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盛不屑地哼了一聲, “老夫豈是那等人物。”
其他人都忍著笑,卻是沒有賭錢。
比起賺錢,他們更願意看獨孤盛的笑話。
宇文化及衝著陳卿拱了拱手,“今日無論結局如何, 我宇文閥都承您一個人情。”
宇文化及是個聰明人, 之前的一盞茶,已經讓他看出了結交陳卿的價值了, 他立即就決定,改變策略,交好此人比得罪此人的利益顯然大得多了。
獨孤盛聽到宇文化及的話,眉頭不由一皺。
他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但已經為時已晚了。
侯希白道:“二位可準備妥當了?”
陳卿和宇文化及已經除去了靴子,腳上僅著素白的襪子, 他們兩個都點了下頭。
“既然如此, 那就——開始!”侯希白的話音才落, 二人已經如離弦的箭一般竄了出去。
兩道身影如鴻雁一般迅捷,又如小雀一般輕靈。
一白一黑的身影格外清晰。
兩岸的百姓們看到此景,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岸邊,一下子人頭濟濟,擠得水洩不通。
“這兩人的輕功都好快。”寇仲靠在橋上, 伸手搭在眼睛上, 極目遠眺著陳卿、宇文化及的身影。
那兩人的輕功實在是太快了,不過眨眼之間,已經竄出了數丈遠。
若不是寇仲修習的長生訣,讓他的視力變得超出常人, 此時也已經看不到了。
“的確很快。”侯希白用扇柄抵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陳卿和宇文化及二人起初都是並肩而行。
兩人的速度保持著統一的步調。
這渡運河考驗的不是別的,而是輕功和內力。
輕功不好,內力不足,不出百丈就能跌落河裡。
而且還很考驗意志。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果輸了,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僅僅是這些也就罷了。
陳卿還提出一點兒,不可藉助外力,也就是說,絕不可藉助船隻等東西來借力,更不能觸碰到水面。
這也是他要求僅僅著襪子的原因。
這個比試看似簡單,實則一點兒也不簡單。
宇文化及的內勁的確很充足。
但是他始終比不上陳卿,很快,所有人就很明顯地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慢了下來,而白色的身影和黑色的身影則迅速地拉開了距離。
獨孤盛的臉色出奇的難看。
他搭在石橋上的手掌握緊,幾乎氣得咬碎了後槽牙。
怪不得方才侯希白和那個年輕人要壓這白衣人贏,敢情他們早已知道這人的實力遠超過了宇文化及。
獨孤盛現在只覺得四周的人看著他的眼神都好像帶著看笑話的意思。
他心裡又氣又怒。
獨孤盛衝一旁的手下招了招手,傳音入密地吩咐了那手下去辦事。
此時,所有的人都緊盯著陳卿、宇文化及的比試,一時之間,沒有人發現他的異舉。
幾個手下立即去了。
他們是騎馬來的,這時候剛好派上了用場,騎著馬拼命才追上了陳卿。
“哆!”
一支船杆破空而出,襲向了陳卿的後背。
兩岸圍觀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船杆嚇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看不過去,高聲喊了一聲“小心。”
偏偏這時候,又有七八根船杆從左右兩側將陳卿包抄了。
獨孤盛摸了摸鬍鬚,滿意地點了下頭。
“卑鄙!”寇仲握緊了拳頭,狠狠地砸了下石橋,他側過頭,惡狠狠地看向張士和,“我就說你們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原來你們宇文門閥的人竟然還藏著這麼一手!果真是你們宇文門閥的作風!”
“你胡說什麼!”張士和氣不打一處來,他怒不可遏地反駁道:“我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誰知道這件事,是不是你們賊喊捉賊,陷害總管!”
“都別吵了。”林平之抬起手,按了按。
他沒有回過頭,而是冷冰冰地說道:“做出這些事來是,不是我們,也不是宇文化及的人。”
“那是誰?”寇仲咬牙切齒地問道。
林平之看著遠處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呼吸在一瞬間紊亂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他的心有多麼的慌,“獨孤盛。”
眾人回頭去看獨孤盛。
他卻冷笑一聲,抱著雙臂,“老夫不過是考驗他罷了,若是連幾根杆子都避不開,怎麼能打敗宇文化及?”
寇仲被他的話氣得咬牙切齒,把一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徐子陵伸手攔住他,“仲少,這人留著等會兒給掌櫃的,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獨孤盛抱著雙手,不屑一顧地說道:“你們掌櫃的現在都自顧不暇,等會兒落了水,怕是要羞得日後不敢在洛陽城裡露面了,還敢如此大話。”
師妃暄、婠婠等人神色各異。
婠婠朝河面上看去,這人在半空中,是最難應對攻擊的,且那些攻擊又都是從一些奇特的角落而來,分明是故意刁難陳卿。
她本以為這一局,陳卿是贏定了。
沒想到,這裡頭竟還多出了波瀾來。
這下子。
誰輸誰贏,可就不一定了。
攻擊從隱蔽的角落不斷襲來。
尋常人在這種時候早已亂了陣腳了,陳卿卻還不慌不忙,他甚至都沒有回過頭,只是稍稍側了下頭,就輕易地避開了一根杆子。
短短不過數來個呼吸。
他已經將所有的攻擊都避開了。
而速度卻一點兒也沒有慢下來。
岸邊和橋上的眾人已經看呆了。
有的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怕不是看錯了。
陳卿的衣袖飄飄。
於半空中,在陽光下,烏髮隨風飄動,恍若神人。
砰!
一截斷木不知從何處暴射而出。
那斷木來勢洶洶,轉瞬間就到了陳卿身後。
而陳卿卻似乎還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危險。
河岸邊,已經有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了。
林平之握緊了拳頭,口乾舌燥地緊盯著河上的陳卿。
他其實可以出手,但他知道,陳卿不會願意他出手來影響他的賭局。
這一場比試,是屬於陳卿的。
寇仲、徐子陵二人都緊張地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在看著陳卿。
有的人是在等待他再次創造一個奇蹟,有的人是在等待著看他的笑話。
陳卿動了。
他的身形憑空往上竄了半寸。
僅這半寸,就足夠他避開了那一截短木。
精彩!
這是所有人心裡同時產生的感覺。
要能夠在這種時候,靈機應變,做起來可比說起來難多了。
噗通。
最終還是宇文化及撐不住了。
他落到了一艘船的船板上。
結局塵埃落定。
陳卿贏了!
兩岸頓時爆發出一陣雷鳴一般的掌聲。
所有人都歡呼不已。
寇仲和徐子陵二人立即歡喜的抱在了一起,又跳又笑,兩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
而林平之也悄無聲息地松了口氣。
他的唇角翹起,眼裡帶著笑意。
“我輸了。”回到石橋上,宇文化及坦誠地對陳卿說道,“其實,在剛開始,我就知道自己輸定了。”
“宇文大人客氣了。”陳卿微笑著說道。
“不,我不是客氣。”宇文化及打斷了陳卿的話,“這種話,我可不會隨便說。贏了便是贏了,輸了便是輸了。你放心,我回去後就讓人把剩下的金子送到你們店去。”
陳卿道:“那就多謝了。”
“不必客氣。我先行一步。”宇文化及道。
他正要轉身離開,身後卻是傳來獨孤盛的聲音,“慢著!宇文大人,我看這一局,你還沒輸呢。”
“什麼意思?”宇文化及停住腳步,微皺著眉頭看著獨孤盛。
獨孤盛冷笑著指著陳卿的腳說道:“方才你們的打賭,可是說了,不能借力。這位方才好像是借力了吧?”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變,朝陳卿的腳看去。
獨孤盛道:“他若是沒借力,贏了宇文大人,那老夫無話可說,可是方才老夫明明瞧得真真的,這位是藉著那根斷木才贏的,算他贏,對宇文大人有些不公平吧。”
獨孤盛說的好像他一門心思都是為了宇文化及似的。
但宇文化及心裡其實很明白,獨孤盛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拿他當槍使,要挽回他的顏面和那幾萬兩銀子罷了。
他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說道:“即便如此,也是他贏了。他的距離遠超過我。”
“話可不能這麼說。”獨孤盛強詞奪理地說道,“用你剛才的話來說,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現在,這種情況,不能算是他贏了吧。”
眾人都沉默了。
這獨孤盛說的雖然是狗屁話,但是這狗屁話也有點兒道理。
“誰跟你說,我借力了?”陳卿撩了下眼皮,說道。
獨孤盛道:“還用誰說,方才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你藉著那斷木,拔高了半尺。”
“是嗎?”陳卿勾起唇角,“若是我沒有呢?”
“若是你沒有,老夫不但賠錢,而且還認你當爺爺!”獨孤盛篤定地說道。
“那可就不必了。”陳卿道:“我可不想有這樣的不肖子孫。若是我沒有借力,我只要你陪我紋銀三十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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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獨孤盛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信心十足,他方才親眼看到陳卿藉著那段斷木,竄高了半尺高。
這等穩贏的事情,哪裡有不賭的道理?
“若是你有呢?”獨孤盛也不傻,他還知道給自己討要好處。
“這要是我有。”陳卿摸了摸下巴,“我就倒給你三十萬兩紋銀。”
“就這麼說定了。”獨孤盛道。
陳卿對眾人拱了拱手,“今日諸位都在這,就勞煩諸位做個見證。”
“可。”宇文化及頷首。
他看著獨孤盛,唇角露出幾分鄙夷。
“閣下放心。”師妃暄應許了下來。
侯希白也點頭答應。
陳卿這才道:“這要看有沒有借力,再簡單不過了,那段斷木骯髒不堪,若是有借力,我的襪子必定會有汙痕,但是,現在,”他取下襪子,一雙雪白的襪子映入了眾人的眼簾,上頭一塵不染,好似簇新的一般。
“諸位看到了,這襪子怕是比某些人的心還乾淨。”
獨孤盛怔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這,這怎麼可能?”
不但他,連著師妃暄等人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來。
若是陳卿沒有借力,豈不是意味著他剛才憑空竄高了半尺?
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得到?
侯希白搖著扇子的手停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陳卿的襪子,有些不可思議地晃了晃頭。
“如何?”陳卿問道。
宇文化及深吸了口氣,他心服口服地說道:“我輸得不冤。”
這樣的實力,輸給他,宇文化及無話可說。
要做到在半空中憑空竄高,天下間恐怕能做到的人不超過三個。
獨孤盛的臉色鐵青。
他卻不敢再辯駁,陳卿的武功實力顯然已經遠超過他,這要是再開口,對方一個動怒,要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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