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單從門口往裡看, 視野範圍內沒有異常, 他扭頭,見中年人還在發愣, 就喊了聲,“孫叔叔。”
孫四慶回神, 他擼起汗衫擦滿臉的冷汗, 喘著氣罵了幾聲, 就對劉大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哥, 你這一瘋起來,怎麼什麼話都說?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劉大爺瞪了眼孫四慶, 哼一聲就把門一關。
孫四慶一頭霧水,“小季你瞧見沒有?他自己瘋言瘋語,還反過來瞪我,不會是故意嚇我的吧?裝瘋?”
他鐵青著臉罵罵咧咧, “要是被我發現他在裝瘋, 這事沒完!”
黃單說,“看著不像。”
孫四慶把被汗水浸溼一塊的汗衫放下來, 意味不明的冷哼,“看能看出來什麼?這年頭能看出來的,都是別人想讓你看的, 不想讓你看的, 你就算盯出個窟窿, 也是白搭。”
黃單贊同,人最複雜,也最危險,他問道,“要我陪你進去看看嗎?”
孫四慶說用不著,挺嫌棄的說,“你的大腿還沒我的胳膊粗呢,真要有個什麼事,也幫不上忙,還要我顧著你。”
黃單抽抽嘴,“那好吧,我上去了。”
“你等等!”
孫四慶把人叫住,從手裡的幾個禮品盒裡拿出來一盒給他,“拿回去燉湯喝吧。”
黃單接過去,“謝謝。”
孫四慶對他擺擺手,自個往屋裡一邁,門在身後搭上了。
黃單沒立刻就上去,他在原地靠牆站了好一會兒,確定門裡面沒有異動,孫四慶安全了,這才離開的。
孫四慶給的盒子裡有銀耳,桂圓,蓮子,紅棗,都是搭配好了的,方便又簡單,最適合黃單這種廚房白痴。
黃單把東西收回盒子裡放桌上,準備明天一早煮銀耳湯,正好陸匪要回來,能趕上,他在廚房裡走動,翻翻鍋,擺弄擺弄碗碟,擦擦鍋臺,“三哥,你會燒飯嗎?”
系統,“廚藝精湛。”
黃單愣了愣,三哥身上具備了多個對立的點,不應該同時存在的,卻都完好無損,清晰分明的存在著。
三哥給黃單的第一印象是距離感,實質化的將他阻擋在外,他像高山上的一捧雪,不需要有人跟他平視,他活在自己的世界,冰冷,愜意,又孤獨。
接觸下來以後,黃單發現三哥有著作為一個位高權重的上位者應有的判斷力,冷漠跟疏離,也有實誠的一面,還有些單純,可愛,有時候像一個前輩,給他一些有用的建議,在他想偷懶時鞭策一下,有時候又似是個少年郎,愛喝可樂,痴迷《雙截棍》跟動作電影。
是個神奇的人物。
身處那個位置,手底下帶著很多系統工作者,應該很忙,為什麼會來接管他?他想不明白。
黃單聽聞那句話,他是信的,三哥沒必要騙他,“真厲害。”
系統,“天賦跟努力,兩樣不可或缺。”
黃單說,“我曉得的。”
系統,“小弟,你如果想學,三哥可以教你兩手。”
黃單說,“好哦,麻煩三哥了。”
系統,“蒜蓉茄子,醬黃豆,孜然土豆,蜜汁山藥,雙椒蒸豆腐,金針菇番茄湯,蔥油拌麵,你挑一樣,三哥一步步的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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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單說,“算了,這全是素的,不是我喜歡吃的菜,我學不會的。”
系統默了會兒,“小弟,挑食會長不大。”
黃單說,“我已經停止發育了。”
系統,“看的出來。”
黃單怎麼覺得,他跟三哥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夜裡黃單被嬰兒的哭聲吵醒了,他跟周春蓮家隔著趙曉,要說影響最大的,應該是隔壁的趙曉,還有樓下的孫四慶。
不過,趙曉平時是不化妝的,臉上有什麼,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她的精氣神很不錯,沒有睡眠不好的痕跡,也許是睡的比較沉。
孫四慶倒是沒少埋怨,卻也從沒跟周春蓮夫婦正面爭吵過。
黃單睡不著,索性起來去倒水喝,哭聲停了又有,他能想象得到,周春蓮抱起孩子輕輕搖晃,焦慮又緊張。
隱約有哭鬧聲,是周春蓮。
黃單把門開啟,對門的聲音清晰了起來。
走道裡有一點微弱的光亮,是從黃單身後的客廳裡洩出去的,他背靠著門框,面朝著門,可以及時留意屋子裡的情況,不至於被人從後面來一下。
對門的吵聲斷斷續續,夾雜著周春蓮近似崩潰的聲音,李順也跟她吵,圍繞著孩子。
黃單聽了會兒,好像是李順讓周春蓮去睡覺,周春蓮不肯,她要看著孩子,說孩子哭的那麼厲害,是在害怕。
李幼林小寶寶的百日宴就在昨天,沒有一個親朋好友上門祝賀,周春蓮跟李順也沒帶孩子出去吃飯,他們跟往常一樣,一個早起去公司上班,一個在家帶孩子,下午出門走一圈。
黃單心想,劉大娘要是還在,她會給周春蓮做好吃的送去,還會買小孩子的衣服鞋子。
之前黃單就見過劉大娘逛嬰兒用品店,說過這事,她說眼睛不行了,不然能給周春蓮的孩子打一身毛衣毛褲。
劉大娘平日裡對周春蓮一家很好,她的死,應該跟夫婦倆無關。
黃單始終相信一點,善惡的背後,都會有一個理由。
對門安靜了下來,走道裡死寂一片,深夜獨有的氣息漸漸明晰,摻雜了一絲絲的詭異,悄無聲息地籠罩著這棟老舊的樓層。
黃單把門輕輕帶上,將插銷一拉,回屋繼續睡覺。
來這裡以後,黃單天天睡覺開著燈,他不光開著臥室,連外面的燈都是開著的,其他時候沒感覺,下個月交電費的時候應該會比較心疼。
枕頭底下有一把嶄新的水果刀,黃單買回來擱裡面的,一次都沒拿出來用過,他沒有錢,不然會想辦法去黑市弄把槍。
畢竟槍比刀好用,嚇唬嚇唬人也行。
系統似是能知曉他的心思,“想要槍?找三哥就是。”
黃單愕然,“三哥你能給我?”
系統,“當然,遊戲道具而已,助你闖關成功。”
黃單眼睜睜看著手裡憑空多了一把槍,他的五指收攏,冰冷的觸感讓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是真槍。”
系統,“對,一顆子彈,百發百中,就是閉著眼睛都能打中。”
黃單,“……”
很不錯了,關鍵時候用上,一定能扭轉局面。
黃單道了謝,他將水果刀拿出來,認真把槍放到枕頭底下,頭壓上去,系統公司老大就是不一樣,槍都能給他,還是免費的。
天一亮,黃單就頂著黑眼圈起床了,他給自己煮了一個雞蛋,泡了碗芝麻糊,王志給的,大袋子裡面有十幾個小袋,一次一袋能喝上半個月。
穿越過來這個世界,黃單跟孫四慶接觸的時間最多,他把對方當最大的嫌疑人,所以總是費心思去找機會接近,其次是王志。
現在王志頂替了孫四慶的位置。
黃單和王志的來往照舊,沒有跟之前有不同的地方。
除了那晚的巧合,王志沒有再出現異常的行為,他儼然就是一個普通,忙碌,煩悶,並且充滿幻想的淘||寶店主。
吃完早飯,黃單按照網上說的,先一個個的數了十個蓮子放碗裡,接了水泡著,就去掰一塊銀耳,去掉黃色的蒂,弄好了放一邊。
蓮子要泡一小時,在這期間,黃單洗了昨晚換下來的衣物,把屋子裡打掃了一遍,給陽臺的花花草草澆水,他還把毯子拿出來曬在晾衣架上面,用大夾子夾了好幾處。
隔壁的趙曉在曬空調被,她的晾衣架上面還撐了個小棚子,可以擋掉樓上滴下來的水。
水還是好的,有的人素質非常差,會趴在陽臺往樓底下吐痰,扔垃圾,有意的,無意的都有。
黃單就遇到過一回,不是他運氣好,掉在他腳邊的一袋子垃圾能砸到他頭上,他往上看,沒見到一個人頭,垃圾就像是從天而降的。
這事常有,根本逮不到人,該貼的也貼在樓道裡,標題是做個文明人,內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講述了亂扔東西的危險,沒用。
趙曉發現了黃單,不冷不熱的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黃單說,“早啊。”
趙曉把軍綠色的被子抖抖,她做這個動作時,上半身壓在鏽跡斑斑的防護欄上面,如果防護欄突然斷了,勢必會摔下去。
黃單手裡的最後一個夾子夾住毯子一角,他善意的提醒了一聲,“不要把身子探出去,那樣很不安全。”
趙曉看黃單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陽臺,她很快又出現了,手裡多了一個涼枕跟幾件衣服,這次她沒有把身子探出去。
黃單沒走,看著趙曉忙活,她是個活的很精細的人,曬東西前,先用抹布把架子一根根的擦好幾遍,然後是溼紙巾,紙巾,最後才會把東西放上去。
不光如此,這麼熱的天,趙曉身上還穿著一件黑色的皮質長褂子,遮住了胳膊腿,包的嚴嚴實實的,有點像殺豬的,但又有很大的區別。
趙曉忽然開口,“看夠了嗎?”
黃單動了動眉頭。
趙曉扭過脖子,面向著隔壁陽臺上的瘦高青年,“你為什麼要看我?”
黃單煞有其事的說,“不要誤會,我只是在聽說你有潔癖,對你產生了一點好奇心。”
趙曉本就長了副不和善的相貌,此時冷著眉眼,看起來很兇,“好奇就去上網,看書,電影,紀錄片,多的是途經可以瞭解,盯著人看,不覺得很不禮貌?”
黃單不動聲色,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年輕女人說這麼多話。
趙曉關了幾面紗窗,冷冷警告道,“季時玉,以後不要再看我了。”
黃單說,“上次你在王志那兒說的,讓我把簡歷給你,這事你還記得嗎?”
趙曉轉身往客廳走,口氣更冷了些,還混雜著清晰的鄙夷,“你已經跟陸匪搭上了關係,工作的事找他就是。”
黃單也沒解釋什麼,趙曉這麼想正是他希望的,最好鄰居們都是一個想法,覺得他背地裡是個小人,勢利鬼,對陸匪溜鬚拍馬,阿諛奉承,當孫子都行,只要別往其他地方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十一點不到,陸匪出現在黃單的家門口,手裡提著行李箱,風塵僕僕。
黃單正坐在茶几前喝銀耳湯,他的門是開著的,沒聽見敲門聲,只聽見了腳步聲。
陸匪把行李箱丟玄關那裡,他人站在客廳,腳上的皮鞋沒換,面部沒有表情,用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沙發上的青年,那眼神很可怕,裡面噴著火焰,想把人按地上打死。
黃單看到男人面容憔悴,一副通宵過的樣子,他站起身,“你過來坐吧,我去淘米把飯煮上。”
陸匪開口,嗓音嘶啞,“我不吃。”
黃單說,“我吃。”
陸匪額角的青筋猝然一蹦,他想把人打死的衝動又出現了,比前一刻還要強烈。
黃單用盆裝淘米水,可以用來洗碗,省了洗滌精,對手也沒傷害,他把米倒進電飯鍋裡,將緊緊扒在裡面的一點點米全摳了放進去,“陸匪,你要不要洗個澡?”
客廳沒回應。
黃單蓋上電飯鍋的蓋子,插插頭,按到煮飯那一欄,他在廚房轉悠轉悠,思考有沒有什麼疏漏的環節。
做飯比畫圖要難太多了,真的很難。
黃單出來時,看到男人坐在他坐的位置,正對著那臺白色的電風扇,汗水打溼了髮梢。
電扇是從王志那兒買的,風力很一般,高溫的時候,都是熱風,開了對著身上吹,只能起到心理作用。
陸匪解著襯衫的釦子,汗溼的喉結上下滾動,“為什麼不按空調?”
黃單說,“沒錢。”
陸匪把手插||進潮溼的髮絲裡面,往後捋了捋,“一個空調能有多貴?”
黃單說,“幾千是要的,我卡里只有幾百。”
似乎從一開始,青年在自己面前就很坦誠,那種坦誠是能交心的地步,陸匪還是沒法適應,他沉默幾瞬,“畢業有段時間了,你就沒什麼打算?”
黃單說,“經濟不景氣。”
陸匪把腿一疊,“你投簡歷了嗎?”
黃單搖頭說,“沒投。”
陸匪的面部抽搐,混日子還能這麼理直氣壯,他低頭解袖釦,把袖子捲到手肘部位,將褶||皺撫平,“怎麼?難不成你還想等著公司的人事主動找你?”
黃單說,“我沒那麼想。”
陸匪的言辭犀利,“大學混了四年,混了個畢業證書跟學位證書,是不是覺得人生一下子就圓滿了?”
黃單蹙眉,“你別這麼說話,我不喜歡聽。”
陸匪把腿放下來,側過頭笑,“那你想聽什麼?想聽我說你還很年輕,人生才剛開始,慢慢來,先玩個兩三年再說,不著急?”
黃單站起來,他沒生氣,只是問,“你是不是很累?”
陸匪也站起來,“季時玉,從昨晚接了你的電話到現在,我一下沒閤眼,一滴水沒喝。”
這話聽起來,有那麼幾分委屈,當事人渾然不覺,唯一的聽眾聽出來了。
倆人四目相視,氣氛莫名其妙,關係也莫名其妙。
媽的,全都莫名其妙。
陸匪的太陽穴一通亂跳,他大力按了好幾下,呼吸粗沉,嗓子乾澀,頭也疼,一晚上沒睡,很疲勞,一下子沒歇,就急急忙忙趕飛機回來,見著人,心踏實了,卻更加讓他難以平靜。
這代表著什麼,陸匪知道,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一點都不像他,簡直荒唐都了極點。
陸匪很忙,他就像一臺機器,不停的工作,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國外積累了一堆工作,回去至少要熬兩到三個通宵才能搞定,國內的收購案他是不需要操心的,可他人卻待在國內沒回去,還跑來了這裡。
有病,而且病的不輕,有必要讓秘書給他約一下醫生。
一陣靜默過後,黃單坐回去,把茶几上快涼的那碗銀耳湯推給男人,“飯剛煮上,要過會兒才能煮好,你先喝點這個吧,我煮的,放了冰糖,很好喝。”
陸匪也坐回去,他垂下眼皮,掃了眼那碗銀耳湯,色澤看起來不錯,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舀了一勺子進嘴裡,味道也不錯。
黃單問他,“怎麼樣?”
陸匪摸一下碗口,眼皮驀然一撩,“你喝過了?”
黃單說,“就喝了一口。”
陸匪把勺子丟碗裡,“那也是喝過了,你把自己喝過的東西給別人喝,好意思?”
黃單說,“不喝算了。”
他試圖把碗從男人手裡拿走,“給我吧,我還沒喝夠呢。”
陸匪單手端著碗,紋絲不動。
黃單也不使勁拽,他淡淡的說,“這是我起早煮的,量沒有把控好,煮少了,你不喝也好,我一個人夠喝。”
陸匪幾下就給喝完了,他把碗往茶几上一扣,起身就向門口走去。
黃單抽了一下嘴角,他看到男人提了行李箱,一隻腳已經邁過了門檻,“你不跟我睡?”
陸匪的背影一僵,他回過頭,面上不見情緒波動,眼睛裡也是波瀾不起,淡定從容,只是抓著行李箱的手指收了收,“跟你睡?怎麼睡?”
黃單說,“臥室的床很大,是紅木的,也很結實,睡兩個人不會有問題。”
陸匪的指尖在行李箱把手上點幾下,“重點。”
黃單說,“我想跟你睡覺。”
陸匪睨他一眼,“快中午了,你還沒睡醒。”
黃單看著男人,“你回來,不是為了要跟我睡覺?”
陸匪聽著睡覺這兩個字,腦子裡就不受控制的想這想那,全是些少兒不宜的玩意兒,反觀青年,說話時的樣子很認真,一點曖||昧都沒有,是他自己思想齷齪。
操,陸匪深刻感覺自己跟一匹餓狼似的,這麼不挑食,不對,他挑食,挑來挑去,最後就挑中了……
目光落在青年臉上,陸匪的頭又疼了,他抿緊薄唇,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黃單說,“你的氣色很差,吃了飯就休息吧。”
陸匪心說,氣色差是誰害的?聽出了青年語氣裡的關心,他闔了闔眼,轉身拉著行李箱上樓,頭也沒回的丟下一句,“沒事就在家待著,別出去亂跑。”
黃單的手機響了,是條簡訊,陸匪發的,叫他關門,他翹翹嘴角,“囉嗦。”
關了門,黃單去廚房忙活,他有模有樣的戴上圍裙,從冰箱裡拿出一塊瘦肉,放在水龍頭下沖洗沖洗後丟在砧板上,用菜刀切成一片一片的,放進調好的醬汁裡醃著。
接下來該做什麼?
黃單茫然的站了會兒,想起來自己要去拿木耳,雞蛋,黃瓜,蔥姜蒜。
陸匪洗了澡,理智告訴他,必須要睡一覺,補充一下睡眠跟體力,可身體很不配合,在床上翻來覆去,弄出了一身汗。
黃單剛炒完木須肉,準備洗鍋的,就聽見了敲門聲,他探出頭喊,“誰?”
外頭沒聲音,黃單口袋裡的手機響了,陸匪發來一條簡訊,裡面就兩個字:開門。
門一開,陸匪就跨步進來了,他反手搭上門,聞到了一股子油煙味,“你炒菜怎麼不開油煙機?”
黃單說沒有裝,他匆忙往廚房趕,現在好不容易有點手感,過會兒就又不會燒了,“我還有兩個菜跟一個湯沒燒,電視遙控器在沙發上,雜誌書都有,你隨意。”
手被拽住,黃單被那股力道弄的身形一滯,耳邊是男人的質問,“怎麼弄的?”
黃單尋著男人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自己左手的食指跟中指上面有好幾個口子,其中兩處的肉都削掉了,他沒任何感覺。
“切菜切的。”
陸匪的額角一下一下抽動,心裡有股火,“季時玉,你不會燒飯逞什麼能,叫幾個菜回來不行嗎?”
黃單的眉心蹙了蹙,“陸匪。”
陸匪低罵一聲,他知道那股火的起因是什麼了,是心疼,這讓他更加憤怒,覺得自己是個傻逼,三十而立的大傻逼。
“我第一天見你,你的頭是包著的,頭上的傷好了沒兩天,就給我來一個鼻青臉腫,胳膊肘嚴重擦傷,額頭還破了,醜的沒法看,現在又把手給切了,你真行,季時玉,你還有什麼招,不如先來個預告?”
黃單沒出聲。
陸匪繃著一張臉,厲聲喝道,“說話,啞巴了?”
黃單還是沒出聲,他自知理虧,又摸清了男人的根骨,就不在這時候跟對方爭論。
陸匪深呼吸,“創口貼有嗎?”
黃單說有,“在電視櫃的第二個抽屜裡面。”
陸匪去開抽屜,把一板創口貼,藥棉,碘伏都拿到桌上,“你給我過來!”
黃單乖乖的照做。
男人小心翼翼的給他擦碘伏,他想說自己一點都不疼,但時機不對,還是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把這件事說清楚。
系統,“小弟,不能透露的。 ”
黃單一愣,他不明白,“為什麼?”
系統,“任務世界的禁制。”
黃單無語。
陸匪手上的動作輕柔,嘴上不饒人,“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
黃單說,“你不是在國外定居嗎?怎麼損人的話都不帶重樣的?”
陸匪眉眼沒抬,撕開創口貼包在青年食指的傷口上面,“我在國內唸完高一就出國了。”
黃單問道,“為什麼要出國?”
陸匪用指腹一點點壓著創口貼,確保邊邊角角都貼上去了,“哪來為什麼,想出國就出國了。”
黃單沒有再問。
剩下的兩菜一湯是陸匪燒的。
陸匪把飯菜端上桌,還是沒搞清自己怎麼會跑去廚房做飯,“下午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七八點回來。”
黃單說,“好哦。”
陸匪雙手撐住桌子,俯身問,“季時玉,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
以正常人的思維,難道不應該會問“為什麼為了我大老遠的趕回來”“你是在擔心我嗎”“介意我跟別人睡,是不是在吃醋”“我們現在算什麼關係”或者是“你喜不喜歡我”“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之類的問題?
青年的反應很平淡,他們手沒牽,沒抱過,嘴也沒親,還沒怎麼著,就進入某種陸匪搞不清的模式,或許說,是他一時難以置信。
陸匪上網搜過,對人告白後會有哪些表現,譬如忐忑,緊張,害羞等等,青年一個不沾,要不是他的記憶很好,他都要懷疑那天聽到的告白是幻覺。
黃單認真思考後說,“沒有。”
陸匪把碗筷一丟,揉了揉額頭,“我看我是吃飽了撐的。”
黃單說,“你還沒吃。”
陸匪冷眼一掃,“我吃的油煙跟空氣。”
黃單,“……”
他夾一筷子木須肉到嘴裡,臉上一下子就浮現了笑意,“這是我炒過最好吃的一次,你嚐嚐。”
陸匪看的一愣,半響不買賬的說,“我飽了。”
黃單的聲音模糊,拉了一下男人的手,“不要鬧了,快坐下來吃飯。”
這口氣,怎麼聽都有一種寵溺在裡面,哪怕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拆開了,那種意味也沒有消失。
陸匪又愣,他拉開椅子坐上去,拿起筷子夾木須肉,以為有多好吃,結果就是都熟了,油鹽用量也都正常的程度,就兩個字,湊合。
本想說兩句話打擊青年,把他翹上天的尾巴給揪住拽下來,但陸匪看他彎了唇角的樣子,沒說出口。
黃單嘗了另外兩個菜和湯,他脫口而出,“你的廚藝還是這麼好。”
陸匪走著神,沒聽清,“什麼?”
黃單說,“我是說,你的廚藝很好。”
陸匪吃一口飯菜,“比你好。”
黃單贊同的點點頭,沒有絲毫的不服氣,聲音裡還帶著笑,“嗯,比我好。”
陸匪猛地抬眼,他看不透青年,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黃單話不多,吃飯時更少,他沒想找話題,只是垂頭吃菜夾菜,細嚼慢咽著,不允許誰在此時踏足他的小世界。
陸匪察覺到了,他也沒上趕著找不痛快。
一頓飯在安靜中度過,那盤木須肉黃單沒再吃,他不喜歡吃自己炒的菜,沒有幸福的味道,陸匪咬著牙吃了。
陸匪拿紙巾擦嘴,眼皮沒抬的問,“你看什麼?”
黃單單手撐著下巴,“看你。”
陸匪擦嘴的動作微頓,幾不可查,“看出來什麼了嗎?”
黃單說,“你的手掌粗糙,掌心有繭,左耳上有一顆小黑痣,下巴上有鬍渣,早上出門沒刮,看著就很扎手,臉上有一個小痘痘,新長的,上火了吧。”
陸匪紙巾下的唇角抽搐,他放下紙巾時已經恢復如常,漫不經心的開口,“就這些?”
黃單說暫時就這些,“冰箱裡有綠豆,我給你煮綠豆湯喝,那個下火。”
陸匪的眉毛一挑,綠豆湯?王八湯都沒用。
黃單說,“別把小痘痘擠掉,不然會發炎的,要是難受,我可以給你塗點牙膏。”
陸匪皺眉看他一眼,“你離我遠點,我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黃單說,“哦。”
他收拾了碗筷去廚房,不再多說一個字。
陸匪扶額,那小子什麼時候吃定了他?想不起來了,無跡可尋。
很突然的,陸匪想起青年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他們是同一種人,不是同性戀,也不是異性戀,也想起青年說的另一句話。
青年說自己不是同性戀,說喜歡他。
一不留神,陸匪的手打到了桌角,他疼的面色一變,唇線驟然拉直,喉嚨裡也發出了吃痛的聲音。
黃單從廚房裡出來,“我看看。”
不知道怎麼回事,陸匪沒動,由著青年抓住他被打到的手,輕輕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陸匪的面上一燒,他從鼻子裡發出一個音,“你吹的是仙氣?”
黃單說,“我看周姐姐就是這麼對她家小寶寶的。”
陸匪的目光一沉,他氣的想捏青年的臉,“季時玉,你存心想讓我消化不良是不是?”
黃單說,“我在分散你的注意力,你是不是沒剛才那麼疼了?”
陸匪愕然,是沒那麼疼了。
黃單把男人的手拉到自己的嘴邊,這回沒有吹,而是把嘴唇貼上去,舌尖舔了舔。
陸匪只感覺手被舔的那一塊先是溫溫的,然後是涼涼的,他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立刻就將手拿開,滿臉的嫌疑,“一嘴的油。”
黃單說,“我擦過了。”
陸匪的面色不善,“那也有。”
黃單發現男人的耳根子紅了,他搖搖頭,還是老樣子。
陸匪出來的時候,對門的周春蓮也碰巧出來,倆人打了個照面,前者視若無睹,後者若有所思。
周春蓮把垃圾袋放門口,她伸著頭望了望,問著客廳掃地的青年,“小季,你跟樓上那位,你們……”
黃單說,“我們是朋友。”
周春蓮似乎並不奇怪,她笑了笑,“你待人和善,朋友是不會少的。”
黃單說,“周姐姐,小寶寶睡了?”
周春蓮說沒睡,她嘆氣,“孩子臉上長了溼疹,上了藥不見好,我昨晚一晚上沒怎麼睡。”
黃單說,“那是正常的,不用太擔心。”
周春蓮嗯了聲。
黃單試探的問,“周姐姐,我能去看看小寶寶嗎?”
周春蓮明顯的猶豫了一下才應聲說好。
黃單拿了鑰匙鎖門。
周春蓮在他身後說,“你注意著點是對的,現在亂的很,說出事就出事了。”
黃單說,“上次我家裡進過小偷,就留了個心眼。”
周春蓮唉聲嘆氣,“我跟你李大哥商量著要不要搬家,房子不好找,搬家也很麻煩,他沒時間,我沒那個精力,只能等孩子大一點再看了。”
黃單跟著周春蓮進屋,“案子破了,把兇手一抓,會沒事的。”
周春蓮說,“警方一直在查,什麼也沒查出來,老張的案子還沒破呢,我看年前可能都破不了。”
黃單回頭看她,“這個說不準的,也許線索突然就有了。”
“但願吧。”
周春蓮給孩子買了嬰兒床,但她沒把孩子放裡面睡,而是放在大床上,靠著她睡的。
嬰兒躺在床上,兜著紙尿褲,白胖的胳膊揮動著,小短腿不時瞪一下,嘴裡還吐著泡泡,他剛吃過奶,精神很好。
周春蓮把毛巾被往上拉拉。
房裡沒開空調,黃單看她那麼做,就說,“會熱的吧?”
周春蓮說,“不會熱。”
黃單早發現了,周春蓮在照顧孩子這件事上面很固執,是聽不進勸的,她認為是對的,就是對的,即便所有人都告訴她,那是錯的,她都不會去改。
除了醫生。
周春蓮對醫生說的話深信不疑,她太看重孩子了,過了那個度,不正常。
單沒再說下去,他站在床邊,對嬰兒露出一個笑容,嬰兒也對他咧嘴,笑起來更像李順了。
“周姐姐,小寶寶衝我笑了。”
周春蓮笑了起來,神情裡滿是母愛,“他喜歡你。”
黃單沒伸手去碰嬰兒哪個地方,他也沒湊的太近,知道周春蓮很反感。
床上的嬰兒好小,手大概只有黃單的一根手指頭長,看起來很脆弱,周春蓮讓他抱,他也不敢抱,怕用的力道大了,讓嬰兒受傷。
周春蓮忽然說,“小季,我聽說你跟502的住戶走的很近。”
黃單說,“嗯,我跟他挺聊得來,就常去他那兒。”
周春蓮拿了撥浪鼓搖一搖,逗著自己的兒子,“你早點找工作吧,那樣能忙起來,忙一些好。”
黃單沒有直起身子,就著這個角度去看中年女人,“周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如果有,你可以直說的。”
周春蓮說,“也沒什麼想說的。”
黃單多少還是聽出了中年女人前一句話裡的深意,希望他不要再跟王志來往。
不多時,黃單站在502門口。
平時他每次過來,門都是開著的,裡面傳出王志敲鍵盤的聲響,夾雜著流行歌曲的旋律,這次門緊閉著,有點奇怪。
黃單看看走道裡的紙箱子,他側過身敲門。
過了一會兒,王志才把門開啟,氣息很喘,臉上還有汗,“季時玉,你怎麼來了?我這兒來了一批貨,正忙著整理呢。”
黃單進去,看見放貨物的房間門關著,還上了鎖。
他眯了眯眼,哪有人搬貨搬到一半,就突然把門上鎖的?
王志去衛生間洗把臉出來,臉上脖子上都是水珠,香皂味兒很濃,“你等著,我去切西瓜,是黑美人,很大一個,早上才買的。”
黃單說,“你早上出門了?”
王志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是啊,出去買了水果跟菜。”
黃單的視線不停掃動,“王志,你好朋友的前女友不過來了嗎?”
王志拿了兩片西瓜出來,給了黃單一片,“這事我都忘了,你怎麼還記著?”
黃單接過西瓜,“我好奇能跟前男友成為朋友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人。”
王志呸呸把西瓜籽吐進垃圾簍裡面,“跟我們一個樣,都是兩眼睛,一嘴巴,一鼻子。”
他抬頭說,“隔壁那位在你屋吃的午飯?”
黃單看著王志。
王志嘴裡塞著西瓜,口齒不清,“別這麼看我,你也不想想,我開著門的,他一回來就樓上樓下的跑,敲門,我能不知道麼?而且我還聽到你跟他說話了。”
黃單繼續吃西瓜,臉不紅心不跳的胡說八道,“我幫了他一個忙,他說會給我介紹工作。”
王志連忙問,一副八卦的姿態,“什麼忙?”
黃單說,“我答應他不跟別人說。”
王志翻白眼,“真不夠意思。”
黃單把瓜皮丟垃圾簍裡,“我下午沒事,需要我幫忙嗎?”
王志取下眼鏡,翻到眼鏡布擦擦,“今天店裡的生意不咋地,等搞活動的時候找你。”
黃單隨口問,“新到的是什麼貨?”
王志看向黃單,他個子很矮,是仰著頭的,“你怎麼問起這個,又是好奇心?季時玉,你的好奇心比我還多,不是我說你,那玩意兒太多了可不是好事。”
黃單說,“也是。”
王志扒拉扒拉,丟給黃單一管藥,“去疤有神效,我順便給你訂了一管。”
黃單拿手裡看了看,“多少錢?”
王志勾他的脖子,腳踮起來的,姿勢還是很彆扭,“沒幾個錢,你拿回去用吧,本來是個帥哥,現在是個豬頭。”
黃單說,“謝謝。”
王志拍拍他的肩膀,就去電腦前坐著忙活了起來。
黃單一下午都沒走,他到了睡午覺的點也沒閤眼,強撐著跟王志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天快黑了才� ��去的。
陸匪說晚上七八點回來,他就是在那個時間段回來的,沒有超過時間。
黃單給他拿綠豆湯,“聽趙曉說你的公司叫mp,是my princess的縮寫,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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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匪喝口湯,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又冰又甜,“對。”
黃單問道,“你的公主是誰?”
他在聽聞趙曉所說以後,就很疑惑了,原來的幾個世界,男人在沒遇到他之前,心裡身邊都沒有人,一旦遇到了他,就只有他。
怎麼到了這個世界,冒出來了一個公主?
陸匪說,“不知道。”
黃單觀察著男人的表情變化,“你為了那個人建立了公司,怎麼會不知道?”
陸匪的薄唇一抿,青年的口吻讓他不耐煩,百分百的信任呢?被狗吃掉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季時玉,我沒必要跟你撒謊。”
黃單說,“是嗎?”
陸匪一語不發的喝完綠豆湯,火氣滅的差不多了,“我當年創立公司的時候,腦子裡就出現了那串字母,我覺得不錯,就在註冊時用上了,這些年也沒去想過,一個名字而已。”
黃單不說話了。
陸匪暴躁起來,他的兩根手指曲著,在桌面上敲了敲,“季時玉,你又怎麼了?”
黃單說,“沒什麼,我只是吃醋了,不用管我,過會兒就能好。”
陸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