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柔喜歡到德姨娘屋裡陪她說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每次她來的時候，必定要拉著楚程音一塊兒的。
楚羽柔的臉頰被風吹的有點紅，她對著手呵了呵氣，才將紅鸞遞過來的暖爐接在手裡，笑道：“三姐還在後頭呢！她——嘿嘿嘿，總之，就是走得很慢！”楚餘音立刻明白了楚羽柔那個停頓是什麼意思，便不再多問。
等到了清心居東暖閣，德姨娘卻不在，沒一會兒，周嬤嬤帶著楓丹來請：“娘娘請小姐，六小姐到小花廳說話！”楚羽柔眼睛一亮，楚餘音面帶狐疑，跟著周媽媽來到小花廳。
“三姐，你來了！”楚羽柔進門便看見楚程音已經安安穩穩的坐在凳子上了，桌邊的杏仁茶少了些，顯然是已經來了有一會兒。
楚程音的臉紅紅的，看著德姨娘面上帶著少有的羞赧，眼角也有掩不去的笑意。
德姨娘笑著招呼她們坐下，道：“正說著，你們就來了，瞿老師初一就和老祖宗請辭了，不過是這一陣子忙，才耽擱了幾日，今兒都初十了，也不好一直這麼拖著，明日，大約就放她走了。”
“瞿老師的家好像在西安府吧？往年她過年都是在s市的——她和老祖宗請辭，是以後都不來了嗎？”楚羽柔仰著頭，一臉的不解。
“以後都不來了。”
“瞿老師音律上的造詣還是很好的。”
楚程音無不惋惜的道，不過她轉念又一想，就算瞿老師在，自己恐怕也學不了多久，心裡也就沒那麼遺憾了。
楚餘音沒有說話，記得以前的時候，瞿老師也是臘月裡請辭了，不過，那時候，她沉浸在失去弟弟的痛苦中，對家裡的一切都不關心，等到來年三月她才驚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瞿老師，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她已經請辭了。
瞿老師在她的印象中，是一個有些奇怪的人，她從來沒有聽下人說起過她的來歷，她對家中的長輩也是淡淡的，對她們雖然嚴厲，但卻不苛刻，她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她有時候會送她一些香，各房的老太太也會賞給她茶點，香沒見她用過，每次見她，她用的茶都不是同一種。
總之，是一個說不上來的怪人。
“不過你們不要擔心，新的老師已經在挑選了，若是過了正月選不到，老祖宗說，便讓你們跟著林老師讀書。”
蕭氏又道。
家裡新請了兩位老師，瞿老師負責指點女孩子們音律、女紅、還有讀書，林老師則負責指點少爺們的功課。
林老師在府裡待了已經十多年了，從前小的時候，楚餘音她們還和哥哥們一塊兒讀過書，只不過後來長大了，男女分席而坐，所以才又請了一位女老師。
德姨娘的話音剛落，屋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花廳的棉錦簾被挑開，從屏風後頭走來一行人，見到屋子裡的人，不禁一愣，“姑母這裡好生熱鬧！”楚程音驚訝的看著來人，雙頰微紅，楚餘音心中也十分詫異，偏了偏身子，只有楚羽柔，欣喜的站了起來，跑到蕭湛的身邊仰著頭問安，“湛表哥好！”
蕭湛低下頭，溫和的笑意一如往日，“六表妹好，六表妹好像又長高了呢！”楚羽柔眯起眼睛，似乎十分受用，用小手比了比蕭湛，“我已經到湛表哥的胳膊了！”蕭湛笑著點了點頭，這才抬起頭對德姨娘行了個禮：“拜見姑母。”
德姨娘早就從方才的愣怔中回過神來，笑道：“來了怎麼沒打聲招呼？”說著又朝著蕭湛身後的蕭渙嗔怪道：“你也幫著你大表哥瞞著我，你們來了，我這什麼準備都沒有——”
“姑母不必客氣，”蕭湛身姿挺拔，雖然只是未及冠少年，可是文雅又帶著距離的氣質早已顯露出來，就是德雲，在他的面前，也不免氣弱一分。
“聽說府裡也有坐館的師傅，二弟雖然去了府學胡同，可是往後既然要住在府裡，想必也是是要去拜會的，我特意為他準備了些東西，用做束脩，今日閒來無事，便送了過來。”
蕭渙要住在府裡？楚餘音訝然。
“蕭二表哥要住在府裡？”楚羽柔也很驚訝，歪著頭看向站在蕭湛身後，怎麼看都矮了蕭湛一截的蕭渙。
蕭渙卻似乎並沒有察覺站在蕭湛身邊有什麼不妥之處，笑呵呵的道：“六表妹可以像喊大哥那樣喊我渙表哥——大伯同意的，往後我就住在家裡，各位表妹還請多擔待。”
楚羽柔乖巧的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喊他，只是又看了蕭湛一眼，才回到德姨娘身邊的座位上。
德姨娘笑著介紹：“看來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這位便是我兄長家的嫡長子，單名一個渙字，你們可以叫他二表哥——這位便是你們的蕭湛大表哥，寧安候家的長孫，如今在市裡也算是排的上名號的！”楚餘音低著頭，跟著楚程音一塊行禮。
她縱然低著頭，也能感覺得到，有一道銳利的，帶著探究的目光射了過來，她強忍著想要躲閃的慾望，睜大了眼，帶著無辜的表情抬頭，倏地，便對上了那雙看似溫和，卻又鋒芒無盡的眸子。
似乎是沒有料到她會忽然抬頭，那一雙好看的眉眼一愣，鋒芒盡藏，瞬間露出明媚又好看的笑意來。
楚餘音紅著臉，又低下了頭。
蕭湛呢？唇邊似乎輕輕的在笑，神情也越發輕鬆，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和德姨娘說話去了。
楚餘音終於放開了幾乎要被她掐破的手掌，暗自松了口氣。
蕭湛，為什麼這麼頻繁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往後你們二表哥在家裡頭住著，也難免會碰面，都是姻親，往後你們就那他當做自己的兄長好了！”聽德姨娘這樣說，楚餘音的心更加下沉的厲害，當做兄長，那便是不必刻意遵守男女大防的意思，德姨娘這是要做什麼！“湛表哥！湛表哥！”楚羽柔一路小跑著追上了蕭湛。
蕭湛負手轉身，笑的謙和溫柔：“柔兒是要跟著我去外院嗎？”楚羽柔雖然小，但也很少去外院，因為她一直把自己看成大姑娘，所以也就隨著姐姐們遵守男女大防。
她紅著臉，羞赧的搖了搖頭，“湛表哥，謝謝你上次帶給我的麻糖，很好吃！”蕭湛朗笑出聲，低沉中卻又帶著明媚，“你若是愛吃，下次我還帶給你——鶴歸城裡新開了一家酒樓，不僅會做麻糖，還會做麻團，做出來的點心都很好吃。”
“我知道！是那家拾錦樓嘛！昨兒我讓丫頭去排隊買雲片糕，結果竟然沒買到！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方子，比小廚房做的還要好吃——湛表哥還會再來嗎？”蕭湛意味深長的笑了，“當然，我的表弟住在這裡，為了照顧他，以後我們或許經常見面呢！”楚羽柔呆呆的望著他，直到他的背影，再看不見。
楚羽柔走的快，剩下後頭的楚程音和楚餘音走在了一起。
楚程音看見楚餘音頭上那一支沒什麼新鮮樣子，卻通體血紅的血玉小花簪，又想起自己妝鸞匣子那一眼就看到底的幾件舊的都似乎蒙塵了的首飾，心中忍不住酸意，“五妹妹這花簪，可真好看。”
“謝謝三姐誇獎。”
楚餘音雖然知道她這位三姐，通常沒什麼好話，但還是側過頭，朝著她淡的笑了笑，這是孃親用過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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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笑意，映在楚餘音的眼中，卻怎麼瞧都像帶著炫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