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全法？”
李安一愣，沉吟片刻之後問道：“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貧僧法號，玄清。”
“請問玄清大師……究竟有何疑難？”
俊美僧人輕嘆一聲，緩緩道：“貧僧本是世外之人，理當六根清淨，可貧僧在二十年前下山歷練，卻遭了情劫。”
“貧僧……遇到了那位女子。”
……
……
大景西境，菩提州。
一位身穿大紅袈裟的俊美僧人赤腳行走，踏過山川，淌過溪流，來到了一片長滿櫻花樹，鳥語花香的櫻花林之中。
“喂，小和尚！”
玄清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呼喚。
好悅耳的聲音……
如黃鸝出谷清脆動聽，亦如夜鶯低吟，婉轉千回。
玄清循聲望去，微微愣神。
只見漫天櫻花紛飛，如一片粉色的花雨。
而花雨中，有一位身穿綠裙的女子淺笑盈盈，朝他輕輕揮著手。
櫻花美則美矣，卻不如此女的笑顏更牽動人心。
玄清摸了摸自己心口，神情疑惑。
奇怪……
心……跳得好快。
“喂，小和尚，你叫什麼名字呀？”
綠裙女子輕輕笑著，蓮步微移，緩緩朝他走來。
玄清對於“小和尚”這個稱呼並沒有什麼不滿。
他滿打滿算，今年也不過二十歲，和眼前這個百年蛇妖比起來，著實“小”的可憐。
他一眼便看出綠裙女子不是人。
是妖。
修煉了百年的青蛇妖。
“喂，小和尚，你到底叫什麼呀？”
綠裙女子湊到玄清身前，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玄清嗅著她身上的清香味兒，有些茫然。
他現在是否要施金剛怒目的伏魔手段，將此妖打殺？
師叔們都說，山下妖魔骯髒不堪，手上沾滿血腥罪孽，需見之即殺。
可師父又說，世間萬物皆有靈，人是，妖亦是。
不問善惡，妄加殺戮，那才是真正的魔。
“小和尚，你是啞巴麼？”
綠裙女子捂嘴輕笑起來，“啞巴和尚？”
玄清搖了搖頭，“貧僧不啞，貧僧法號玄清。”
“哦——”綠裙女子脫了個長音，然後嘻嘻一笑。
“我知道你名字啦，那你也要知道我的名字哦。”
“我叫小青。”
玄清很認真地點點頭，“貧僧記住了。”
小青忽然湊到玄清身前，因為二者身高差太多，她只能踮起腳尖，趴在俊美僧人的胸膛上，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仔細看著僧人的臉龐。
“小和尚……你怎生的如此好看？”
玄清低頭看著與他貼近的小青，心忽然“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不知為何會如此，只是認真回答小青的問題。
“貧僧面容乃是父母給予。”
“噗呲！”
小青卻好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小和尚，哪有像你這樣回答的呀哈哈哈哈！”
玄清不明所以，卻還是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後說道：“小青施主，貧僧方才告知過了，貧僧法號玄清。”
小青擺了擺手，“哎呀那個不好聽，哪有叫小和尚來得親切。”
“來來來，我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
小青忽然拉起玄清的手，朝櫻花樹林深處跑去。
玄清本想拒絕，可感受著自己依舊劇烈跳動的心跳，卻換了個想法。
此妖不知善惡，不如觀察段時間，再決定是否將她打殺？
“小和尚走快點！”
“額……小青施主，男女授受不親，可否不要牽貧僧的手？”
“好麻煩哦……那牽你這紅裙可以了吧？”
“額……小青施主，這不是衣裙，是袈裟。”
“哦！”
接下來的時間裡，小青帶玄清走過櫻花林的每一個角落，欣賞花開花敗。
時間悄然流逝。
在櫻花凋零之際，玄清還是沒能判斷出身旁女子的善惡。
“小和尚，現在這季節櫻花不會開呢，我們出去玩吧？”
“嗯……好。”
玄清和小青，一人一妖，並肩而行，從大景西境走到東境，又從北境走到南境。
十年時間。
大景的盛景，他倆一一看過。
而這十年裡，玄清發現自己佛法修為止步登樓，不得寸進。
但不知為何，他並不在意。
他看著身旁綠裙女子的笑顏，只覺人生值得。
玄清本以為日子就會這麼一直下去，不急不緩，歲月悠長。
“玄清！”
“你墮落至此，還不自省？！”
那一日。
金山寺的師門長輩們，包括他的師父，忽然出現。
天穹之上，佛光大作。
一道金色掌印從天而降，將他身旁的小青打出原形。
那一日。
玄清渾身浴血，拼死擋在那條青色巨蟒身前，只為求那群高僧大德網開一面，放過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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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他師父出面，廢去小青百年修為，讓她化作一條小青蛇生活在一片山林裡，施下封印，讓她餘生不得出山林半步。
而玄清也就此回到金山寺，面壁苦修佛法。
他不懂。
不懂小青明明沒有作惡，金山寺的長輩們為何要降罪與她。
他不懂。
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何被金山寺長輩們呵斥墮落。
轉眼間，十年過去。
面壁十年的玄清不復往昔“佛子”之稱，苦修十年依舊寸步未進。
他獨居金山寺後山，忽有一天，他站在山崖邊。
天邊有清風拂過，送來一朵櫻花。
玄清伸手接住。
粉嫩嬌豔。
一如那女子笑顏。
玄清忽然懂了。
他看著手心櫻花，輕輕笑著。
“原來如此。”
“原來……我犯了情劫。”
……
……
“貧僧動情了。”
玄清看著眼前紫紗簾幕，輕聲道：“貧僧從小到大對世事常理，人情世故皆不太明晰。”
“可唯獨此事，貧僧很確定。”
“貧僧，真的動情了。”
玄清雙手合十，神情虔誠。
“可貧僧是沙門中人，如何能對女子動情？”
“但話雖如此……貧僧始終對小青放心不下。”
“今日貧僧來此，便是想向木施主討一份雙全法。”
說到這兒，玄清低下頭，輕誦一聲佛號，眼底劃過一抹追憶。
片刻之後，他轉頭望向窗外驕陽，眼中笑意，思念，悲傷，痛苦，皆有。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