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黎滿臉空白, 從未感覺這世界這般荒謬。
段瑜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
他小心問道：“……你該不會不知道他生理性別為男吧？”
陳黎面無表情：“你看像是知道樣子嗎？”
段瑜：“。”不像。
就算一眼就能分辨得出陳黎臉上震撼，段瑜還是感覺不可思議：“你不是他美容師嗎？！”
陳黎聲音乾澀：“他沒做過身體專案。”
從普通人的角度出發，真很難在一個人偽裝完美又有意隱瞞情況下辨認出來。
哪怕是美容師也一樣, 畢竟人與人的身體情況不可一概而論。
段瑜小聲嘀咕：“那手骨骼……”
“你以為誰都是你嗎？能摸骨摸出來。”
段瑜：“。”也是。
“……”陳黎沉默片刻，還有點不信，“你沒搞錯？”
“麼時候搞錯過？”段瑜不服氣地反問, “那我到底該怎麼喊他？”
陳黎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痛苦：“……當他是女生吧。”
“哦。”段瑜點了點頭, 忍不住又好奇，“那他追求你，應該算.性.戀還是異性戀啊？”
陳黎：“……”
段瑜興致勃勃：“他以男性的身體女性的心理追求你, 那麼你在一夫一妻制度下就同時擁有了夫和妻, 你賺了, 好福氣呀。”
“……”
神他媽賺了。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陳黎推了推眼鏡：“你想怎麼死？”
段瑜縮縮脖子：“開個玩笑嘛。”
他嘀嘀咕咕從角落裡拐出來，迎上了正在看成衣的牧沐。
段瑜湊過去：“怎麼樣？牧女士有看中的嗎？”
“……”牧沐扭頭, “叫我牧沐就好。”
“好的，牧沐。”段瑜咧嘴露出八顆牙標準笑容，“看得怎麼樣？”
牧沐：“……”
牧沐遲疑。
陳黎也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聽到段瑜這麼問, 沒吭聲。
他還沉浸在牧沐生理性別為男的震撼之中回不過神。
阿宅糾結得要死。
讓交際廢物打個招呼寒暄一下還可以, 讓他去買東西也還可以, 都是熟練工了，是找工作……
牧沐哽住。
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牧沐沒找過工作, 他唸完書就因為排斥社交一直在家裡經營媽媽留下來的桃寶店，自己給自己打工，也沒有招別的員工，一直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
雖然現在的情況嚴格來說也不能算是找工作，而是尋求合作……
牧沐仍舊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因為阿宅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能夠跟人談合作資本！
他工具沒買作品沒動影片也沒開始錄, 手裡只有一個自己畫給自己大餅。
人家憑什麼跟他合作啊？
牧沐眼神都死了。
段瑜看得出牧沐有麼想說，好像還在糾結。
他迷惑地摸了摸自己板寸，轉頭看向陳黎。
陳老師不知何時已經拉了張凳子坐下了。
他看著牧沐，試圖揣摩這位女裝大佬心理。
在知道牧沐生理性別為男之後，陳黎突然就覺得這位……女士的很多行為變得有跡可循起來。
認為自己是個女性生理卻對不上號，這類人在成長過程中一定會頻繁受到外界刺激，這種刺激往往都是負面的，落在內心敏感人身上，八成心理陰影就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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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牧沐總是一副全世界都是他敵人的樣子呢。
擁有著這樣不被社會主流接受的秘密，想必是非常難受的一件事，常年處於這個狀態下，心態扭曲屬實正常。
陳老師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不過這姐們兒竟然搞得到一套身份跟人結婚……
他老公知不知道這回事啊？
陳黎思來想去，更加傾向於是知道。
畢竟都結婚了，運動肯定都做全了。
這麼一想，牧沐會說出“要賺錢養家”這個事，一下子就說得通了。
他遇到了願意接納他人，以洗心革面。
至於婚戒事，人家夫妻自己都不介意，他一個外人揣測麼呢？
陳老師一推眼鏡，覺得這事八.九不離十就是這樣。
邏輯鏈非常完美。
段瑜在前邊偷偷給陳黎使眼色。
陳老師看著牧沐緊抿著唇，眉頭微皺，不知如何是好樣子，想了想，開口對段瑜說道：“你之前不是說缺個助手？”
段瑜：？？？
麼時候說過？！
牧沐兩眼一亮，抬頭看向段瑜：“那個，是這樣的，是個裁縫，自認手藝還算不錯……”
陳黎掃了一眼段瑜。
“……”段瑜收到暗示，飛速接戲，“有麼工作經驗和作品照片之類的嗎？”
牧沐：“……”
您好，有，在另一個世界。
牧沐頓時有沮喪：“拿不出來。”
嗚嗚嗚。
穿書這種事又不是阿宅願意的！
牧沐喪氣低著頭，嘴唇抿成了一條蒼白的直線，嘴角下垂，劉海溼潤的搭在潔白的額前，顯得脆弱又無助。
段瑜當場就繳械投降了。
天呢！
誰能拒絕柔弱可憐委屈唧唧的美女！
他又不是陳黎那塊心腸冷硬臭石頭！
“沒關係沒關係。”段瑜擺擺手，“確實是需要個幫手。”
陳黎：？？
真嗎？不信。
牧沐卻更沮喪了：“可是我拿不出證明……”
“這樣吧，這段時間裡就不面試別人了。”段瑜聲音放柔，開始瞎jb亂扯，“給你點時間，你能做點什麼出來嗎？”
牧沐愣了一下，連連點頭：“可以！完全沒問題！”
段瑜笑眯眯地：“好的，那我們交換一下聯繫方式。”
陳老師看著好聲好氣哄美女昂段瑜，重重地嘆了口氣。
怎麼說呢。
一點都不意外。
搞藝術創作，就沒幾個能抵擋住顏值衝擊的猛士。
陳黎清了清嗓子：“男明星，注意距離。”
段瑜：“？”
陳老師無情道：“這是有夫之婦。”
段瑜：？？？
段瑜瞪大眼，卻不是看向牧沐，而是看著陳黎。
天哪！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陳黎！
你怎麼連人.妻都勾引！
怪不得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個人solo，原來是喜歡這種調調！
陳黎迎著段瑜視線瞪了回去。
雖然不知道這憨批在想什麼，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牧沐倒是分辨出了陳黎的言下之意，無語片刻，還是意思意思往後退了一小步，以表自己真沒有別的意思。
段瑜收回視線，搬來了兩條凳子，跟牧沐一起坐下，開始交流起來。
面試嘛，段瑜之前上班的時候最高也做到了設計總監位置，自然是做過面試官。
他驚訝地發現牧沐對這一行業確實有一定瞭解。
雖然不如他這種混跡多年的瞭解得那樣透徹，也是明白很多。
牧沐當然是懂一。
成衣定製這玩意兒，說起來高階洋氣，客戶群體其實就那麼點。
個人工作室又沒有品牌在後面背書，最後的下場通常就是：打不出名氣，產能不夠，設計做不出新的東西，老客戶索然無味，然後進入窮途末路。
而段瑜店走的是微商熟客的路子。
跟他媽媽店被拍死在沙灘上之前簡直一模一樣。
牧沐遲疑著，還是問出了出來：“有沒有考慮過做另外一種形式高階定製呢？”
段瑜一愣：“嗯？”
牧沐簡單介紹了一下娃衣這一分類。
服裝行業是存在鄙視鏈的，存在於品牌、製作方式、衣裝型別等等任何地方。
不過牧沐覺得都是自己動手做衣服，何必非要搞個高低貴賤出來。
簡單介紹完，牧沐見段瑜沒打斷他，又開始詳細解釋起來。
“不需要反覆約客戶量體、不用考慮體型變化帶來的尺寸變更，可以先設計、製作完成，後面可以量產，也可以只做一件，以拍賣形式出售……”
雖然要像後者這麼幹成本必定非常高。
尤其是要做高精度定製款，材料肯定更加昂貴，光是材料成本不算人工，一套都可能要奔著大幾萬去了。
針對人那些定製市場早已被奢侈品牌瓜分乾淨了，連殘羹都撈不到多少。
與之相對，娃衣這一行市場雖小，卻仍舊還有嚼頭。
段瑜若有思：“你之前是做這個的嗎？”
牧沐頓了頓：“算是吧。”
“你麼時候開始工作？”段瑜問，“……就是什麼時候開始做新的作品，可以去看看嗎？”
牧沐一聽就知道他是對這個提議有興趣了，頓時松了口氣，笑起來：“可以，還在佈置我工作室，不出意外，下週應該就能開始動工。”
段瑜看著那笑容，愣了兩秒，“哧溜”一下退出老長一段距離，停在陳黎身邊，拍了拍他肩膀。
陳黎一巴掌拍開他手。
段瑜滿臉深沉：“兄弟，能理解你行為了。”
陳黎：“麼行為？”
“勾引人.妻的行為。”段瑜小小聲，“天哪，太好看了。”
陳黎深吸口氣：“……你是不是有毛病？”
段瑜：？？
幹什麼人身攻擊！
“你剛說你還在佈置工作室？還有麼東西沒買嗎？”段瑜問牧沐，“認識一供應商，可以直接出廠價給你。”
牧沐想了想，除了電腦基本上都能直接去舊貨市場買二手。
“……需要一臺電腦。”
段瑜：“……”
這個的供應商還真不認識。
段瑜改了個方向：“那面料之類的呢？這兒有不少之前製衣剩下。”
通俗來說算是邊角料。
大塊邊角料用來製作娃衣或許也夠用。
牧沐兩眼晶亮，笑起來：“那就拜託了。”
段瑜忍不住又小小地“哇”了一聲，跟陳黎唏噓：“這人笑起來怎麼跟開花兒似，都聞到甜味了。”
陳黎：“你可能需要去檢查一下鼻子。”
段瑜：“……”
好凶哦。
段瑜哼哼唧唧，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發覺也不算早了。
從布藝市場回市區，自己開車也要四來分鐘。
店裡也有沙發床，除非趕工時候，段瑜是不住這裡。
他看向牧沐：“牧沐，你準備怎麼回去？”
坐大巴回去吧。
牧沐正欲回答，手機就震了兩下。
柳高明發消息過來，說他下班了，受秦煜城所託過來接他，已經在路上了。
柳高明也不是坐辦公室，經常需要去工地上轉悠，恰巧他手上這個的專案距離布市不遠，趕過來大概二分鐘樣子。
“有人來接。”
陳黎和段瑜理當然的預設了是牧沐老公來接人。
這個距離特意來接人，這麼看，還挺恩愛啊。
段瑜想著，暗戳戳轉頭看了一眼陳黎。
他湊近，低語：“莉莉，覺得你沒機會了。”
陳黎拳頭握緊了，非常想給男明星腦袋開個瓢。
段瑜飛速收回視線：“那我們走吧，從這兒到停車場也有一段路呢。”
牧沐拎著包起了身，因為工作有了新進展而無比愉快。
阿宅以前沒有跟設計師合作都能吃上飯呢！現在有設計師一起了，豈不是直接起飛？
等工作室有氣了，就可以招更多人手，以後說不定還能當老闆！
到時候沒有秦煜城，又邁上了人生巔峰，怎麼想未來都是妙極！
天呢！
也太好了吧！
牧沐就著夕陽，喜滋滋地踩影子玩，連蹦帶跳。
段瑜和陳黎走在他背後看著。
段瑜揉了揉自己板寸腦殼，質疑：“他看起來不麻煩啊？”
陳黎扶了扶眼鏡，撇開視線：“從良了罷了。”
陳老師音剛落，就看到牧沐直奔停車場上東張西望那顆橙紅色腦袋。
段瑜“嚯”一聲：“這毛色，他老公好青春啊。”
陳黎沉默片刻：“……那不是他老公。”
段瑜：“……這、這樣嗎？”
陳黎：“……是的。”
段瑜：“……”
陳黎：“……”
兩人默契地挪開了視線，假裝麼都沒看到的樣子，鑽進了自己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