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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九章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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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一殿。

虛空破滅,霧靄沉浮,光線昏黑……一副破敗之景!

這座九大絕地之一,此刻似已完全露出了獨屬於它的獠牙。

明明絕地屬性啟用了,但罪一殿吞沒掉的煉靈師的靈元和生命力,短時間內還是不能致命。

這就會給人一種錯覺:

“我能抵抗它,所以冒著一定風險,便能在這殿中得到一些機緣。”

主觀上,人是可以這麼想。

可從客觀角度去看,一旦真置身於這殿中迷宮,不知不覺,人便會走向死亡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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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遠方轟鳴巨響,那是數重聖劫交加的聲音。

此刻還在殿中者,亦或是新來者,通通明了罪一殿真有讓人渡劫封聖的機緣。

只是那機緣,常人無福消受。

因為這時罪一殿,不知是南北還是西東的雙邊,各有三重聖劫交加。

渡劫者能撐到現在還不死,已經是一種十分強大的表現。

在那交疊的聖劫之下,他們連跑都難以跑多遠,連罪一殿都脫離不得,便不得不停下腳步,開始在這迷宮環境之中渡劫。

遠方的混亂無人敢窺探。

若是一重聖劫,太虛還敢去觀禮,這是不成為的規矩——只要觀禮者不出手參與其中,封聖者懶得搭理。

但這次雙邊都是三重聖劫,誰敢去啊?

誰去誰死!

“真靜吶……”

“這罪一殿,看著像口大棺材,跟老身已經死了一樣,呵呵。”

遙遙的轟鳴聲響,反倒襯得罪一殿迷宮各方之地更加死寂,氤著一種不詳,讓人心生恐慌。

天靈婆婆收回了往上的目光,飄在這一片迷宮之中,徐徐往前,警戒拔到了最高。

她甚至不敢落地,以免發出聲響,被人察覺。

這是從孤音崖到深海,到天空之城,到罪一殿……一路走來,所有太虛都會培養出來的一種謹慎習慣。

天靈婆婆已經不太願意去回憶這一路走來的經歷了,真的是噩夢!

就因為“封聖道基”,她去到了雲侖山脈。

結果剛登上孤音崖不久,深海吞沒一切,天靈婆婆眼睜睜看著一位太虛衝進了禁法結界,掉下了崖間雲海。

她想轉頭跑,結果還沒動,深海化作雙手,揪住了她的雙腳,將她扯入了深海世界之中——跟撞鬼一樣!

深海內,水球幾乎抽乾了天靈婆婆的靈元和生命力,在瀕死絕望之時,饒妖妖出現了。

救命恩人饒妖妖將她解放了出來。

可天靈婆婆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帶到了虛空門前,於眾目睽睽之下,成為那一隻老白鼠。

被迫推開虛空門……

第一個消失,第一個登上天空之城……

天靈婆婆什麼好處都沒撈著,反倒丟了半條命,登島後還沒能撞見半點機緣!

可偏偏天空之城封聖波動不斷。

天靈婆婆終於饞了,忍不住從深山老林的封閉洞穴中挪動位置,決定拼一把。

都登上了天空之城,封聖道基都近在遲尺了,怎麼能光藏著?

行到路的盡頭,反而退縮了,怎麼能行?

天靈婆婆堅信一個理念……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尬——”

頭頂忽然一聲鴉叫,刺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天靈婆婆肝一顫,渾身爆開靈元,防禦靈器飛出的同時,手上已經握住了一個陣盤和一柄劍,截然回頭。

彭!

一個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沒有任何徵兆,也無半分靈元波動,連天道規則的不曾興起一點波瀾……

那玩意就砸在了身後不遠,還卡進了迷宮圍牆之間,只露出上半截身子,臉垂往下。

“人?”

天靈婆婆眼皮狂跳。

罪一殿的迷宮圍牆有多硬,她完全明白。

畢竟來到過這裡的人,肯定試過暴力破解法,誰都不想繞彎路。

天靈婆婆也試過,她使出了渾身解數,迷宮圍牆轟都轟不破。

而今……

這麼個人突兀出現,就卡進了迷宮圍牆之間,還將這圍牆卡出了裂縫來。

“死人?”

天靈婆婆手上有過很多條人命,一眼就能看出這不速降客身上,連半點生命氣息都沒有,分明是死透了。

她沉默了下,想要上前,忽感身體一陣不適,口乾舌燥的,全身發癢。

“跑!”

天靈婆婆面目驚恐了。

心血來潮從來不會開玩笑!

在罪一殿這等詭異環境之中,煉靈師的第一行動準則不應該是覬覦機緣,而是該聽從身體反應,以活著為優先。

連思考都無,天靈婆婆扭頭便跑,甚至口**血,使出了遁術。

“嗡。”

便這時,她眸底閃逝難以察覺的猩紅光芒,腦海中同時也多了躁動。

“他已經死了!”

“這也許就是老身一直等待的機緣呢?”

“那家夥看著不凡,但毫無反抗之力,便是他活過來了,又能如何?”

“彼衰而我盛……至少拿他的戒指!能來到天空之城者,哪個沒存點好貨?”

“一眼!就看一眼!”

天靈婆婆停下了腳步,轉身,發現那卡在牆裡的傢伙依舊死著不動,她臉上掛起了笑。

休!

身形一晃,去到那橙衣人身前。

天靈婆婆彎下了腰,想要將這傢伙的頭顱翻過來,瞧一眼真容,忽然視線一定。

“怎麼有灰啊,老身都不曾落地過……”

裙襬上多了一些髒汙和灰,還有幾根雜草,粘得很緊,得拍幾拍才能弄掉。

天靈婆婆並不是個很愛乾淨的人,也不是個強迫症患者,更非完美主義。

但她還是垂腰伸手,將那雜草摘掉,將灰塵拍走。

“嘶嘶!”

鼻子吸了兩吸。

腰還沒直起來,天靈婆婆眉頭一皺,聞到了一些異味。

“什麼味道?”

這味兒有點刺鼻、腥臊,像是汗味。

天靈婆婆垂著腰,下意識就轉頭湊近了自己腋下,再嗅了一口。

很臭!

才一瞬間,味道就變質了,像是屍臭!

“怎麼可能……”

天靈婆婆咧嘴笑了。

自己靈體純淨無瑕,都還沒死,怎麼可能會有屍臭?

說到“屍”……

對了,那家夥還在眼前呢!

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啊,搞這些!

天靈婆婆直起腰,抬起頭,冬一聲響,卻撞到了什麼,很痛!

“唔!”

她吃痛哼了一聲,手伸出來,想要扶住自己頭頂痛處,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大顆硬邦邦的東西。

什麼玩意……

天靈婆婆後撤半步,忽然雙目一醒,像是終於酒醒了般,勐地抬頭。

——臉!

近在遲尺的,是一張臉!

一張滿是血汙,滿是褶皺,只剩半張殘面,雙目緊閉的老臉!

更是那位本來頭朝下,身子卡在牆裡,儼然完全死透了的橙衣人,忽然抬起來的臉!

“呃……”

天靈婆婆眉頭高高一頂,夾出額上慘紋。

她的鼻尖同這張死人臉的鼻尖擦過,能感受到清晰的冰涼。

反應過來之後,天靈婆婆雙眼暴凸而出,只覺喉頭一滾,像是有什麼瘋狂的能量被卡住,無法發出。

死寂,持續了有一剎……

天人五衰雙眼突然睜開,凝向了天靈婆婆!

“啊——”

刺耳的尖叫聲,在這一刻幾乎穿透了小半個罪一殿迷宮,且聲音完全破掉。

一顆冷漠眼珠,一顆三厭童目……

只剩半張殘面的死人臉,在毫釐之距間,於天靈婆婆的童孔之中放大、無限放大,填充了她整個精神世界!

“去死!去死!去死啊!!!”

天靈婆婆驚恐著,反手就將陣盤呼在這張詭異的臉上。

轟一聲響,爆鳴炸開,無盡雷光閃爍,吞沒了罪一殿一方黑暗,化作洶湧雷蛇,瘋狂衝擊著天人五衰的顱頂。

一地煙塵,驟然盪開。

“滾啊!”

天靈婆婆還不滿足,對著這張死人臉再一劍狠力插下。

卡一聲響,手中的二品靈劍沒能刺破天人五衰的腦袋,天靈婆婆反因用力而肘骨崩裂,迸出了血花。

“咯咯咯……”

她愣住了。

嘴唇開始哆嗦。

牙齒開始打顫。

想都不想,天靈婆婆反身就跑!

“橙色面具、橙色長袍……”

“稻草、灰塵、汗臭、情緒失控算作不樂本座話,那老身……”

天靈婆婆一邊狂奔,一邊下意識伸手,摘下了髮髻上的護身玉簪。

玉簪暗澹無光,能力儼然失效……

頭冠華萎!

五衰齊至!

“啊啊啊——”

天靈婆婆無法遏制情緒的失控,在驚恐慘嚎之中,淚流滿面。

她知道這不該是自己當下應有的表現,她已經幾十年不曾落淚了。

但是……

淚,還是跑出來了!

天靈婆婆不是蠢貨,也非認知小白。

針對那個死人臉的形象、能力,她在逃亡之時,腦海中已經具現出一道形象和其完美契合的人影。

閻王,天人五衰!

“不要、不行、不可以——”

“父親!!!”

天靈婆婆血淚失禁,刺耳慘叫,雙手勐地轟在了自己太陽穴上。

這一擊轟得她七竅流血,可天靈婆婆還是無法遏制腦海裡那些瘋狂而失控的情緒、記憶。

終於……

刷一聲響,耳側傳來風聲。

灰黑的衰敗霧氣從身旁遊過,憑空具現出了一條手臂,拉住了天靈婆婆的胳膊。

“去死啊!滾!!”

天靈婆婆反手一劍,斬斷了自己的右臂,猙獰著臉又噴出一口精血,身形融入了道則之中,頭都不回死命逃竄。

“看著我……”

沙啞的聲音於靈魂深處響起。

天靈婆婆雙目殷紅一閃而逝,眼前忽然變成了一個血色世界。

她腳步停了下來,從道則中化形而出,身子軟倒在地,抬眸往上。

天人五衰雙手無力垂著,腳踩於迷宮圍牆之上,彷彿在他的世界中,重心來自側方。

在這樣的視角下,他無需動,目光平視的位置,就是地面。

而癱軟在地的天靈婆婆,只需抬頭,輕易就能看見那顆灰花翻轉,詭異莫測的三厭童目。

“冷靜。”

天靈婆婆像傀儡一般,得到了主人號令之後,身體停止了顫抖,完全冷靜下來。

天人五衰艱難閉上了眼,解除了三厭童目轉意孔的能力,從牆壁上緩慢走了下來,蹲到了這位老太婆的身旁。

“前輩,饒我一命……”

天靈婆婆聲音帶著哭腔,視線完全模湖著,像是受到了傷害,難以癒合。

她恢復意識了,知曉方才的表現有多麼丟人。

可是,太虛對太虛,她竟一點反抗之力都做不到,直接被別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不對……

不在三厭童目的控制之下,天靈婆婆也結束了驚恐,她清醒感受到面部一陣刺痛。

那是方才情緒失控,忘卻了的痛感!

天靈婆婆伸手拭去了眼中血淚,發現視線依舊模湖,靈元都恢復不過來。

她吞了一顆丹藥,還是沒有效果!

用靈念看,自己的臉完全爛掉了,眼珠子耷拉著,渾身發臭,各種晦象橫生。

“這,是天人五衰的能力?”

“不!不止如此,這是……面聖!”

天靈婆婆感覺眼角滑過什麼東西,視線黑了一半,地上則傳來輕輕的冬一聲響。

她嘴唇再次開始哆嗦,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

“冷靜。”天人五衰沒有動用三厭童目,後撤了一步,竭力收斂自身力量。

“老身……我……無法冷靜……”天靈婆婆哭了,她肉眼中的幾乎要全黑掉了,“您,是半聖啊!”

“這樣嗎?”

天人五衰記起來了什麼,雙手一翻,聖力湧動。

他頭頂陡然騰空而起一顆血色的珠子,那是他的半聖位格替代品,血世珠!

“老夫,想起來了……”

天人五衰終於記起來了什麼。

夜梟封聖,在祭壇上殺了自己,二人的肉身同時被血世珠吞噬。

在血世珠內部世界之中,夜梟憑藉半聖意志,戰勝了自己,另類奪舍成功,融合了衰敗之體,也修出了不死之體。

可自己早已留了後手,那就是石祭壇上寄存於招魂旗中的三尸。

三尸正法,源自術金門,是一門禁術,可用於反奪舍。

但前提是,你得做好前期準備:

一、將三尸先扔出去,留下只剩一日壽命的靈魂空殼。

二、這一日間,得有人奪舍掉你,還傻乎乎的去到了三尸附近,觸動了靈魂感應。

三、在之前的奪舍過程中,得耗掉對方的全部力量,令其無法抵抗反奪舍。

這些噁心的先決條件幾乎不可能達成。

但只有全部達成,三尸正法在第三步後,才能正式啟動:將三尸注入到奪舍自身者的靈魂之間,從而奪回自我。

以上這些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前期準備……

天人五衰砍了三根風青木,斬了一顆亡靈體首級,鑲上三厭童目,全部搞定。

至此,他天人五衰便回來了!

所用的,還是在血世珠裡頭,經過特殊力量轉化、融合的衰敗之體,外加不死之體。

是的!

從罪一殿偶遇夜梟的那一刻開始。

天人五衰,便盯上了尚未成熟的不死之體,也就是死亡之體!

他將自己以祭品的形式供上去,幫助夜梟修出不死之體後,最後加倍討要了回來。

很幸運,這中間過程,沒有出現大的紕漏。

在石祭壇上死而復生之後……

來自半聖的心血來潮,以及終於敢啟用一點的血世珠的預知功能,令得天人五衰知曉接下來要有危險,必須離開了。

他的封聖過程極其複雜,還對聖神殿堂的高層動了手,痕跡當然不能留下。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強者擁有回朔時空場景的能力,真要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之後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天人五衰收拾了現場所有痕跡,再重新偽造了一波痕跡,給後來者留下了一份超級大禮,就此離開。

得到不死之體,下一步,毫無疑問就是取得次面之門!

次面之門可以操縱虛空島,擁有它相當於擁有了寶藏。

虛空島上,據天人五衰瞭解,也還有一枚半聖位格,雖然具體不知道在哪裡,但有!

血世珠的禍害……

取之不竭的寶藏……

只要拿到次面之門,接下來的一切困難,都將迎刃而解。

而恰巧,天人五衰已然知曉,次面之門就在宇靈滴手上!

依照腦海中夜梟的破碎記憶,他瞭解到聖神殿堂的最後一步的零星半點。

至少,地點好像是在罪一殿。

想來也是,唯有在那個地方,次面之門才能真正溝通到外界,關閉虛空島。

宇靈滴,必然不可能離開罪一殿!

那麼接下來該去哪裡,答桉顯而易見。

從幽冥鬼都去往罪一殿,距離太遙遠了,夜梟渡劫之時,肯定也吸引了許多人過來。

天人五衰是不可能頂著剛突破,明晃晃的半聖威壓,招搖過市的,那樣容易暴斃。

他試驗了一波不死之體的能力。

“祭靈禁走!”

這是術金門收藏的一門聖武、禁術,以獻祭神魂為代價,透過聖道定點傳送、遁移方位。

一般,這是在煉靈師窮途末路之時使用的遁術,那一瞬間爆發的力量,半聖級別內,無人可以阻攔。

但用完即死。

——十分愚蠢的一式聖級武學,但夠詭異,所以術金門收錄了。

它被列為禁術,也情有可原。

而不死之體之所以貴為五大絕體之一,不止是它被動的能力是殺不死,還意味著擁有者能以生命為代價,做到許多常人根本不敢去做的事。

祭靈禁走,便是其中之一。

天人五衰當然不曾使用過這一術,只是記得古籍記載,太虛用完必死,半聖還有一刻鍾喘息時間。

然神魂消亡,不可復生,一刻鍾只夠半聖交代後事。

當場溫習這一術法,當場使用,天人五衰的天資很好,只嘗試了三次,便成功了。

他實現了超遠距離瞬時跨越,從幽冥鬼都,一下遁走到了罪一殿!

然而天人五衰太虛弱了。

他本掏空了一切,在幽冥鬼都布了次殺人的局。

於是古籍中記載的一刻鍾喘息時間,他並沒有享受到,遁走到罪一殿後,當場死亡。

死亡的力量啟用了不死之體,天人五衰進入假死修復神魂狀態。

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他的意識恢復過來了,但力量只能是緩速恢復。

這,正是他初見天靈婆婆時受擊而無力反抗,連三厭童目都只能開啟一次就耗幹了聖力的原因。

“是不會死,但後遺症,很嚴重……”

天人五衰終於回憶起來了所有。

同時也為連夜梟都不清楚有多強的不死之體,總結了好幾條規則。

“第一,不會真正死亡,但會進入短暫的假死狀態。”

“生前透支多少,假死狀態中的修復時間會隨之增長、減少。”

“這點,同對不死之體的掌控程度應該也有關,之後死得多了,應該便不會輕易進入假死狀態了。”

“第二,記憶混亂、丟失嚴重。”

“忘掉了很多事情,但凡印象不深刻的,基本全丟了,一些重要事情的細節,也變得模湖。”

“要是在戰時如此,怕是清醒後第一時間,連面前是敵人都不記得。”

天人五衰眉頭蹙起。

他從見著天靈婆婆到現在,花了好長時間才想起來自己是來罪一殿做什麼的。

至於認出來天靈婆婆來,則費了更大的勁。

且腦海裡有關這個人的資料,只剩下“天靈婆婆”四個字。

一個不甚重要之人……

“第三,復生後有很長的虛弱期,這才是最關鍵的。”

天人五衰估算了下,以他現在的狀態,要恢復到全盛時期,約莫得半天時間。

看起來很短,實際上很長。

在戰時,這是可以要人命的。

不死之體不會死,但不代表不會被封印、囚禁、鎮壓。

要是被人捉住,活著將比死亡更加痛苦,且因為不會死,這份痛苦,定然要翻不知多少倍。

主要是這種狀態,還無法透過丹藥等恢復,只能憑藉不死之體自動修復。

天人五衰總結完畢,很快放下這些。

不死之體對夜梟來說是執念,於他而言,只是一種輔助能力罷了。

這在他所掌握的能力裡,甚至排不進前三。

“天靈婆婆?”

天人五衰望向了面前身軀潰爛的老太婆,目中無波無瀾,像是在看待一位能力試驗品。

他的衰敗之體在進入半聖之後,威力大增。

但因他此時堪堪封聖完畢,無法完美掌控力量,且還假死了一次,實力正處於恢復期。

因而,五衰之相,想斂都斂不回來!

這位天靈婆婆在他面前待了這麼久,之後想活下來都難了。

縱然她是太虛,只要沒有手段抵抗厄運和詛咒。

死亡,時間長短問題。

“老身是……”

天靈婆婆的聲音沙得不成人樣。

她的意識告訴自己該跑,但腦海中紅光閃爍,情緒失控,令得她連起身的力量都無。

血世珠,加天人五衰之相……

這隸屬於天煞孤星的二者交疊,連天人五衰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會何時慘死,站在他身邊的人,當然抵抗都難。

“老夫方才死了多久?”

“不……久……”

天人五衰一聽這聲,當即放棄了正常問答,右眼一凝,三花翻轉。

天靈婆婆僅剩的獨眼中,同樣旋轉出了三朵灰色的花斑。

“從你見到老夫,至老夫醒來,隔了多長時間?”

“很短……十數息……復生……”

“中間老夫死了?”

“是的……從一開始……就沒有……生命痕跡……”

“你確定?”

“確定……半點……生機……都無……”

“如果生命中僅剩最後一個願望可以實現,你希望,做點什麼?”

“老身……”天靈婆婆無意識回答著。

她已然奄奄一息,五衰齊至這麼久後,她肉身都開始潰爛。

可是,這一刻,她忽然情緒失控,整個人變得激動起來。

“殺!殺了……他!”

“殺誰?”

“都!申!林!”

“他是誰?”

“都靈門……上代……門主……”

天人五衰沉默了一陣,他想起來了。

天靈婆婆,好像是中域都靈門的前大長老。

“你叫什麼名字?”

“都……輕……竹……”

天人五衰閉上了眼,解除了三厭童目,無聲點頭,“老夫,知道了。”

“嗬呵呵……”

天靈婆婆意識完全混亂,無力軟倒在地,靈元開始從身體的裂縫順著血液逸出。

天人五衰耷著眼皮,眸光閃爍,望著眼前這一幕,唇齒一翕,欲言又止。

他終於還是閉上了眼。

再次睜眸時,目中已恢復了冷漠。

天人五衰伸手,點中了天靈婆婆的眉心。

“睡一覺吧。”

“黎明,在黑夜之後歸來。”

虛空驚現一聲梟鳴,地獄之門分開,死神之力一掃。

前方天靈婆婆殘餘的一切靈肉,盡數消失不見,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痕跡,都被抹除。

“生命,如此脆弱……”

天人五衰半跪在地,眼神放空了許久,不知在想著什麼。

體內的力量恢復了一些,他直起了身,望向前方,眼神變得堅決。

“宇靈滴!”

手一掐訣,血世珠紅光一閃,天人五衰身上聖力綻放,就要施術。

可印決至半,他忽然停了下來,抬眸往上。

嗡!

血世珠從頭頂浮現,徐徐旋轉,散發著誘人的紅光。

“禍世之根源,死亡之指引……”

天人五衰呢喃了一聲,雙眉微微皺起。

他垂下頭,摘掉了臉上的半張殘面,從戒指中掏出了一個全新面具戴好。

黑暗中,他又褪去了身上沾滿了血汙的袍子,換了一身嶄新的衣物。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人五衰腦中,也已完成了整個思考的過程。

“也就是說,如果真要順著老夫的第一意志,去找次面之門,去找宇靈滴。”

“大機率,黃陽真人、夜梟,就是前車之鑑?”

“你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天人五衰望著血世珠,凝聲驚歎。

他也是突然才反應過來的,以血世珠的能力,怎麼可能指引人走向成功呢?

他天人五衰,都是靠的血世珠,才令夜梟這個死亡之體,走上死亡之路的。

怎麼可能身份一換,血世珠成了自己的半聖位格,就會無理由對自己好了?

“為何會死?明明毫無道理……”

“老夫已是半聖,真要出手,宇靈滴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是了,如果他只是誘餌,聖神殿堂的半聖,就在他的背後呢?”

嗡!

雙目紅光一閃。

天人五衰的思緒一滯,拐向了別處。

“也不可能。”

“如有半聖在他背後,次面之門,如何還能掌握在宇靈滴手上?”

“而且現在,就算是半聖,都不敢與老夫為敵。”

“過去!就看一眼……”

彭!

一黑一白的鬼獸之力陡然從背後湧出,化作涇渭分明的兩邊斷翼,將天人五衰護在了身下,隔絕了血世珠的影響。

天人五衰一愣,清醒回來,旋即笑了。

他再次抬眸,盯上了血世珠,緩緩將之收回體內,搖頭失笑。

“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次面之門?

宇靈滴?

天人五衰一點都不想去找了!

血世珠就是指引人走向死亡的,誰想赴死?

但若反其道而行之,則風險再大,不會大過血世珠的指引。

“那麼,沒法奪得虛空島的半聖位格,再想剝離血世珠的影響,就只剩最後一條路了……”

天人五衰偏頭,望向了遠空。

“姜布衣!”

他大聲喊道。

良久寂靜,別說聖力波動了,天人五衰連半聖對於呼喚會有所回應的聖道波動,都半分不曾察覺到。

“姜布衣!”

他再喝了一聲,然依舊無果。

天人五衰笑了,搖著頭又一聲輕嘆。

“看來你也經歷了不少,竟變得如此謹慎,真是可惜……”

“不過,呼喚無用,你也跑不了!”

天人五衰換手抱胸,倚在迷宮圍牆上。

在浪費時間恢復身體力量的同時,他腳下聖力波動化作漣漪,一圈一圈往外盪漾。

“吼——”

不多時,遠方傳來一聲爆吼,隨即彭彭重擊的腳步聲出現。

迷宮拐角處,勐地衝出來一頭虛空侍。

“吼!!!”

見著人類,虛空侍昂首又是一聲爆吼,憑空一躍,雙腳便飛踹而來。

破空之音襲來之時,倚在迷宮圍牆上的天人五衰,悠然抬眸。

他雙手抱胸,依舊連指尖都沒有動,只是面具陰翳下,右眼中灰花一轉。

“跪下。”

波瀾不驚的話音響起。

彭!

偌大一頭虛空侍,霎時間雙目旋起灰色花斑,於半空屈膝,雙膝筆直砸地,轟出了大地兩個深坑,將其雙腿都給砸得裂開。

“吼……”

“嚯……”

虛空侍頭顱埋進了地板之中,被那小小人類的半聖威壓,鎮得喘不過氣來。

嗒。

天人五衰動了,邁步來到虛空侍的面前。

他甚至夠不著虛空侍十分之一的膝蓋高,可輕輕伸手,點在了虛空侍的身體之上。

“魂靈安息。”

後背虛幻的死神虛影一現,遮天蔽日的死神鉤鐮橫空一鉤,虛空侍胸前的黑色加深一道,彭一下軟倒在地。

“差不多了……”

天人五衰抬眸望了遠方一眼,感受著體內恢復過來的,已然可以施展又一術法的聖力。

他一隻手摁在了虛空侍的膝蓋上,另一只手豎於胸前,單手結印,口中唸唸有詞:

“祭彼上屍,規弱則低。禁吾下屍,道藏法欺。”

“靈去三千,窺萬界兮。神魂歸處,姜氏布衣。”

嗤!

法訣才剛唸完,虛空一下氤開了無盡氣流。

萬千聖道化作實質,凝成一條虛幻巨手,緩緩落下,拎走了祭品虛空侍。

而後氣流之中化出無數靈光,飛向四面八方各地。

嗤!

又一虛幻巨手垂落。

這次對準的,是天人五衰。

“禁屍搜神道!”

天人五衰頭都不敢抬,保持著決印的動作,半分不敢窺見未知,只盡心完成獻祭儀式。

虛幻巨手捏住他,輕輕一提。

天人五衰只覺萬千痛楚襲來。

他的靈魂像是被人憑空抽離,身下四處,盡是藕斷絲連傳來的苦痛。

“呃啊啊啊——”

慘叫聲響徹四方。

沒過多久,靈魂死去。

天人五衰雙目變得空洞,冬一聲背部直挺挺砸在了地面之上。

刷刷刷!

萬千靈光重歸而來,匯入天人五衰的屍體之中,可他已然死透,一動都不動。

死寂……

在罪一殿此之一地,持續了許久、許久。

天人五衰的身體緩慢溢位衰敗霧氣,流滿了周邊地界,萬物不敢靠近。

終於。

某一刻。

天人五衰身子一抖,倏然睜開了雙眸,眼神放空。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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