定以美濃做自己謀奪天下的根據地，要大行仁政，收攬人心。
齋藤氏的武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這麼輕易就會被放走，壯著膽子走到織田軍帶隊武士的面前，聲稱自己的家不在稻葉山城之中，要向他討要陣中通行證，以便能夠安全地穿過織田軍那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陣中通行證？”那名帶隊武士笑了起來：“我們沒有那玩意兒！在織田家，誰也不會對願意降服我家主公的人揮刀相向。只要你說聲要透過，他們就會放你走的！”
竟然有這麼寬宏大度之人，齋藤氏的兵士們都覺得匪夷所思，還在**之時，就聽到那位織田軍帶隊武士喊道：“看！我們的大將信長公進城來了！”
所有的齋藤氏兵士“呼啦啦”一下子跪伏在了地上，誰也不敢大膽抬起頭來，看一眼這座城池的征服者織田信長。
織田信長並不知道剛剛發生的這一幕，騎在馬上的他正感慨地對著陪同自己入城的柴田勝家說道：“看來美濃已經成為了我的囊中之物，此次我不是打仗，只是搬了城而已。”
織田信長完全有理由、更有資格說出這樣豪情萬丈的勝利宣言——當年住在這座城之中、人稱“蝮之道三” 的美濃國主齋藤道三，為了謀奪尾張，主動提出要將自己的愛女濃姬嫁給被人稱為“尾張的大傻瓜”的尾張織田氏家督繼承人織田信長。後來迭遭變故，等到這對翁婿見面之時，已經是數年之後。初次見面，齋藤道三就被織田信長的器宇所折服，直言不諱地對他說：“我的子孫將來可能也要為你牽馬。”不過，說這句話的時候，齋藤道三大概也沒有想到，只是短短的兩年時間，自己當年辛辛苦苦修建的這座堅固的城池，已經被女婿織田信長踩在了腳下……
柴田勝家試探著問道：“主公打算怎麼處置齋藤龍興？”
織田信長歪過頭去，看了柴田勝家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這麼問，大概是怕我違反武家規矩，將他斬殺吧！”
織田信長說的不錯，柴田勝家正是此意。戰國時代戰亂頻仍，實力弱小的一方也有主動歸降、俯首稱臣的。但是，仗打到了這個份上，身為一國之君的齋藤龍興應該在城破之時力戰而死，或者切腹自盡。齋藤龍興的投降，等於是把難題拋給了織田氏——按照武家規矩，不能將主動放下武器的大名處死；可是，齋藤龍興是齋藤義龍的兒子，而齋藤義龍殺害了主公的夫人、美濃公主濃姬的父母和兩個弟弟，主公會不會為了給夫人報仇雪恨，一定要將齋藤義龍的血脈斬草除根……
柴田勝家直言不諱地說道：“不僅是我，大家也都有這樣的擔心。齋藤龍興儘管愚蠢無能，畢竟也是一國太守。如果斬殺了他，難免引起其他大名的非議。再者，齋藤氏三代國主治理美濃近四十年，一定有一些武士和領民還對他們懷有忠義之心，如果被我們滅族，那些人一定會不滿甚至怨恨我們，不利於我們日後治理美濃。此外，齋藤龍興還是淺井久政的女婿。我們已經答應將他的夫人送回近江淺井氏，他們的婚約可以算是解除了。但是，畢竟翁婿一場，淺井久政也不會樂見我們斬殺齋藤龍興……”
織田信長冷哼一聲：“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實話告訴你吧，在我看來，儘管齋藤龍興那小子是齋藤義龍那個弒父奪位的逆子的兒子，卻也是我的岳父大人道三公的孫子，我的夫人阿濃的兒子，身上流著齋藤氏的血。所以，我不會斬殺他！不過，他這樣愚蠢無能、貪生怕死，已經不配承擔起祭祀齋藤家的重任，我會讓他隱退，讓他的弟弟新五郎接任家主，為齋藤氏祖先祈福！”
說到這裡，他又瞥了柴田勝家一眼，加重了語氣，說道：“這不僅僅是我的意見，也是阿濃的意見。阿濃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你們不必擔心她會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