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謀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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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誓言無論如何也要奪取稻葉山城、取得美濃國的織田信長，突然率軍撤回清州城，不禁令他的夫人濃姬大大地吃了一驚。不過，美濃公主濃姬不愧是“蝮之道三”的女兒，盡得其父真傳，織田信長只說了一半，濃姬就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殿下如果強行攻打稻葉山城，那位竹中半兵衛先生就能將已經離心離德的齋藤氏家臣們再度團結起來。而殿下退兵回來，他們眼前的危機暫時解除之後，反而會加速崩潰。到那個時候，殿下想要取得美濃國，便易如反掌了。”
儘管早就知道了夫人聰慧過人，可是濃姬寥寥數語就點破了問題的關竅所在，令織田信長忍不住讚歎道：“阿濃，幸好你不是一位男子，否則的話，一定是我信長爭奪天下的一大勁敵呢！”
濃姬調皮地一笑，說道：“那麼，身為女子的阿濃，就只好放棄自己的理想，輔佐殿下實現掌控天下的大志了。”
無論是當初父親齋藤道三被逆子齋藤義龍討伐之時，拼命勸諫織田信長不要出兵救援；還是替他謀劃爭奪天下的佈局，安排家臣奪取伊勢桑名城、在墨俁築城，濃姬都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謀略。因此，織田信長並沒有把濃姬的這句話當成夫妻之間的調侃，饒有興味地追問道：“你打算怎麼幫我呢？”
濃姬正色說道：“殿下對於近江淺井氏、越前朝倉氏的擔憂是對的，他們一定會利用與龍興的婚姻關系來插手美濃。要對付他們，我們也必須與近江淺井氏或越前朝倉氏結親，透過婚姻締結盟約。這樣的話，殿下要取得美濃，他們也就不一定會出兵干預了。”
“你說的沒錯，可是——”織田信長忍不住看了看濃姬和服之下那凹平的小腹，苦笑道：“就算我們馬上播種，也等不及到秋收之時啊！”
原來，中國老百姓有句俗話，叫做“多子多福”，在日本戰國時代，更是如此。諸國大名、領主不論是兒子娶媳婦，還是自己嫁女兒，都可以透過婚姻關系與其他大名、領主之家締結盟約，娶進家門的老婆、兒媳還能當作人質。哪怕是在自己家中內部解決，也可以藉此籠絡到許多有用之才。因此，但凡一國、一地抑或一城之主，無一不想廣納側室、多生兒女。比如說，織田信長的父親織田信秀當年只是佔據了尾張中三郡這麼一塊小小的地盤，卻在短短的四十多歲的生涯裡，一口氣生了二十多位兒女。可惜的是，其中絕大多數甚至還沒有成年，也沒有來得及婚配，就在當年今川義元上洛大軍攻克織田信秀的主城那古野城之時**而死，追隨切腹自盡的織田信秀回到了天照大神的懷抱。此刻還活在世間的只有四人，一個是當年被逐出尾張、浪跡天涯的織田信長；一個是被送到明國皇帝的內庭、促成明國支援尾張織田氏復國的市姬；一個是尚在襁褓之中、跟隨自己的母親巖室夫人改嫁給當年的清州城主織田信友的又十郎；還有一個是織田信長的姐姐、早早嫁給尾張東郡小領主苗木勘太郎的仙姬。到了織田信長這裡，雖說他接任家督、復興家國之後，立即娶了美濃公主濃姬為妻，兩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歲，正是生兒育女的大好時節，成婚這一年來也沒少在床榻上忙活。可是，濃姬的肚子一如尾張那片最適宜種稻米的土地一樣，始終平平坦坦，絲毫不見有種子生根發芽的跡象，讓織田信長鬱悶之餘，不免生出幾許遺憾……
濃姬那張俊俏的臉上飛上了兩片紅雲，狠狠地瞪了織田信長一眼，說道：“阿濃知道自己沒本事，不能為殿下生下一大堆的兒子女兒來和諸國大名結親，所以打算收養殿下的姐姐阿仙的女兒雪姬為養女，可以讓她嫁給近江淺井氏的家督繼承人、小谷城城主長政殿下……”
“啊？”織田信長大吃一驚：“你說要把雪姬嫁給淺井長政？”
也難怪織田信長會如此驚詫——雪姬今年只有七歲，而近江淺井氏的家督繼承人淺井長政卻已經十七歲了，兩人相差十歲之多，提出這樣的婚姻簡直近乎玩笑。而且，據說父親織田信秀當年面臨被駿河今川氏上洛大軍亡國之危之時，曾打算把織田信長的妹妹阿市嫁給淺井長政，以換取近江淺井氏的支援。可是，近江淺井氏卻懼怕今川義元的兵威，婉言謝絕了這門親事。織田信秀迫不得已，這才兵行險著，把阿市萬里迢迢送到了明國皇帝的內庭。如今還要把阿市的外甥女雪姬送到小谷城，豈不是顯得尾張織田氏太過於低三下四，非要攀上近江淺井氏做親家？
此外，還有另一個原因讓織田信長感到心裡就象吃了一隻蒼蠅一樣不舒服——傳聞他的岳父“蝮之道三”當年也曾想把濃姬嫁給淺井長政！只因淺井長政的父親、近江淺井氏家主淺井久政為人迂腐，又自視為名門望族，瞧不起出身賣油郎，靠著和主君愛妾私通而飛黃騰達，進而弒君奪位的齋藤道三，兩家才沒有能夠聯姻……
濃姬對織田信長的驚詫絲毫也不感到奇怪，微微一笑，說道：“這件事情，我已經考慮很久了。奪取美濃是殿下爭奪天下的第一步，無論如何都是志在必得。可是，周圍覬覦美濃的大名還有很多，其中最有威脅的除了近江淺井氏，還有佔據信濃的甲斐武田氏，只有和他們兩家結親，並且必須是我們把女兒嫁到他們那裡，也就是向他們交出人質，才能使他們放心，大概就不會干預殿下奪取美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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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停頓了一下，濃姬繼續說道：“我原本打算把雪姬嫁到甲斐武田氏家中，但雪姬是殿下的養女，以這樣的身份嫁給信玄公的長子、甲斐武田氏的家督繼承人義信，只能當一名側室。所以我想把雪姬嫁給信玄公的次子勝賴，他雖說是庶出的次子，但他的母親湖衣姬卻深得信玄公的寵愛，背後又有他母親的本家信濃名門諏訪氏支援，日後很有可能取代哥哥義信而繼承甲斐武田氏的家業。不過，信玄公夥同逆賊三好長慶犯上作亂，已經被義輝殿下宣佈為逆賊，一旦義輝殿下重新在京都站穩腳跟，他就會號召諸國大名共同出兵討伐甲斐武田氏。明國方面不參加聯軍，信玄公或許還能支撐下去；若是明國方面願意繼續幫助義輝殿下根除後患，甲斐武田氏就無法逃脫亡國滅種的悲慘命運。因此，我們不能再考慮與甲斐武田氏聯姻之事。那麼，剩下的只有近江淺井氏……”
聽著濃姬侃侃而談，織田信長喃喃地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啊，阿濃……”
濃姬衝著織田信長嫵媚地一笑，算是回應了夫君的誇獎，繼續說道：“近江淺井氏原本是越前朝倉氏的家臣，兩家世代為盟，關係牢不可破，他們不插手美濃之事，越前朝倉氏也就不會插手。更重要的是，近江是從尾張和美濃到京都最為便捷的通道，和他們聯姻並締結盟約，屆時他們讓開道路，殿下日後率軍上洛就可以省去許多麻煩。所以，將雪姬嫁到小谷城，就成為眼下我們唯一的，也是最佳的選擇……”
織田信長實在忍不住了，徑直問道：“這麼說，當年岳父大人想把你嫁到小谷城的傳聞是真的了？”
濃姬那張俊俏的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可她卻並不否認，坦然說道：“美濃國周邊有三大勁敵，一個是佔據信濃的甲斐武田氏，信玄公一直志在奪取天下，卻一直被越後上杉氏的謙信公絆住了腿，一時還顧及不到美濃；剩下的兩家就是你們尾張織田氏和近江淺井氏。你的父親大人信秀公當年一直想奪取美濃，咄咄逼人，父親大人這才想到要把我嫁到尾張來。後來你被剝奪了家督繼承權，更被逐出家門，蹤影全無。父親大人沒有能力幫你討回公道，扶持你奪回家督繼承人之位，就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西邊的近江淺井氏。可惜的是，近江淺井氏並不領情，到最後，我還是嫁到了尾張來。”
織田信長忍不住追問道：“象你這樣聰慧過人的奇女子，自己的婚姻大事卻任憑岳父大人隨意擺佈，難道心裡就沒有一點不快？”
“對於父親大人來說，這個世間沒有什麼比守住美濃更為重要。如果還能夠率軍上洛，掌控天下，無論是付出何等的代價，他都會毫不在意，更不會有絲毫的猶豫。至於我，”濃姬苦笑道：“時逢戰國亂世，又託生在大名之家，不要說是象我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就算是堂堂男子，難道就能夠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自作主張嗎？”
織田信長從濃姬的話語之中聽出了深深的無奈，再想到當年不得不答應和濃姬結婚的自己，以及被送到明國皇帝的內庭、今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到尾張故國的妹妹阿市，心中也是一陣無盡的悲涼，嘆道：“明國有句犯忌諱的話，叫做‘不幸生於帝王家’。我們日出之國也不例外啊……”
這對典型的戰國時代由政治聯姻而結合在一起的小夫妻兩人一時都陷入了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