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瑟瑟發抖, 眼珠亂轉之後,頓時生出一計, 只見她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 一甩袖袍,裝模作樣的冷哼一聲, 開始胡說八道, “爾等凡胎肉體, 不知本神婆的神通,也罷,我也懶得與你們這些凡人計較。”
說著神婆就轉過身子, 面向廣場周圍的群眾, 臉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繼續胡說八道。
“可這宋家大少爺卻是妖氣入體太深,如不立即做法,將來必會為害一方, 到時候悔之晚矣, 就算本神婆法術通天, 也是束手無策。”
鎮上群眾一聽神婆的話, 頓時慌了起來, 他們實在是怕極了妖怪, 有些人更是小聲地指責起劉楚。
劉楚此時滿臉陰霾,周身殺意全部散開, 異常駭人。
烈日當空, 他那刀卻縈繞著一股寒氣。
別說沒有什麼身手的群眾, 就連教頭等人,都不敢輕易上去同他較量。
黃單這會兒已經完全清醒,他瞧著白髮蒼蒼的駝背老嫗,看不出來,瘦的皮包骨,胡說八道的本領真高,什麼妖氣入體,他在山裡待了那麼長時間,連妖的一根毛都沒見著。
一抹刀光被太陽折進黃單的眼裡,他的餘光掃過身旁的男人,對方對這老嫗動了殺念。
黃單對男人搖搖頭,不能殺|人,否則惹上人命,會有牢獄之災。
可以事後再整一番。
劉楚的薄唇如刀鋒般抿在一起,掃向被煽動的群眾,剋制住滿腔的怒火,冷聲道,“大家靜一靜,這宋少爺不管未來會怎麼樣,但他現在還是一個人,只要他沒有犯|法,就會受到國|法的保護,神婆設的這口鐵鍋根本就是想要他的命,一旦他死了,神婆就是殺|人|犯,而你們這些起鬨的人就是從犯,我會將你們一一捉拿官府。”
接著,劉楚便看著向他圍來的教員,面露冷笑,抬頭向著族長說道,“宋族長,宋少爺雖是宋家的人,卻也是朝廷的百姓,不知是你的家法大,還是朝廷的國法大?”
面對劉楚的問題,族長的神色一沉,這個問題他還真不好回答,他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家法比過國法還要大吧。
“宋望不但妖氣入體,而且與戴老闆的失蹤有著極大的關聯,我們宋家不會允許有這樣的人,我想朝廷也不會縱然這樣的人吧。”
“沒錯,沒錯,本神婆剛剛耗費了十年壽元,終於開天眼看了,這宋望不止是妖氣入體,而且有怨氣纏繞,定是有人命在身,很可能就是失蹤的戴老闆啊。”
一旁的神婆見宋族長開口,頓時膽氣也壯了起來,只見她得意的下意識捋了捋頭上的小辮,卻發現辮子剛被劉楚給砍斷了,頓時臉上有些尷尬之色。
鎮上的群眾現在是最相信神婆的,她的話眾人聽的很清楚,這宋少爺有怨氣纏繞,那十之八||九就是戴老闆的魂魄了,不然怎麼會只有宋少爺一人回來,而戴老闆卻離奇失蹤了呢。
族長向神婆投去讚許的目光,意思是你這天眼開的很及時啊,而神婆顯然也是感受到了族長的讚許,得意的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本神婆法術無雙,開個天眼像喝水一樣簡單的樣子。
只是宋族長好像沒看懂她的意思,還以為這老婆是在拋媚眼,頓時族長的臉上有些鐵青,心想這老太婆都七老八十的,也太不自重了。
可惜眾人並沒有看到這怪異的一幕。
“宋族長,你有點說的沒錯,宋少爺確實與戴老闆失蹤一事有關聯。”
劉楚突然就笑起來,“我奉命調查戴老闆失蹤一事,而宋少爺是唯一的知情人,我現在要將他帶走,日後官府還有很多事要問他。”
族長一言不發,那臉比茅坑還要臭。
似乎是沒料到劉楚會半路殺出來,將原本已經塵埃落定的事再翻出水花。
劉楚將目光看向神婆,警告之意明顯,“至於宋少爺是否有人命在身,那也要等衙門查清了才好定罪,以我看有些人妖言惑眾,騙取百姓錢財,才是本捕頭需要立即抓捕的。”
神婆頓時心生不妙,連忙向小廝使眼色,“呀,童兒,家裡面剛煉的一爐九玄上清跌打痔瘡丹快好了,我們速速回去,不要誤了開爐的時機。”
“是。”
小廝與神婆配合多年,十分默契,直接迅速跳上破牛車,載著神婆,在眾人一片懵逼的目光中,迅速逃走,現場只留下一坨牛糞。
見神婆逃走,劉楚也沒有阻止,他現在要做的是救下身邊的人。
“宋族長,今天這宋少爺我們衙門是一定要帶走的,希望你不要阻攔,有些事情真的鬧開了,我想大家都不會全身而退,你說對不對。”
劉楚盯著族長,目光中帶有一絲玩味的意思。
族長此時好像也是想到了什麼,那臉頓時就抽搐了一下,畢竟任何人都是有些把柄被官府捏在手裡,何況神婆已經走了,法事已經無法舉行,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做出顧大局的樣子。
“好吧,宋望你們帶著吧。”
空地的大鍋和柴火都撤掉了,人們心裡的猜測卻依舊存在,鎮上的流言四起。
戴老闆一日沒回來,流言就會持續一日。
宋府大門緊閉。
黃單洗過澡換一身長衫,喝兩口熱茶,從鬼門關走一回的感覺還在他的心裡盤踞著,“差點成了一鍋水煮肉。”
劉楚一陣後怕,到現在,呼吸都沒平穩,他一拳頭砸在桌面上,“據我所知,那老嫗還有後招,你會被人從鍋裡撈出來,丟進火裡烤,整整烤上七日,再把你的骨骸泡進雞血缸裡。”
黃單的喉結滾動,嚥下嘴裡那口茶水,“你聽過那個老嫗?”
劉楚摸著青年的手,“略有耳聞。”
“她是附近一帶最有名的神婆,傳聞有戶人家的兒媳連生了十個姑娘,最大的心願就是生個男孩,到第十一胎的時候,婆婆跟丈夫湊錢去請她來作法,結果生的就是男孩。”
“還有個事,村裡有個小孩持續發熱不退,嘴裡說夢話,渾身發抖,家裡人找神婆來看,說是什麼嚇到了,魂丟在外面沒回來,神婆作法,往鍋裡擺筷子招魂,小孩就好了。”
黃單說,“……誤打誤撞了吧。”
劉楚的眼底浮現怒意,“以前那些事,我不評論,今天那老嫗說你身上有妖氣,分明就是胡編亂造,要不是你的阻止,我當時就會把她丟進鍋裡。”
黃單說,“現在你就在牢裡蹲著了。”
劉楚低著聲音,“管不了那麼多。”
反手握住男人,黃單嘆口氣,這次他被捉,說是神婆指使的,其實是族長,那倆人之間的眼神交流,他都看在眼裡。
族長清楚,要是他出面,沒有神婆管用。
神婆兩片嘴皮子上下碰碰,就能將子虛烏有的東西變成鐵板釘釘。
鎮上的人全被牽著鼻子走。
“為什麼大家那麼容易被煽動?”
劉楚說,“每個地方都有人把心願寄託給神明,以為神婆可以跟神明溝通,人們需要,神婆就會有很多,靠這個來獲取利益,在那些愚昧的人心裡,他們說的,做的,全是對的,甚至寧願相信神婆,也不相信自己的親人。”
“我處理過一個案子,有對夫婦一年到頭都在吵架,村裡的神婆說是家裡老人身上的濁氣太重,影響了家裡的風水,夫婦倆就把老人偷偷殺了,還是老人的兒子主謀。”
黃單毛骨悚然。
人心比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所謂的神婆就恰好利用了這一點。
劉楚的目光從黃單身上移開,停在虛空一處,“況且,這世上的真真假假很模糊,不論是什麼東西,只要經過人一傳,再由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群體惡意添油加醋,扭曲是非,真的會變成假的,假的會變成真的。”
他的唇角譏誚的一勾,“也許好人會被當成壞人打死,永世不得超生,而壞人,卻能受人敬重愛戴。”
黃單看去,男人已經斂去所有情緒,“那種神婆總會有露餡的時候吧?大家還信?”
劉楚摸摸青年的頭髮,“我的大少爺,你不信,我也不信,但是我們不能要求其他人也像我們一樣,因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標準。”
黃單想了想,認同男人的每一句話,不說這裡,他那個世界也有。
要是在論壇發個有關迷信的帖子,搞不好就會被噴死。
劉楚冷哼,“我不會放過那個老太婆的。”
黃單放下茶盞,把那個老嫗殺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真正要殺的是在人心裡作祟的妖魔。
短暫的安靜之後,劉楚問他,“昏迷之前,你在做什麼?”
黃單說,“我喝完藥就睡了。”
劉楚的眉頭一皺,“藥都經過了誰的手?”
黃單說,“我的生活起居是娟兒負責,藥也是,平時都是她端給我。”
劉楚眯了眯眼,“娟兒嗎?”
黃單說,“即便是那藥有問題,導致我昏迷不醒,也不會是娟兒幹的,她沒理由害我。”
劉楚嘖嘖,“大少爺,人心隔肚皮,即使是同床共枕的夫妻,至親,兄弟,都有可能在背地裡陷害你,趁你不注意給你致命的一刀,更何況是非親非故的一個丫鬟。”
他看青年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單純不經世事的孩子,充滿憐惜,也有擔憂,“你要明白,利益能讓一個人變成一頭畜生。”
黃單望著男人,半響才說,“你這個說法,我以前聽過,世上的所有人和事,都具備多面性,你說的,只是其中陰暗的那一面。”
劉楚輕笑,“我就是一粗人,你跟我扯大道理,我不懂。”
黃單覺得男人的笑很悲傷,“系統先生,劉楚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我想聽聽他的故事。”
系統,“在下幫您查過,需要1000積分。”
黃單記得自己只有200多積分,“貴了,能不能給我便宜點?”
系統,“黃先生,很抱歉,這是領導設定的價格,不打折,在下也無權給你任何優惠。”
黃單說,“沒事的,我能理解。”
他問著男人,“劉楚,你能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嗎?”
劉楚勾青年的下巴,眉眼帶笑,極為好看,“我的過去只跟我的婆娘說。”
黃單說,“那算了。”
“我是男的,做不了你的婆娘。”
劉楚的目光灼熱,“我說可以就可以,大少爺,你願意做我的婆娘嗎?”
黃單說,“不願意,難聽。”
劉楚,“……”
他單手撐在桌子邊緣,身體前傾,氣勢逼人,口中說出的話卻充滿柔情,“我劉楚整個人都是你的,隨你想要什麼。”
黃單的聲音被男人堵住。
劉楚擁著黃單的手一再收緊,唇||舌間的力道很大,把他弄哭了。
黃單推開男人,又被抱住。
劉楚一邊親他臉上鹹鹹的淚水,一邊說,“下次不能這麼嚇我了,我老了,經不住嚇。”
黃單吸吸鼻子,“多老哦?”
劉楚說很老很老。
黃單,“……”
他把臉在男人掌心蹭蹭,又糙又疼,“娟兒的事,我自己去問吧。”
“出這麼大的事,你府上的管家應該已經將娟兒關起來了。”
劉楚摩||挲幾下青年的耳朵,“在你奶奶沒醒之前,你別獨自去見娟兒,你心腸太軟,我怕你問不出什麼,反倒被對方套出東西。”
黃單說,“好哦。”
劉楚看看他哭過的樣子,又忍不住去親,“我暫時留在你這裡,等你奶奶醒來再說。”
黃單說,“那我叫管家去給你安排房間。”
劉楚咬他的下嘴唇,“不用,我就住你這兒。”
黃單疼的嘶一聲,“會被人發現的。”
劉楚笑出聲,他坐在黃單的腿上,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發現什麼?我們是清白的。”
黃單,“……”
他的腿上好沉,“你幹嘛坐我腿上?”
劉楚有點兒委屈,“跟你說幾次了,你都不肯坐我腿上,那我只好自己來了。”
黃單嘀咕,“都坐腿了,還清白。”
劉楚斜眼,“你說什麼?”
黃單上手去捏,“我說,你的屁|股很翹。”
劉楚的耳根子紅了。
傍晚時分,管家過來敲門,“少爺,老夫人醒了。”
床上的倆人睡的很香。
門外的管家又敲,聲音也大了些,“少爺?老夫人要見你。”
劉楚皺眉,拍拍趴在自己懷裡的青年,“醒醒。”
黃單打了個哈欠,他聽到管家的聲音,睡意立刻就不見了,坐起來對男人說,“你在房裡待著,我去一下。”
劉楚把青年拉下來,給他擦掉嘴邊的口水,“有事喊我。”
黃單整理整理長衫,快步去開門。
管家往房裡頭看了眼,也沒說什麼,“少爺,走吧。”
今天這事鬧的,府裡人人都緊閉嘴巴,唯恐不小心說錯話,惹上麻煩,他們只是下人,幹好分內之事便可。
宋邧氏坐在床頭,氣色很差,心情卻還不錯,知道孫子沒事了,“阿望,白天的事,管家都跟我細細講了,我們宋家欠劉楚一個恩情。”
黃單說,“是倆個。”
宋邧氏說,“一個倆個都是欠,你別插手,奶奶給你還掉。”
黃單說好。
宋邧氏的眼中浮現一抹厲色,轉瞬即逝,“阿望,奶奶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別怕,只要奶奶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的。”
黃單說,“外面的人說我身上有妖氣。”
宋邧氏的聲音一冷,“別跟那些人較勁,他們都是一群瘋子,這個鎮子早晚要毀在他們手裡!”
黃單盯著老太太,“奶奶,戴老闆還是沒回來,找也找不到。”
“他人的死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宋邧氏握住孫子的手,語重心長道,“阿望,奶奶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要少管閒事,永遠不要為了任何人,把自己陷入絕境,哪怕是奶奶。”
她用一種慈愛的目光看著孫子,“你記住,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黃單若有所思,老太太的話自相矛盾,前面還在嘲諷鎮上的人,後面給他的感覺,本質上跟那些人沒有多大的區別。
“族長該換位置了。”
宋邧氏說,“阿望,下一任族長是你,奶奶會幫你的。”
黃單說,“奶奶,我不想當族長。”
宋邧氏的語氣嚴厲,“你是我的孫子,是宋家的子嗣,沒有什麼想當不想當,那個位置就是你的,阿望,別叫奶奶失望。”
黃單垂眼,“好吧。”
房內靜下來片刻,黃單問道,“奶奶,娟兒呢?”
宋邧氏說,“在柴房裡關著。”
黃單問,“查出來什麼了嗎?”
宋邧氏冷哼,“奶奶沒想到,小丫頭性子那麼倔,問什麼都沒反應。”
黃單的眼皮一跳,怕是用刑了。
不多時,倆個下人拖著娟兒過來,她身上的布衣連衣裙被血染紅,身後留下一條血痕。
黃單喊了聲,“娟兒。”
娟兒動了動,她緩緩地抬起頭,額頭有血,嘴角破裂,臉腫的不成樣子。
黃單的眉心擰了起來。
宋邧氏叫貼身婢女扶她坐起來,背靠在床頭咳嗽幾聲說,“娟兒,當著少爺的面,你還不認罪?”
娟兒仰頭看黃單。
黃單注意到了,她的眼角有淚。
宋邧氏問幾次,娟兒都在搖頭,“我看你不會說話,舌頭留在嘴裡也沒什麼用,乾脆割了拿去餵狗,來人!”
管家吩咐下人去準備。
娟兒渾身發抖。
黃單站在娟兒面前,“奶奶,事情還沒查清楚,你就把她的舌頭割了,未免也太……”
“婦人之仁!”
宋邧氏的情緒很激動,身子大幅度起伏,“你的藥只經過這丫頭的手,能夠自由出入你房裡的也只有她,阿望,你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今天要不是劉楚在最後關頭趕來,你丟性命,奶奶活不下去,整個宋家都會斷送在她手裡。”
她對孫子喝斥,“你讓開!”
黃單沒動。
他自認帶娟兒不薄,原主也是,娟兒有加害他的機會,卻沒有加害他的動機,能流淚,不是妖。
老太太沒有證據,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宋邧氏命令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少爺帶走。”
黃單被下人架著往外面走,他扭頭問,“奶奶,你每天吃齋念佛,念的都是什麼?”
宋邧氏的身子一震,堵在心裡的那口氣嘆了出去,她把孫子叫到床前,用只有祖孫倆能聽到的音量說,“阿望,你爹不是死在別人的算計中,是自己在自己手裡,善良不見得就有好報。”
“你可想好了?”
黃單說,“奶奶,與人為善,總會好的。”
地上的娟兒眼臉動了動,眼淚成線滑落,沖淡臉上的血跡,她把頭往下垂,瘦弱的身子輕微顫|動。
宋邧氏閉了閉眼,連說幾聲罷了罷了,她看著趴在地上的人,“你雖然說不了話,但是耳朵沒聾,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吧,是少爺為你求的情。”
“知恩圖報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娟兒,藥的事,我不會再追究,你也別再出現在宋府周圍,好自為之。”
娟兒對著黃單和宋邧氏磕頭。
黃單心想,走了也好,離開宋府,離開鉞山鎮,隨便到哪兒去,別回來了。
晚上,前廳的飯桌邊坐著三人,除了黃單和老太太,還有劉楚。
宋邧氏叫下人準備這桌酒菜的意圖明顯,是為了感謝劉楚對孫子,對宋家的出手相救。
劉楚見老夫人向自己敬酒,忙站起來說,“老夫人客氣了。”
宋邧氏說,“劉捕頭,今日你為宋家所做的事,不是一杯酒,一句謝謝便能抵消的。”
劉楚抿口酒,由著辛辣的味兒在口腔蔓延,他把手放下來,偷偷捏一下青年的腰,“老夫人,我與宋少爺結識一場,很投緣,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宋邧氏眼神示意,管家離開,再回來時,手裡端著一個長木盒子。
木盒子開啟,裡面是一把刀,通體古樸,柄端鑲有黑玉,靜躺在盒子裡,散發著淡淡的青光。
劉楚看出刀的出處,“老夫人,這禮物太貴重,劉某受不起。”
宋邧氏說,“受得起,我孫子的命,是無價之寶。”
劉楚沒意見,“是啊。”
黃單的眼角抽抽。
宋邧氏問,“劉捕頭,你說什麼?”
劉楚說,“多謝老夫人,這刀,劉某會妥善保管的。”
不管是孫子,還是宋家,老太太明擺著就是不想欠劉楚恩情,這才用一把寶刀兩清。
宋邧氏叫管家給劉楚準備了房間。
半夜,劉楚避開府裡的下人,偷偷去黃單那兒,進被窩把他摟在懷裡親,“你奶奶不太喜歡我。”
黃單很困,“看出來了。”
劉楚把被子拽下來些,繼續親他,“沒事,你喜歡我就好。”
黃單迷迷糊糊的,“你別抱我,很熱。”
大晚上的都不涼快。
劉楚也熱,大汗淋漓的,撥出的氣息裡都冒火星子,他卻不鬆手,還不要命的把黃單往懷裡帶。
黃單熱癱了。
第二天醒來,床上就他自己,衣服都餿了。
劉楚叫四毛回去看看縣裡是什麼情況,他在鎮上待著,查查戴老闆的行蹤。
娟兒走了,黃單沒要新的丫鬟,他不想再跟這裡的人牽出什麼關係,主僕也不行。
在府裡靜養幾天,黃單去禪房找老太太,給佛祖磕了幾個頭後,提起正事,“奶奶,那天在坑裡的時候,戴老闆跟我說,張老闆出事那晚,她在走廊看到了你,是不是真的?”
宋邧氏垂眼撥著念珠,“對,奶奶是去過走廊。”
她的動作不停,一顆一顆地把黑色念珠往後撥,“當時奶奶就要睡了,隱約聽到外面有動靜,就出來看看。”
黃單問,“那奶奶你可有看到什麼?”
宋邧氏說,“眼睛。”
黃單沒明白,“什麼眼睛?”
宋邧氏說,“一雙銀色的眼睛。”
黃單愣愣,會是妖嗎?“只有眼睛嗎?沒有看到別的東西,或者是什麼人?”
宋邧氏說沒有,“當時張老闆房間的門是半開的,裡面很黑。”
黃單盯視半響,他抿嘴,老太太之前說過妖會帶來厄運,恐怕才覺得自己活不久了,才開始吃以前不愛吃的東西,想在死前盡量少留遺憾,還成天在這裡唸經祈禱。
當初盯著葉藍看,大概是在把她當孫媳婦打量。
黃單提起那本古籍,“裡面記載妖的部分,說妖不能流淚,還說……”
一聲清脆響突如其來,打斷他的話。
宋邧氏手裡的念珠掉落在地,她臉上的表情變了,“那古籍怎麼會在你手裡?”
黃單說是上次從老師的房裡找到的。
宋邧氏命令道,“現在去把古籍拿來!”
“奶奶,你怎麼……”
黃單見老太太的反應很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沒再多說,回房拿了古籍。
宋邧氏把古籍放在香案底下壓著,還往下摁了幾次,像是在確定壓嚴實了,“阿望,這裡面的內容都是編造的,你無需當真,也切莫再看。”
黃單,“哦。”
他掩去神色,“奶奶,戴老闆那酒樓當年第一次開業的時候,你還有印象嗎?”
宋邧氏撿起念珠,“記不太清了,奶奶只記得,當年酒樓開業時,趙老頭剛來鎮上,就鬧的人仰馬翻。”
黃單的眼睛一閃,看來撒謊的不是戴老闆,是趙老頭。
他是妖?
黃單頭疼,實在找不出那老頭子是妖幻化出的蛛絲馬跡,相處時的感覺也不像。
宋邧氏意味深長道,“阿望,奶奶知道你在幫著劉捕頭查案,可是你要量力而行,也別忘了,不管是什麼時候,都要明哲保身。”
黃單說,“我曉得的。”
晌午,黃單去了私塾。
趙老頭又在曬書,見著黃單就喊他幫忙。
黃單隨意的說,“老師,你給戴老闆寫的對聯,我對奶奶說了,她也說你寫的好。”
趙老頭哼哼,“少忽悠我這個老頭子,你奶奶一輩子都在嘲諷我,一回都沒誇過。”
黃單問系統先生要了個笑的表情圖,是他自己的,他模擬著笑了笑,很假。
這在別人眼裡,有點像是謊言被拆穿的尷尬。
把一本書翻開,攤在太陽底下,黃單露出突然想起來個事的樣子,“老師,你是不是記錯了,奶奶跟我說,戴老闆第一次開業的時候,你剛來鎮上。”
趙老頭捋白胡子的動作一停,“哎呀,你看我這記性,怎麼就給記混了呢。”
“當年我是給一家酒樓寫過對聯,不過不是戴老闆的酒樓,是另外一家,現在那地兒早就被重建成青||樓了哦。”
黃單說,“記錯了也是正常的。”
“想到那天開業時,我在酒樓同戴老闆說的話,還怪她不記事。”
趙老頭一臉難為情,“現在想來,我這張老臉都沒地兒擱了,等戴老闆回來,我一定上門去把這事說一說。”
黃單說,“戴老闆不知道怎麼樣了。”
趙老頭哎了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吉人自有天相。”
就戴老闆說的那幾件事,黃單都挨個去查了,他順著香水那根藤子,拽出一條資訊,戴老闆的那個朋友跟葉家關係密切。
黃單猜測,葉藍會不會也有。
沒多猶豫,黃單以掛念為由,去了葉藍的房間,看到梳妝檯上放著一瓶香水,他擰開蓋子聞,瞳孔一縮,就是戴老闆身上的味兒。
葉父說,“這香水是我一朋友捎的,一共兩瓶,我給了藍藍和她的二姨娘。”
他嘆道,“藍藍那孩子不聽勸,主意也多,她看二姨娘用了這香水,就一次都沒用過。”
黃單說,“伯父,葉藍會回來的。”
葉父還生著氣,臉色都發青,“她要是還有點良心,就不會幹出敗壞門風的事,讓整個葉家都蒙羞!”
黃單說,“伯父,這些都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確保人平安。”
葉父唉聲嘆氣,“賢侄說的是,藍藍不回來,我去了地府,都沒臉見她娘。”
黃單跟葉父聊了一會兒,本想見一下葉藍的二姨娘,對方卻遲遲沒有露面。
他只好告辭。
戴老闆沒回來,酒樓剛重新開業,就又關門了。
黃單差人打聽,去了一個夥計那兒。
夥計見著黃單,客氣的端茶遞水,誠惶誠恐,“宋少爺,不知您找小的,所為何事?”
黃單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就向夥計詢問酒樓所有人的情況。
夥計還以為黃單是要打酒樓的主意,他很積極,畢竟自己就是個打雜的,管誰是老闆,有活兒幹,有錢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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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單聽著,夥計說一大堆有的沒的,不忘加進去狗腿子的話,加的非常自然。
夥計說到最後,終於說起黃單想聽的廚子,他說對方的廚藝挺好的,為人也好,有段時間更是特別熱心,搶著要留下來值夜班。
黃單說,“是嗎?”
夥計說是啊是啊,還說張老闆出事的那晚本來是他值班,廚子說回去也沒什麼事,就替他了。
黃單捏手指,戴老闆同他講的,都一一核實。
他現在應該可以把戴老闆從嫌疑人的位置摘除了吧?
黃單又遲疑了。
還是再等等吧,戴老闆人不回來,屍體回來了也好,這麼不見蹤影,誰知道是什麼情況。
佈告欄上貼著戴老闆和葉藍的畫像,她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四毛從縣裡回來,說沒什麼事。
劉楚就在宋府住下了。
一天上午,劉楚接到廚子鄰居的報案,說是廚子死的那晚,看到一個黑影從他家後院跳出來,還撞了一下,不過看不清面孔,只聞到一股香味,還覺得體型很瘦,不像是個男的。
就在這時候,鎮上出現了謠言,還偏偏就是二姨太的事,說有人看到她跟廚子在一起,不知道是從誰那兒傳出來的。
這對劉楚來說,就像是老天爺在幫他。
劉楚去戴老闆的住處,拿香水給廚子的鄰居聞,鄰居說味道是一樣的。
在那之後,劉楚就開始查葉老爺子的二姨太。
這一查才知道,那二姨太的爹是屠夫,她從小就跟著爹孃殺豬賣||肉。
二姨太長的好,不願意待在那窮地方,就遠離家鄉,最後進了青||樓賣藝。
劉楚又跟著這條線查到一些東西,對二姨太刮目相看。
將線索全部整理了一遍,劉楚帶著數名手下和那名報案的鄰居來到了葉府。
葉父考慮到家族的影響,所以此時葉家的客廳內除了捕快,只有他和白鶯,還有她的貼身僕人三人。
“劉捕頭,白鶯的房間已經允許你帶人去搜查了,你現在可以說說,為什麼要懷疑廚子的遇害與她有關了嗎?”
葉父雖是葉家家主,姿態倒是沒有端出來,並沒有大家族的架子。
當劉楚告訴他說懷疑白鶯與廚子的遇害有關,想要搜查房間的時候,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劉楚坐在椅子上喝茶,“葉老爺子請稍等,在我的手下搜查結束之後,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說法。”
“好,我信你。”
葉父不再言語,只是讓管家親自去給眾人看茶。
站在一旁的白鶯拿帕子按按唇角,不知道是不是胭脂塗少了,那張臉白的很。
她方才被叫過來,得知葉父同意捕快搜她的房間,當場就極力反對,卻沒起到任何作用。
大廳靜的過了頭。
很快就有捕快走進大廳,在劉楚的耳邊說了什麼。
劉楚的左腿疊著右腿,姿態隨意,“葉老爺子,現在這裡沒有外人,我就有話直說了。”
葉父示意劉楚說下去,“好,請講。”
劉楚說,“葉老爺子想必已經聽說了,關於酒樓廚子在家中遇害一事。”
葉父說,“沒錯,我也有所耳聞,說是被妖怪所害,下半身軀體不知去向。”
劉楚點頭又搖頭道,“廚子的遇害狀況葉老爺子沒有說錯,可是他並不是被妖所害,而是被人謀殺。”
“什麼。”葉父神色一驚,“是什麼人如此喪心病狂,劉捕頭可有查到線索?”
“不瞞葉老爺子,我們確實查到了一些線索,可是仍然疑點重重,所以今日才登門打擾。”
劉楚似笑非笑的,看向一邊的白鶯。
白鶯垂搭著眼皮。
葉父的雙目徒然一睜,“哦?劉捕頭的意思是,難道我葉某的二姨太認識殺害廚子的兇手?”
劉楚吹開漂浮的茶葉,淺淺抿一口茶,不語。
葉父察覺白鶯的臉更白了幾分,他板著臉說,“你把你知道的,跟劉捕頭說說。”
白鶯一臉茫然,甩著帕子說,“老爺,冤枉啊,這連衙門都查不清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會知道呢,那妖怪吃人應該去找神婆啊,我在家連門都少出,哪可能知道外面的事。”
葉父盯著白鶯,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他相信,一個恪守婦道的女人跟這件事沒有關係。
於是就看向喝茶的人,“劉捕頭,你們會不會弄錯了。”
劉楚搖搖頭,這葉老爺子在生意場上所向披靡,那是何等的精明,怎麼在家事上卻如此的遲鈍。
隨即劉楚將鎮上的流言,還有人目擊葉府的二姨太晚上私會廚子一事告訴了葉老爺子。
尤其是廚子遇害的前一晚,偷偷找過二姨太的事情給說了清楚。
只見葉父剛開始只是面帶驚訝,還帶著懷疑之色,可聽到後來,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先是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更是氣的滿臉通紅,如一座暴怒的火山。
尤其是他想到了一件往事。
記不得是從哪一年開始的,也許是前年,又或者是大前年。
府裡就有些流言碎語,說是二姨太吃不慣家中廚子的菜,非要隔三差五的請酒樓的廚子來做菜。
當時他還不以為意,只是覺得白鶯有點挑剔,現在他才想明白,原來做菜是假,她與廚子私會才是真。
“你……你……”
葉父氣的顫抖的身子,指著白鶯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只能狠狠道,“你給我跪下!”
“老爺,你千萬不要聽信別人的謠言,我從未做出不潔之事,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什麼廚子。”
白鶯連忙跪在地上,抱著葉父的小腿憐聲祈求道,其中還用一種怨毒的目光偷偷掃視了劉楚一眼。
“你給我住口,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狡賴,難道你要劉捕頭把那些證人帶到我們葉家,和你來個當堂對峙嗎?”
葉父一把狠狠的啪在了桌案上,案上的茶杯隨即摔在了地上,瓷片和著茶水灑了一地。
白� ��扯著嗓子嚎哭,說自己十幾歲就跟了葉父,這些年在葉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為葉家延續了香火。
提到孩子,葉父一腳把白鶯踹開,“小寶是不是你跟那廚子的?”
白鶯嚎的更厲害,“不是啊老爺,小寶是您的親骨肉,是葉家的血脈啊!”
葉父重重喘氣,把她踢的更遠。
白鶯被踢的倒在一邊,又爬過去,一口一個老爺我錯了。
大廳的僕人都是白鶯的人,那三個當中,有一個瑟瑟發抖,嚇失|禁了。
葉父抬手。
管家將僕人帶出去,他也是一個很有手段的人,否則也不當上這葉家的大管家,很快他獨自一人返回了客廳,身上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二姨太的貼身僕人已經全都招了,她確實是與廚子有私情,並且……”
管家語氣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說。
“講吧。”
暴怒之後的葉父,聽到管家的話,像洩氣的皮球癱坐在了椅子上。
“並且他們多次夜晚偷偷出去私會,每次都是半夜才歸。”
待管家說完之後,廳內不再有人說話,連白鶯也都不再狡辯,空氣如凝固一般,一片安靜。
許久之後,葉父才緩緩問道。
“既然這個賤人和廚子是有私||情,那她和廚子的遇害有什麼關係。”
劉楚語出驚人,“廚子其實正是二姨太所殺。”
“什麼?”
葉父大驚,這比他聽到自己的二姨太偷情更令他吃驚。
他想到廚子死亡的慘狀,實在難以想象會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柔|軟無骨的女人所為。
“既然這賤人與廚子有奸||情,為何這賤人又要殺他?你們找到她行兇的證據了嗎。”
接連遭受打擊的葉父已經不願再去想偷|情一事,反而將注意力放到了案情的本事。
劉楚將手中證據講了一遍,他叫四毛跟一個捕快把從白鶯屋中搜出的小盒子抬進來,開啟後,露出裡面一件黑色的衣服。
白鶯見鬼似的瞪著那小盒子,她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劉楚不快不慢道,“那名報案人說在兇手身上聞到一種特殊的香味,後來我們確定正是和戴老闆所用的香水一致,而鎮上有這香水的只有三人,葉蘭、戴老闆、還有二姨太,這件她行兇的黑衣之上仍然殘留著這種香水的味道。”
葉父接過劉楚遞來的衣服,輕輕聞了聞,確實是白鶯一貫使用的香水,藍藍也有,還有一瓶在戴老闆那兒。
一共三瓶,是國外帶回來的。
別說鎮上,就是縣裡,都不可能買到。
劉楚看著地上嚎了半天,一滴淚都沒有的女人,“二姨太,關於你殺死廚子,嫁禍給妖怪一事,我們衙門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我希望你可以主動交代,關於你是怎樣與廚子合謀,殺害賣貨郎的。”
“賣貨郎?這賤人竟然有兩條人命在身,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沒想到與我同榻共眠的是一個如此蛇蠍心腸的人。”
聽到這裡,葉父竟不為白鶯的奸||情而生氣了,因為這樣狠毒的女人,根本就不該留在葉家。
“賤人,我勸你還是招了吧,按照我們葉家的家規,女子偷情到底是什麼下場你應該知道的。”
葉父漠然的看向白鶯,語氣中沒有任何感情。
跪地的白鶯聞言似想到了什麼,頓時身子一顫,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偷情在葉家的下場可比她承認殺人,然後被衙門處決可慘多了。
衙門無非就是砍|頭,可葉家處理不貞女人的刑法太過恐怖,那是真的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通這一切,白鶯的臉色變了又變,似乎承認殺人對她來說不再是一種負擔,而是昇天的階梯。
她又露出不甘,把帕子攥在手心裡,指尖輕微發顫。
見白鶯一語不發,葉父把桌上的香爐都給砸了,“去,把小少爺給我抱來!”
白鶯驚慌的求道,“老爺,小寶還是個孩子,別讓他過來。”
葉父面色陰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孃親此時是什麼模樣,就把你做的那些骯髒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白鶯的嘴唇哆嗦,把什麼都招了。
她嫁進葉府做了二姨太,人前風光,人後悲哀。
葉父對白鶯沒有什麼感情,又因為葉藍討厭白鶯,他就很少往白鶯那兒去。
就算是去了,也是衣服一脫,一穿走人。
有時候衣服都不脫。
白鶯是個女人,嫁進來的時候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哪裡耐得住寂寞。
她想著法子在葉父那裡索取溫存,卻始終都沒有得償所願。
葉父一心想著女兒,去了國外留學,還掛在嘴邊唸叨,不準白鶯踏進女兒的房間。
一年年過去,白鶯也就認清了現實,她從前一受委屈就落淚,現在哪怕是把嗓子嚎啞了,都不會掉一滴淚
白鶯為葉家生下一個兒子,她原以為可以母憑子貴,自己的好日子來了。
哪曉得葉父還是對他們母子不上心。
人不想認命都不行。
兩年前,白鶯在酒樓吃飯,碰見了廚子,她只覺得對方的廚藝好,沒往別處想。
幾天後的一個雨天,白鶯和丫鬟走散,無意間又碰見了廚子,當時他在跟一個姑娘親||熱。
廚子看到白鶯,嚇一大跳。
白鶯忍不住往他那兒看,心跳的很快,臉也紅了,燙的嚇人。
那天,廚子讓那姑娘走了。
白鶯跟他發生了關係,有一次,就會有兩次,三次。
慢慢的,白鶯跟廚子好上了,圖的是各自的身|子。
他們被一時的歡樂麻痺,以為偷偷私會的事不會有人知道的,沒想到一天晚上被賣貨郎發現。
那賣貨郎是廚子的舊相識,說給一筆錢,就會替他們保守秘密。
白鶯不想跟賣貨郎那種低賤的人打交道,就想用錢解決。
誰知道賣貨郎在賭場輸光錢,又來找他們要。
白鶯還是給了。
到第三次,賣貨郎換了一副嘴臉,不給就威脅。
白鶯跟廚子商量,不能再那樣下去了,被人捏住把柄的感覺,和頭上懸把刀沒有兩樣。
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封口。
他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賣貨郎騙過去,殺了。
賣貨郎無父無母,平日裡也沒個什麼關係好的朋友,死了都沒人過問。
白鶯跟廚子都覺得,這件事應該徹底掩埋於地下,不會有誰知道。
可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藏在酒樓隔間裡的屍體竟然不見了。
白鶯跟廚子都很慌。
沒過多久,就有柴夫在山裡發現賣貨郎的擔子,還有幾塊肉骨頭,他們更是寢食難安。
廚子親手把賣貨郎砍死,藏在酒樓,還沒有找到時機運出去,怎麼就跑到了山裡?
屍體又沒長腳。
而且廚子明明只把賣貨郎的頭給砍下來了,沒削||肉|剁|骨|頭。
直到又有人發現李寡婦的繡花鞋和幾塊帶著碎|肉的皮。
大家夥都議論,說有妖來了鎮上,會吃人。
賣貨郎和李寡婦都是被妖吃的。
白鶯跟廚子想,要真是那樣,妖還幫了他們,那就不用管了。
可事情還沒完。
捕快找上廚子,查出賣貨郎和他的關係。
廚子知道很快就要暴露了,或者已經露出馬腳,他擔心自己被抓,就想跟白鶯遠走高飛。
白鶯又不傻,她可不會放著葉家二姨太不做,跟個窮光蛋私奔。
而且,白鶯也知道廚子被劉楚盯上,他不死,早晚要把她拖下水。
廚子見白鶯不出聲,就有察覺。
白鶯連忙嘴上答應,和廚子親||熱一番,事後還靠在他的懷裡,說要好好合計合計,不能有什麼馬虎。
廚子問她,要怎麼出鎮。
白鶯說很麻煩,需要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把路線商量好,她提出去廚子家。
廚子一開始不答應,說他家周圍有捕快。
白鶯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廚子沒讀過書,不懂其中道理,提出疑問的時候,白鶯用溫柔鄉把他困住。
他在溫柔鄉裡迷失自我,就跟白鶯約好時辰,在後院放梯子。
因為有捕快盯著,每天都會進門借喝口水為由檢視,廚子不能夜不歸宿。
白鶯也是,她回去都是靠信任的三個下人接應。
白鶯在進青||樓前,進過戲班子,身體的柔韌性很好。
當晚,白鶯順利進去廚子家,趁他不備將他殺害,做出妖殺人的樣子。
因為只有妖,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取人性命,手法殘|忍。
為了毀屍滅跡,白鶯直接將廚子的下半身喂了狗。
在白鶯將所有事情交代過後,客廳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
葉父一動不動。
他似乎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二姨太會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如此說來,這些年,白鶯對他,還是手下留情了。
劉楚起身,等人帶著認罪的白鶯離開葉家。
白鶯扒著門框,“老爺,不論我這個娘做了什麼,小寶都是無辜的,他是葉家的血脈,請你善待他。”
她懇求著,剛才嚎那麼大聲都沒哭,此刻淚流滿面。
葉父無動於衷。
四毛強行將白鶯扒著門框的手指一根根摳下來,大力拖拽走了。
葉父不願意葉家的醜聞,除了管家,那幾個下人都永遠的閉上了嘴巴,沒想到當天整個鎮上的人就都知道了。
在場的只剩下幾個人,誰也不清楚訊息是怎麼傳出去的,還非常詳細,就像是傳訊息的,就在現場聽著,一字不漏。
黃單聽聞過後,沒有什麼情緒變化,他來這個世界的任務是找出妖,人的事,跟他不相干。
劉楚要押白鶯前往縣裡,讓黃單跟他一起。
黃單說,“你去辦案,我去幹什麼?”
劉楚說,“看我辦案。”
黃單說,“奶奶是不會同意的。”
劉楚說,“這個我來應付。”
黃單以為老太太那一關過不了,沒想到這回老太太就沒反對。
他想不通,去找老太太,對方在禪房裡唸經,只交代他跟著劉楚,在縣裡別惹事,倆人沒見著面。
第二天,押送白鶯的囚|車穿過東大街,人們朝她那裡吐口水,丟菜葉,扔雞蛋,罵她不守婦道,也罵她蛇蠍心腸,說她會下地獄,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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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鶯的頭露在欄杆外面,頭髮上,臉上都髒亂不堪,還有很多處被砸出的淤青,她費力的往後扭脖子,想看看兒子,卻只看到面目可憎的人們。
那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用骯髒的話罵著白鶯。
她沒哭,反而在咯咯的笑,“殺|人|犯,誰不是啊。”
一個石頭砸過來,白鶯的頭流出血,她幾乎是詛咒的喊,“你們十幾年前做過什麼,十幾年後又做過什麼,老天爺都在看著,我不得好死,你們也一樣——”
“地獄在等著你們,一個都不會少,我先去了……”
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突然按了暫停鍵,人們扔東西的動作都在同一時間停了下來,幾秒後,他們破口大罵,手上砸的東西也更多,神情恐怖。
囚|車被拉出東大街,拉出鉞山鎮,將那些瘋狂的人們甩遠,往官道上拉去。
後面還有一輛馬車。
車伕隱約聽到奇怪的聲音,他往後瞅,簾子只是輕動,一個角都沒卷著。
“奇了怪了,今兒的風不小啊……”
車伕嘀咕了句,殊不知簾子後面放了把寶刀,壓著邊兒,當然不會被吹起來。
馬車裡,劉楚捧著黃單的臉親,“你別往後仰頭。”
黃單說,“我怕你咬我。”
劉楚的氣息曖||昧,“不咬你咬誰啊?”
黃單頓住,他退開一些盯著男人,眼神古怪。
劉楚摸了摸青年的臉,壞壞的笑道,“怎麼,被你男人迷住了?”
黃單抓住男人的手。
劉楚挑眉,“大少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黃單說,“你再摸摸我。”
劉楚一愣,這少爺平時不讓他摸,嫌他的手掌心有繭,太糙了,摸著疼,這會兒提出的要求是他做夢都想聽到的,就這麼得償所願了,他有點懵。
黃單說,“不摸就算了。”
劉楚立馬說,“摸摸摸,馬上摸,我摸哪兒啊?”
黃單說,“臉。”
劉楚的面部抽搐,很不滿意,“我可以選擇別的地兒嗎?”
黃單說,“不可以。”
劉楚,“……”
黃單的臉被男人粗糙的手掌摸著,像是有砂紙在一寸寸的打磨,不是那種劇痛,是綿綿細細的疼。
劉楚看到青年的眼睛紅了,他微愣,“我的大少爺,你讓我摸,摸了你又哭。”
黃單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別管我,你摸你的。”
劉楚的眼皮底下,青年眼角有淚,往下滴落,他抿唇,“這可是你說的啊,我真不管你了。”
黃單哭著點頭。
劉楚的呼吸粗重,嘶啞著聲音笑,“全天下,就你可以輕易要我的命。”
他擦去青年臉上的淚,唇也貼上去。
塵土飛揚,馬蹄聲噠噠噠,遮蓋了車裡的抽泣聲。
片刻後,黃單抹把臉,緩了緩。
劉楚把他的腦袋摁在肩頭,“等到了縣裡辦完事,就帶你去我家。”
黃單坐直了,“這樣不好,你父母見了我,心裡會多想的,我還是住客棧吧。”
“沒父母。”
劉楚拿鬍渣扎著青年的脖頸,“我家一直就我自己,在深山老林,方圓百里一個人都沒有。”
黃單說,“那我不去了。”
劉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