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時間過去了好久。”
【軍人】蓋伊被人從水中拖出來，他的身軀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化為一頭半元素化半機械屍體的生命，原本該閃耀著亮光的眼睛卻黯淡下來，絲毫沒有神采。
他看向一片狼藉的哀暉島，到處都是斷肢殘骸以及狂轟濫炸留下的累累傷痕。
明明才過去了12分鐘，卻好像過去了幾百年一樣漫長。
一些倖存者轉過頭看向他，蓋伊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鼓舞人心的話，但是沒有想象力的他並不能組織起來漂亮的臺詞，腦中思緒萬千，實際則沉默半晌，才漠然說道：
“對不起……我們失敗了。”
圍剿【皇帝】的行動徹底失敗，不僅如此，前往深空中阻擊【學者】的施曼茨艦隊也杳無音信，不過，從【學者】飛昇入宇宙來看，施曼茨人也完蛋了。
薩拉卡軍團的戰士們只剩下七個人，國際聯軍在群狼、迷宮和極地的打擊下全軍覆沒，無畏艦也被安迫羅的引力吸走。
到了這個時候，人們心中只有一個統一的想法：
“人類完蛋了！”
在沉默的氛圍中，戰士們的情緒陷入了低谷，有人摘下頭盔，痛苦地把腦袋埋在懷裡，也有人舉起配槍，抵在了自己太陽穴上。
海浪迭起，拍打在岩石上，把自己砸得粉身碎骨，滔天的浪聲掩蓋了槍響。
自殺的戰士怔怔看著抓起槍口的艾德爾·金，這位【醫生】的掌心被火藥燃氣燒灼，隨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再生復原。
“我不想死。”
艾德爾說：
“我知道，其實大家心裡都不想死。”
那名凡人戰士嘴唇微微翕動，死後餘生的恐懼迅速瀰漫他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沒有人想死。”蓋伊說：“可是事到如今，也許死亡比眼睜睜看著一切毀滅要來的幸運。”
“不，不是的，我們還有希望。”
艾德爾看向其他蓋伊：
“【學者】的敵人是【皇帝】，而不是人類，但是事到如今，【學者】產生的破壞也會將人類適應生存的科學法則徹底改變。全宇宙都會因此毀滅的。”
“那又如何呢？”蓋伊眼神黯淡：“我無法傷到重鍛八次的【皇帝】安迫羅，更無論說重鍛九次，已經化身世間一切科學規則的【學者】了。”
“並非如此。”
艾德爾說：
“如果只是兩位議長爭鬥，那麼他們肯定會分出個你死我活。”
蓋伊一怔，一旁突然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真聰明，【醫生】小子。”
眾人看向聲音的來源，那是個有著銀灰色頭髮的年輕男子，他緩緩朝這邊走來，一手捏著枝羽毛筆，另一手捧著本無字的書籍，男子來到艾德爾面前，摘下帽子向他致敬，並親切地說道：
“你好，我是【作家】瑞特·萊博理，我知道你不認識我，懷疑我的立場，事實上，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為你們找到最後的希望。”
“又是一個毒血者。”
星降師們嗤之以鼻，還是頭領聖喬翰抬手示意噤聲，轉而看向瑞特·萊博理，沉聲道：
“【作家】，你應該也是一位議員。現在幫助我們，對你可沒有什麼好處。”
“懷疑我的動機是正常的，”瑞特笑了笑：“可如果說，我有【教師】為我背書呢？”
艾德爾瞳孔一縮：“【教師】——你是說克勞施維茨·杜塞·多科特博士？！”
瑞特頷首：
“是的，正是你的老師，隱秘的救贖者。”
說著，他一抬手，從虛空中取出一封潔白的信紙，展示給眾人，當人們閱讀了信件的內容後，心中立刻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這是【教師】的職業能力，【以身作則】。”艾德爾說：“這一能力相當於用性命和靈魂擔保，為指定的物件提供信用證明——是真的，他確實取得了【教師】的信任。”
“這上面說【教師】克勞施維茨·杜塞·多科特時日無多，將自己的職業交給了一位舊時代的朋友。”
星降賢者聖喬翰看向瑞特：
“所以，你就是克勞施維茨那位‘舊時代的朋友’？”
“不能算舊時代——我們只是在一百年前就認識了而已。”
瑞特收起【以身作則】的憑證，隨後認真地看向聖喬翰，對他說道：
“我知道，你們星降師當年放過了一些溫和派的職業者，並且庇護了他們免遭雷德·特萊基的屠殺。庇護克勞施維茨的星降賢者，名為阿克紹爾，我不知道您有沒有印象。”
“他是太陽神選。”
聖喬翰語氣中帶著尊敬的意味：
“星降師是利奧茲冕下的信徒，我們之中不少天才傑出之輩，都會被利奧茲冕下看中，定為萬神殿中的眾神神選。阿克紹爾大師就是被選為太陽神的神選，40年前就已經飛昇登神，前往萬神殿與社會惡獸搏鬥——只是，你提這位大人做什麼？庇護克勞施維茨是群星學派的決定，阿克紹爾並未參與援救。”
“據我所知，阿克紹爾和上上任的貪婪議長——拉格爾·特萊基之間有交際，後者偷走了阿克紹爾的一顆紅巨星。但是兩人也因此相識。”
瑞特·萊博理攤開書籍，照著上面一段的劇情念道：
“拉格爾·特萊基和阿克紹爾兩人每次交手後，都會相談甚歡，拋開立場，兩人私交不錯。也因此，我在調查特萊基家族歷史時，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有關貪婪議長，【收藏家】這一的真相。”
“什麼？”
“拉格爾·特萊基的日記裡提到：‘進入重鍛三次後，雷德·特萊基的性格有些變化，我對此有些擔心，而且常常聽到他唸叨月亮、歷史、家鄉的字眼……雷德這個名字，是不是在【收藏家】的歷史中，出現太多了？’。”
瑞特說著，看向艾德爾·金：
“萊渥盧申博士——不，艾德爾·金大夫，你對自己的哥哥雷德·金有什麼認識嗎？”
“軍閥、混賬、資本家。”
艾德爾搖搖頭：
“沒了。我們之間已經四十五年沒有聯絡過了，我早就不認這個哥哥了。”
“那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瑞特說：“你血緣上的親戚雷德·金，正是當代【收藏家】，貪婪議長。也是造成了之前天龍墜月事件的主使。”
“我已經從別人口裡知道了。”艾德爾冷漠地說著：“他做了那麼多混賬事情，奪走了太多人的生命……我，我以他為恥。”
“那麼，你願不願意親手殺死你的哥哥？”
“你開玩笑嗎——雖然我何嘗不想這麼做，但是【醫生】可沒有任何戰鬥力……”
“其實，【收藏家】也沒有。”
瑞特合上書頁，笑了笑：
“我實話說吧，你的哥哥雷德·金，和上一代貪婪議長雷德·特萊基之間，應該是所謂的傳世關係——所以我特意找到了克勞施維茨，從他那裡得到了兩個重要的資訊。”
“什麼？”
“首先。”瑞特說：“【學者】、【皇帝】都具有展現出神性力量的‘神鑄’姿態。所以用常規的辦法是不能殺死他們的。但是，【收藏家】卻沒有。”
“也就是說，【收藏家】就算重鍛九次，身化概念，也會和凡人一樣被消滅掉。”
“這是什麼個邏輯……”艾德爾皺眉。
“我明白是怎麼回事。”
聖喬翰解釋說：
“神靈的生命形態和凡物是不一樣的……在利維坦達爾到來之前，神靈是沒有死亡也沒有生命概念。”
“沒有生命，自然也不存在所謂的‘要害’，只有被同類擊敗，用神力將其代表的‘概念’抹滅，才能殺掉神靈——這就是所謂的‘神性’。”
“但是後來，伴隨著所有神也認同了生命這一概念，海恩斯的神靈反而也會被用沾染神血的武器或者摻雜著神力的手段被凡人消滅掉——可是即便如此，殺死神靈的，其實也只是另一種神力而已。”
“如此說來——【收藏家】沒有神性，哪怕身化概念，只要被擊中了要害，還是有機會徹底殺死的。”
【軍人】蓋伊反應過來了，他眼前一亮，但隨即又懷疑起來：
“三十年過去，【皇帝】、【學者】都是重鍛八次、九次，【收藏家】不可能比這更低……只要是比【收藏家】低階的職業者，遇到了就會被收走職業，我們還是不能對抗。”
“這就要說到第二個資訊了。”
【作家】抬手一指遠處的月球：
“你們知道，那裡叫什麼嗎？”
艾德爾一臉懷疑地說道：“月亮。”
“不，它叫拉納恩。”聖喬翰搖搖頭：“拉納恩是活著的星球，那裡寄宿著造物主墨菲德裡亞的聲音。所以當弦月下行之時，拉納恩就能釋放出一部分墨菲德裡亞之聲，喚醒潛藏的靈性——簡而言之，死者復生，遊魂夜行。”
“沒錯，正是如此。”
瑞特欣賞地看了一眼聖喬翰：
“由於拉納恩每個月只有幾次機會，在這種規律的控制下，死者沒有輪迴轉世，遊魂只能死後等待慢慢磨滅，就算是再強大的職業者，他們遠離隱秘社會，最終也會被現實的力量碾碎……那麼，雷德·特萊基是怎麼轉生成人的呢？”
“——你是說？”艾德爾迅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看向月球，激動地說道：“是月亮！既然月亮賦予了遊魂靈性，那麼雷德的轉生是跟月亮有關！”
乒！
“真聰明。”
瑞特打了個響指，隨後娓娓道來：
“拉納恩上寄存著造物主之聲，但如今，雷德·金專門將月亮從太空軌道中取下，如果月球被破壞，造物主將會以完整的姿態甦醒。”
“你是說，雷德·金在試圖喚醒造物主？”艾德爾迷惑：“可是……如果造物主甦醒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不說有沒有好處，海恩斯就是個夢境啊！夢醒了，夢境的一切就會瞬間消弭崩塌，你、所有人類、星降師，在海恩斯上的一切存在，將不復存在。”
蓋伊沉聲道：
“這麼做沒有任何好處，為什麼雷德·金要這麼做？”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聯手的緣故。”
瑞特翻開書頁，迅速找到了屬於《永恆議長》這一篇章：
“實不相瞞，我的手裡有著【收藏家】雷德·金、【學者】萊爾·斯溫德勒以及【探險家】薇爾微三個職業者的版權，其中【學者】已經重鍛九次，【收藏家】也已經重鍛八次極限閾值，只差一點就能重鍛九次。”
艾德爾一愣，失聲道：“薇姐？！你怎麼會認識薇爾微姐！”
“因為她曾經是我安排的女主角，我打算撮合她和雷德·金，這樣可以提高銷量。”瑞特歉意地說道：“不過沒關係，雷德·金已經殺害了她。”
“——這個混蛋！”艾德爾咬牙啟齒。
“冷靜，小子。”聖喬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瑞特：“你手裡有著所謂的版權，有什麼用？”
“簡單來說，我可以一定程度上窺探、操控版權角色的命運。”
瑞特說：
“【學者】具備神性，我不能干涉他的命運。但是雷德·金和薇爾微的命運，我卻可以改變。這兩人的成功，已經讓我成為重鍛八次極限閾值的強者，如果不是克勞施維茨所託，我真不想就這麼結束雷德·金的命運。”
“你能救活薇爾微姐嗎？”艾德爾急切地問道：“她對我有重要意義，像家人一樣對我好，還救了我的命……”
“我看到了。”瑞特說：“只是，我的稿費不足，只能讓她的屍體來到你面前。剩下的，就靠你了。”
“只要死亡時間不超過1分鐘，就算只剩靈魂我都能救回來！”艾德爾激動道：“拜託了。”
“我可以這麼做，何況【探險家】已經重鍛七次，是個不錯的戰力。”
瑞特答應下來。
蓋伊沒有想象力，他沉默片刻，詢問道：
“你打算怎麼做？雖然知道了【收藏家】的弱點，但是另外兩個議長該怎麼解決？”
“答案是不解決。”
“不解決？”
“我說了吧，”瑞特聳肩：“既然雷德·金轉生的原因，是因為月亮，他的行動也在試圖讓造物主甦醒——那麼我們只需要控制住月亮，就能控制住雷德·金的行動。”
“原來如此……讓隱秘的議長們互相殘殺，爭鬥個你死我活。”
“三位議長在宇宙中的破壞力極為恐怖，我會暗中再加上幾筆，挑起來隱秘、外域和機界三大社會的矛盾，讓他內鬥去吧。”
“可是，這樣並不能解決問題……”蓋伊猶豫。
“有什麼不能解決的？”瑞特翻了個白眼：“雷德·金的托拉斯工業集團已經搗鼓出火箭了，你自己又是【軍人】，啟動【太空模式】，把宇宙的環境、屬性摸清楚，自己不就能造出來航天器了嗎？坐著火箭，帶著人類，直接跑出個幾十萬光年，很難嗎？”
蓋伊一呆：“那這豈不就是逃亡？”
“能活命，為什麼要給海恩斯陪葬呢？”瑞特詫異：“保護海恩斯是星降師的任務，跟你們這些凡人和精神凡人有什麼關係？”
“可是……”
“他說的沒錯。”
聖喬翰站出來，看向其他人，鄭重說道：
“星降師是利奧茲冕下的信徒，也就是造物主代行者的眷屬——換而言之，只有我們有義務來保護這顆星球。”
“凡人們，你們沒有必要對抗一群無法與之匹敵的社會惡獸。”
“你們是人之子，只要你們還活著一天，人類文明就會繼續存在著。”
“人類沒有義務，也沒有能力去守護這顆蔚藍色的星球。”
“請離開吧，各位凡人。”
蓋伊啞口無言。
他看向其他在場的倖存者，活人已經不多了，就算從沉沒的無畏艦裡再撈出來一些人，恐怕也不會超過300人。
這就是除了利維坦王國以外，僅存的人類。
不得不承認，這番投降逃亡的言論一出，所有倖存者都動搖了，乃至艾德爾也不例外。
“活著重要。”
作為重視生命的【醫生】，艾德爾的語氣也軟了下來：
“海恩斯……是我們成長的家園，但是人類不會永遠呆在一個地方。”
“當務之急，還是延續文明更為重要。”
“只要還有人活著，還有人記得我們來自於海恩斯，文明不斷地延續下去，人類就不會滅亡。”
蓋伊幾次握拳，非常不甘。
但當他抬起頭，看向星空之上那兩位議長交鋒廝殺的畫面時，卻只能屏住呼吸，無法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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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傢伙太強大了。
連太陽都只有他們的掌心大小。
這樣的存在……就算他重鍛九次，也沒有機會擊敗對方，至於最終重鍛，最終重鍛的職業者至今都沒有幾個，更不可能輪到他。
何況，周圍的凡人，除了薩拉卡戰士還是一臉平淡，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表現出來了厭戰的情緒。
他們並不怕死……只是怕犧牲的沒有意義，完全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面對【皇帝】和【學者】彈指間覆滅數百顆行星，動輒拎起一團星雲砸向對方的恐怖破壞力。
相比之下，流亡星系並不是一個丟人的選擇，反而一樣充滿危機。
蓋伊嘆了口氣，他垂下頭，苦笑著：
“我一個職業者，為什麼替人類決定命運呢？”
事到如今，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
“蓋伊先生……”艾德爾剛開口，就被蓋伊打斷了。
“我是最後一個毀滅型職業的議員。”蓋伊說：“我要留在這裡，去跟雷德·金交涉，去控制月球，以讓他和其他議長們狗咬狗去。”
“可是，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不會走。”蓋伊搖搖頭：“我來自克萊修斯帝國，帝國雖然滅亡了。但我會一直呆在海恩斯，這是我的家，我要在克萊修斯的國土上繼續守望，一直活下去……只要人類還有火種長存，我就一直在這裡等待著來自星間的火光降臨。”
“你的覺悟令人敬佩。”瑞特向他致敬。
聖喬翰也跟蓋伊握了握手，表示敬意，兩人本來就見過面，關係不錯，對於聖喬翰這個星降師來說，並非守護者身份的蓋伊，明明能活下去，卻放棄了逃亡，選擇堅守。
這個時間點也不需要什麼感動和動員，人們自發地開始行動和討論起來計劃。艾德爾佈下隔音屏障，和瑞特等人討論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拿定了計劃。
“蓋伊議員，你的戰鬥力最強，重鍛層次最高，所以你不能離開哀暉島。否則會被利奧茲放逐出去。但這不代表你的任務輕鬆，實際上，你要時刻緊盯著，防止【皇帝】和【學者】的爪牙來對逃亡艦隊造成傷害，並且你也要參與到打造艦隊的過程中去。希望你理解。”
“聖喬翰賢者，你掌握著利奧茲的神術，這是個好消息。利奧茲作為最強大的神靈，祂的位格和身份絕對能夠給雷德·金造成實力上的碾壓和威懾，所以，你要獨自前往月球上，去探索和搜查雷德·金轉生的秘密，並且極力阻止造物主甦醒。”
“艾德爾醫生，這是【教師】的職業，雖然這一職業對於高位職業者沒有什麼壓力，但是可以顯著提升你的身體素質。”
“我們接下來要復活【探險家】薇爾微，在那之後，我將會讓雷德·金親臨哀暉島。”
“你、薇爾微和蓋伊，三人一齊對抗重鍛八次的【收藏家】雷德·金。給聖喬翰先生拖夠時間，如果時間允許，你可以先殺掉他一次，再復活他，這樣更能強化對雷德·金的控制。”
對於這個計劃，所有人基本沒有什麼異議。艾德爾皺眉半天，他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這樣一來，總覺得情況過於理想。
“你能保證，雷德·金是可控的嗎？”艾德爾說。
“那是你哥哥，你不瞭解他嗎？”
“我……我真的不瞭解。”艾德爾猶豫了一下，說道：“他曾經鼓勵我成為一個解放被剝削者的革命鬥士，但他自己卻變成了一個大資本家和軍閥，還是個滅世者……我不明白，我也不理解，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
“他完全不像小時候我與他相處時候，遇到那個會耐心跟我們一起釣魚，給我和妹妹做美味菜餚的哥哥……我曾經以為一切都是資本的錯，但雷德·金並不是因為被資本腐化的，他好像……從斷腿以後，就徹底變了。”
瑞特若有所思，但並未說什麼。
“其他人還有意見嗎？”
眾人搖搖頭，這個計劃對於他們來說很艱難，但總比直接對抗【皇帝】和【學者】能夠看到一點希望。
“既然任務分配完畢。”瑞特說：“那麼，開始行動。”
聖喬翰一抬手，啟用星降術。
【引力周天】
下一刻，他的身軀迅速擺脫了地心引力，如同一枝利箭，迅速朝著遠處的月亮飛去。
蓋伊也迅速進入【太空模式】，原地變成了一艘巨大的宇宙戰艦，倖存的一些工兵和凡人工程師們立刻走上前，開始研究和詢問蓋伊技術細節，並從原地各種機械設備和殘骸中收集可用部件。
他們要用這些廢銅爛鐵和哀暉島上的礦物，來打造出至少一艘宇宙遠航的飛船。
艾德爾對於【教師】職業的繼承則出現了一些意外，【醫生】的身軀太脆弱，他在繼承的時候兩次體力不支，休克了過去，足足花了三天才繼承了老師的職業。
“這就是……克勞施維茨老師的能力。”
艾德爾按壓著頸動脈，平復下去自己狂躁的以太之血，【醫生】的氣息太穩定，他從沒有感受過職業者失控的危險，直到【教師】的力量源源不斷從血中傳遞到全身，開始改造他的身軀，他才明白，原來職業者有著遠遠凌駕於凡人之上的力量。
瑞特問道：“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教師】的隱藏能力是不論何時，身體都是最佳狀態。搭配上【醫生】的隱藏能力，提高自身的動作精準度，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只有一分鐘，你能救活一個重鍛七次的職業者嗎？”
“足夠了，就算是重鍛九次，我都能救活回來。”
瑞特看著他，再度問了一遍：
“你確定嗎？重鍛九次對你來說差了兩個階位。”
“【醫生】的源頭是有著‘奇蹟之泉’的高庭元素領主：達姆·加雷斯，我不是單純的復活，而是將‘奇蹟元素’賦予對方，再現奇蹟。”
“原來如此，如果是奇蹟的話，死而復生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實際上，如果我消耗生命力多一點的話，就連最終重鍛的生命，也可以救活。”艾德爾自信地說道。
“真可惜，最終重鍛已經是準社會級別的存在，就算把三大社會搜個遍，也不會超過五個。死去的那些，也不超過10個，我沒有他們之中哪怕一位的版權，不然哪裡輪得到三位議長逞兇。”
“能夠救活薇爾微姐，我已經很滿足了。”
艾德爾站起身，來到瑞特身邊。
“那麼。”
【作家】撕掉了一張稿紙，淡淡說道：
“風把薇爾微剛剛死去的身軀，帶到了海邊。”
【再版發行】！
下一刻，狂風大作，一個人形的物體立刻被拋到艾德爾面前。
“快！動手！”瑞特突然大喊道：“稿費消耗不對，她的傷口有問題！腐化的速度是尋常的幾千倍倍，你只有16秒！她的身體就要腐爛了。”
艾德爾立刻行動起來，他想都不想，完全放空大腦，全部轉交給手來操作。
【死亡抗拒】
以太之血迅速調動，死者的身軀上立刻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白色鎖鏈，硬生生鎖住了靈魂離體的趨勢。
15秒！
【奇蹟救助】
艾德爾抽調了自己百分之七十的靈感和三成生命力，前者迅速轉化為了奇蹟元素，注入進死者體內，後者則緩緩從口、鼻、耳、目滲透進去，從內部迅速修復起死者的傷口。
10秒！
這步時間花太多了，旁邊的瑞特看得既心急如焚，連忙喊道：“快不夠了！”
6秒！
【決不放棄】
艾德爾的掌心裂開，陡然彈出一根肉芽，艾德爾握住肉芽，彷彿握住了一根針管，將其刺進了死者的心臟中。
汩汩……
艾德爾將自己的脊髓液和以太之血直接注入對方體內，他的臉色迅速蒼白下來，但是動作卻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他握住對方的手，雙眼變化為白金的色澤。
“活下去！”
他輕聲道。
【奇蹟降臨】
下一刻，艾德爾的背後張開了一對樸素潔白的羽翼，空氣中洋溢起難以言明的氣息，時間彷彿逆轉，海水似乎可以點燃起火焰，風暴變成溫柔細膩的撫摸。
死者的臉色迅速紅潤起來，她的眼皮微微顫抖，艾德爾沒有鬆懈，他時刻關注著對方的生命體徵，但凡有一點問題，他就會進一步把自己的脊髓液注入進去，用更多的奇蹟元素去實現這件死而復生的奇蹟。
“一秒……”
瑞特喃喃道：
“趕上了。”
艾德爾緊緊握著死者的手掌，將自己的力量傳輸給對方，他能夠感受到對方的脈搏，血液開始重新流動，生命的氣息開始活躍起來，每一秒過去，他都能聽到心跳變得更加強力。
不，不僅如此，她的生命氣息更加強大，細胞迅速再生，脊椎開始大量造出新的以太之血，氣息不斷地上升，甚至讓他和瑞特感到窒息。
壓迫感越來越強大，緊接著瑞特‘喔’的一聲驚呼，連連稱奇道：
“歡迎回來。”
成功了！
“薇薇姐——”
艾德爾聞言，驚喜地抬起頭。
“唔……”
在他的注視下，對方緩緩地撐坐了起來，身上的腐爛斑紋迅速褪去，體表的傷口也癒合完成，她捂著面龐，似乎經受了極為強烈的痛苦。
她好像感到頭痛欲裂一般，一把甩開了艾德爾的手，雙手抱住腦袋，用力朝著地面上砸去。
砰！砰！砰！
每次拳擊造成的音爆和凹陷都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但她的適應能力越來越強，到了最後，已經完全無法給自己造成傷害。
“你……你是誰？”
好半晌，女人才幽幽問道：
“你們，我這是在哪裡？”
“薇薇姐，是我，艾德爾！艾德爾·金。”
艾德爾連忙單膝跪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關切地說道：
“您還記得我嗎？薇爾微姐姐。”
“艾德爾？啊……嘶……我的頭，真的是很疼很疼很疼……”
薇爾微的聲音和印象裡有些不同，成熟了很多，但艾德爾非常確認，這聲音定是薇爾微。
“薇薇姐還是那樣，說感嘆和形容詞的時候會重複三遍。”
艾德爾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了笑：
“好久不見，薇爾微。”
“……是啊。”
薇爾微放下來手臂，她抬起頭，看向艾德爾，溫和地說道：
“艾德爾，我的好弟弟，太久不見了。”
艾德爾有些詫異，他從來沒聽過薇爾微用‘弟弟’稱呼自己，他下意識對上了薇爾微的視線：
伴隨著薇爾微的氣色好轉，面部表情變得活潑自然，那雙玫紅色的雙眼也漸漸支離破碎，形成滿載著珠光寶氣和奢華糜爛的寶石豎瞳。
“薇爾微姐？”
艾德爾隱隱察覺到不對，他一隻手朝後面使了個手勢，打暗號示意自己遇到麻煩。
“親愛的，多年不見，你這麼稱呼我？”
薇爾微姐姐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艾德爾的臉龐，她的容貌無比美麗，目光溫和，語氣溫柔，如果是凡人聽了她的細語，大概連骨頭都會酥掉，然而艾德爾鼻翼扇動，臉色微變。
空氣中彷彿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這是什麼味道？”
“你聞到了嗎？艾德爾，我們太久沒有見面了，我真想拉著你多說幾句後。”
他皺眉，正想要起身離開，但卻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薇爾微姐姐拉著他，又讓他動彈不得。
艾德爾只好問道：
“這裡有股怪味兒——好冰冷，好難聞，明明聞起來是甜膩的香氣，但是進了身體卻感覺頭暈目眩。”
薇爾微姐姐笑了笑。
“我的傻弟弟。”她說：“冰涼，甜蜜，但是讓人昏頭轉向——這就是資本的味道啊。”
艾德爾瞳孔一縮，他立刻轉頭望去——只見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的身軀都迅速癱軟下來，倒地不起。
“你——”
“我知道你很急，但聽我說，別急。”
薇爾微掠過他的肩頭，在耳畔輕聲說道：
“艾德爾，你可真沒讓我失望。不枉我從小培養你成為一個勇敢、正直、善良、為他人著想的好孩子。”
聽聞此言，艾德爾喉頭湧動，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直上，刺入顱內。
艾德爾艱難地轉動頭顱，他看向了面前的海水中：自己毫無血色的臉龐何其蒼白，而就在他的肩旁，輕輕搭著一個熟悉而陌生的面龐。
“呃啊——”
不遠處的瑞特發出哀嚎，艾德爾連忙看向他——只見【作家】雙膝跪地，他朝著天空遙遙探出手臂，唇齒間顫抖著磕出遺言：
“把【靈感】還給我……”
說罷，他的身軀陡然分崩離析，在艾德爾的注視下，從一個好端端的上位職業者，變成了一地零散的商品。
【創作靈感】出售價：1230靈魂
【作家】出售價：120900靈魂
【命運調和】出售價：3809靈魂
【瑞特·萊博理的外貌】出售價：190靈魂
薇爾微的臉龐迅速變換，呈現出一個與他有些相似的棕發棕眼的年輕男子，僅從年齡來看，他甚至比艾德爾·金更加年輕。
至於這張臉的身份，不論怎麼樣，艾德爾都一直牢記在心。
“如果你不喜歡【收藏家】的【盛大展出】，那麼，你會喜歡【終命者】的【獨家出品】嗎？”
雷德·金如是說：
“僅此一家，【壟斷】發售，如假包換，童叟無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