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牧沐千算萬算,怎麼都沒算到自己離婚最大的障礙竟然來自於民政局!
這誰他媽看了不會大呼一聲好活兒!
未曾設想且沒有卵用的道路增加了。
牧沐傻在視窗前邊,片刻,悄聲問:“能不能通融一下?”
“這個……”視窗的小姐姐為難的搖了搖頭,也跟著壓低了聲音,“規矩是這樣的,我也沒有辦法。”
牧沐正欲再說。
秦煜城伸手敲了敲檯面。
牧沐閉上了嘴。
秦煜城上下打量著牧沐。
這個騙子臉上還有未褪的焦急和無奈,微微偏著頭,並不與他對視。
或許是不敢。
秦煜城漫不經心的想。
平心而論,牧沐長得真的很好看。
不是那種乍看便扎進人心裡的明豔,而是那種看他笑了,就會忍不住跟著笑的甜蜜。
但如今的秦煜城無心欣賞。
他滿懷惡意,思索著是否要當眾將這個騙子的裡子面子都扒下來,攤開在陽光下曝曬。
秦煜城眯起眼,想到牧沐剛剛笨拙跑跳的模樣。
他與牧沐的婚姻有四年,他記得他的妻子一直以來都身體不好,於是他就陪著對方過了四年的柏拉圖婚姻。
這對於一個身心都很正常的男性而言有多艱難,想也不用想。
曾經秦煜城心甘情願的體貼著對方,可現在回想,只覺得可笑之極。
秦煜城的腦海被四年的記憶填滿,實在記不清牧沐最初的模樣。
但他看得出來,這個時候的牧沐,還沒有習慣穿高跟鞋。
如果是從前的他,大概只會覺得這份笨拙也格外的可愛,然後告訴牧沐,不舒服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穿高跟鞋。
秦煜城扯開嘴角,諷刺道:“鞋子穿得習慣嗎?”
牧沐沒反應過來,茫然地回道:“嗯?誒?還、還好?”
牧沐的茫然無措讓秦煜城臉上的諷刺一滯,下意識的收斂了些許,隨即又在意識到自己心軟的瞬間陰沉下臉來。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些本該溫馨美妙的回憶,在如今展露出的赤.裸真相下只令人感到心寒齒冷。
眼前這個看起來膽怯柔弱的人,早已經背叛了他。
他們的愛情與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一場牧沐為了另一個人而籌劃的騙局。
秦煜城闔上眼,深吸口氣,定了定神。
牧沐關注著秦煜城的反應,心裡慌得一批。
他根本不知道原本的牧沐應該是怎麼樣的一個形象,唯恐被看出什麼不對。
作者對牧沐這個角色花費的筆墨不多。
男頻爽文嘛,重點肯定在主角身上。再加上作者把文的爽點全點在事業上了,以至於整篇文下來,幾乎都數不出幾個有名字的妹子。
牧沐只記得這篇文在最開頭的時候,提過一嘴男主的這位老婆曾經是個非常溫柔善良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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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
溫柔善良。
溫柔善良的女孩子是怎麼樣的?
牧沐腦子一片空白。
他實在不算聰明,也並不喜歡社交,連工作都是透過網路接單,然後自己悶頭做手工。
別說溫柔善良的女孩子是怎麼樣的了。
就是普普通通的女生,牧沐也沒深入接觸幾個,連聊天都少,更別說要演繹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子。
牧沐只感覺腦殼發昏。
而且秦煜城現在到底知不知道他老婆是個男……啊等等?
牧沐發現了盲點。
他記得重生之前,秦煜城跟原主的婚姻有接近四年。
四年,秦煜城如果還不知道老婆是男的,那不就是說——
秦煜城沒……呃,沒、沒鼓過掌?
牧沐被自己推測出來的真相震在原地,驚愕萬分。
我的天哪!作者!
你兒子好像……好像不行啊!!
秦煜城看著整個人顯出幾分呆怔的牧沐,不耐道:“原因呢?”
牧沐回過神:“嗯?什麼?”
秦煜城:“離婚的原因。”
一提離婚的話題,牧沐頓時就來了精神。
“我只是覺得,太快了。”他一邊小聲說,一邊觀察著秦煜城的神色。
秦煜城輕嗤:“婚是你求的,現在說太快了?”
牧沐:“!”
竟是如此!
牧沐愣了一下,從善如流:“非常抱歉,我反悔了。”
“……”
秦煜城意識到了,這小騙子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劃清關係。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記憶裡也沒有這一出,但他並不想如了牧沐的意:“我不同意。”
“?”牧沐想不明白,“為什麼?”
秦煜城只是抱臂看著他,不說話。
牧沐思來想去,在他貧瘠的社會知識中找到了可能的關鍵。
他恍然:“我只想離婚,我什麼東西都不要你的,我可以淨身出戶。”
秦煜城聽他這麼一說,想到重生前自己被轉移乾淨的財產,神情霎時扭曲了一瞬。
他看著牧沐,愈發不想如他所願:“我不同意。”
牧沐:“……?”
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
牧沐開始抓瞎。
“你可以嘗試用更好的理由來說服我看看。”
秦煜城伸手將臺面上的證件取走,在牧沐眼前晃了晃,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矮他一個頭的牧沐。
“或者你多討好我,也許我一高興,就同意了呢?”
牧沐拎著包的手驟然一緊,頭皮發麻。
這個臺詞他記得。
秦煜城也對原本的牧沐說過——那是在秦煜城幹翻綠了他的那位對頭之後,對跑過來求情的原主說的。
——“討好我,也許我一高興,就放過他了呢?”
然後呢?
然後那位跟原主一起在秦煜城頭頂種草的哥們兒,在乘坐原主給他安排的私人飛機離境的時候,墜機了。
落在茫茫大海,連屍體都沒找到。
牧沐:“……”
開始害怕。
當時看文的時候明明只覺得爽!
可惡!
當代法治社會真的可以發生這種事嗎?
作者你講不講點邏輯啊!
牧沐幾乎哽咽。
秦煜城懶得再留在這裡,將一直拎在手裡的那一袋子蓮霧塞到牧沐懷裡,轉身出了民政局。
牧沐留在原地,並沒有跟上去。
這不廢話?
都結婚了,那多半是住在一起的,傻缺才跟上去!
雖、雖然證件被拿走了,但有個手機姑且是可以解決一部分問題,而且說不定還有電子身份證,那問題就更小了。
牧沐抱著蓮霧,拎著那個裝著手機的拎包,眼巴巴的看著秦煜城的背影,心裡祈禱對方最好走得頭也不回。
但秦煜城並不準備放過他。
在即將跨出民政局大門的那一刻,秦煜城腳步一頓,偏過身看向還留在裡邊的牧沐。
“不走?”
“……”
確實不是很想走。
牧沐心裡發苦。
您可行行好吧,我只是個被卷進來的無辜路人,不值您如此關注!
牧沐含淚抬腳,螞蟻挪步。
背後一直關注著他們的視窗小姐姐輕輕敲了敲桌面。
牧沐頓時如獲大赦,扭頭看向她。
視窗小姐姐壓低了聲音:“姐妹,你們……你是不是被渣男騙了啊?”
牧沐被“姐妹”噎了一下:“?”
視窗小姐姐露出幾分憤慨:“我剛剛都聽到了!說什麼討好他,你們剛剛來結婚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他仗著領了個證就原形畢露了嗎?”
牧沐一愣,解釋:“不是,就是我單方面想離,跟他沒……”
“姐妹你放心,我這邊幫你預約了,到時候第一時間通知你。”
牧沐卡殼,飛速閉上了解釋的嘴。
秦煜城倚靠著民政局的門框,雙手抱臂,不耐煩地催促:“快點。”
牧沐看著眨眼間就背上了渣男鍋的秦煜城,內心無比虔誠的對他拜了拜以表歉意,然後大著膽子走到了秦煜城身邊。
秦煜城見他跟上,也不多說,扭頭就走。
牧沐跟在秦煜城身後,不敢多邁一步。
笑死,根本不敢亂走。
牧沐雙目無神。
他又不知道秦煜城的車是哪輛,又或者他今天根本就沒有開車。
兩眼一抹黑,伸手不見五指,甚至連住哪都不知道!
這要是找錯車或者找錯門,豈不是直接暴露當場白給。
牧沐覺得不管是“讓秦煜城發現這個牧沐不是黑寡婦本人”這個選項,還是“讓秦煜城以為這個牧沐仍是黑寡婦本人”這個選項,都不是什麼好選擇。
但後者的結果還是可以預見的,前者卻是一條全然未知的道路。
兩相比較,還是保持現狀更加安全。
牧沐抱著那一袋子蓮霧,亦步亦趨地跟著秦煜城,在一輛……對車子沒有一點瞭解的牧沐繃著一張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車是什麼牌子。
秦煜城摸了摸腰帶,發現車鑰匙並沒有掛在身上。
他轉頭伸手:“鑰匙。”
牧沐看著伸到眼前的手,抬眼,跟秦煜城對視了兩秒,後知後覺地開啟了包。
然後牧沐看著包裡的兩個鑰匙串,心裡咯噔一下。
靠,怎麼有兩串!
壓根就沒碰過駕駛座也沒準備考駕照的牧沐欲哭無淚。
救命啊。
如果我掏錯了鑰匙會不會立斃當場!
牧沐整個人都凝固了。
“磨蹭什麼?”秦煜城皺著眉,覺得這人今天格外的笨比。
他直接伸手,從牧沐包裡拿出了自己的車鑰匙,坐進了駕駛座。
牧沐在副駕駛和後座之間遲疑了一下,為表離婚的堅定,拉開了後座門。
秦煜城微頓,對於牧沐坐到車後座這個舉動感到了幾分不適應。
他皺著眉,掃了一眼被牧沐放到一邊的那一袋子蓮霧。
——這是牧沐最喜歡吃的水果。
重生回來的時候,他就拎著這一袋蓮霧,顯然是特意為了那個騙子去買的。
秦煜城頓覺如鯁在喉。
他沉著臉:“蓮霧你不吃?”
牧沐:“?”
牧沐扭頭看向那一袋蓮霧。
他並不喜歡吃這個。
牧沐口味很重,蓮霧這種水果對他來說味道太淡了。
秦煜城特意提這個是想幹什麼?
牧沐遲疑不定。
他現在只覺得秦煜城的每一個動作,都彷彿是要暗鯊他的前兆。
綠帽搭檔墜機的下場歷歷在目!
牧沐對傻缺作者筆下的主角的法律意識不報任何希望!
秦煜城透過後視鏡看他:“洗過了。”
牧沐:“……”
這不是洗沒洗過的問題。
牧沐懷疑這蓮霧有瑕疵——比如被下了毒,或者被下了毒,還有被下了毒什麼的。
雖然原文裡,原主苟到了秦煜城事業的大後期,但誰知道那是因為原主機智,還是因為秦煜城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弄死他呢?
牧沐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是沒有原主那腦子和手段的。
牧沐萬分戒備,小心翼翼:“……吃不下,沒胃口。”
“哦。”
秦煜城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啟動了車子。
車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牧沐盯著窗外,緊張得腳趾扣地,怕秦煜城突然遞出送命題,更怕秦煜城車車拐個彎,直接把他送到荒郊野外就地掩埋。
嗚。
牧沐哽咽。
你媽的。
我只是一個無辜的阿宅,我為什麼要經歷這些!
但好在車一直在往繁華的地段走,周圍的熱鬧讓牧沐放鬆了許多。
一個紅綠燈路口。
秦煜城透過後視鏡看向倚窗發呆的牧沐,發覺對方正微皺著眉,似乎正因什麼事情而苦惱。
遮光玻璃擋不住濱海城市的陽光,那對在光亮之下顫動的羽睫落在眼下,印出朦朧的陰影,像極了掙扎著振翅的蝴蝶,脆弱又美麗。
秦煜城下意識地放軟了聲音:“在想什麼?”
話音剛落,他臉就綠了。
牧沐微驚,從呆怔中回過神來,一抬頭就看到後視鏡裡秦煜城慘綠的臉色。
估計是被自己慣性的關心給噁心得夠嗆。
牧沐:“……”
所以說離婚不就完事了,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啊!
求求您去追求自由,順便也放我一條生路不好嗎?
牧沐就沒見過像秦煜城這樣損人不利己的。
靚仔無語!
秦煜城沉著一張臉,不再吭聲。
他不吭聲了,牧沐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氣。
牧沐實在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突如其來的事件,他感覺這麼短短一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已經把他的機智給榨乾了。
腦子亂七八糟的堆著一堆事,其中佔據了他90%思考空間的問題,就是他還能不能回去。
總覺得希望非常渺茫。
不過好在他孤身一人多年,至少不會讓別人為他擔心。
姑且是能從這一點上找到些許的安慰。
牧沐胡思亂想著,指尖摳著身上的裙子,眉頭緊皺。
車子緩緩駛入了地下停車場。
牧沐掃了一眼停車場裡掛著的牌子。
臨江一品閣。
牧沐努力從記憶裡挖出了一點線頭。
z市臨江一品閣是坐落在z市中央商圈一隅的高檔小區,整個小區都是六層的小洋樓,兩梯一戶單獨成層。
牧沐記得,秦煜城現在事業剛剛起步,剛進入z市的商業圈子。市中心的這套房,是因為要結婚了咬著牙買的,算不上頂尖。
在文裡,秦煜城重生回來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賣了這裡的這套房,搞了套廉租房把他恨的牙癢癢的原主塞了進去。
而賣出這套房的決定,也給秦煜城帶來了他的第一個忠心小弟。
也是唯一一個牧沐有自信一眼就認出來的角色——因為這哥們兒有一頭橙紅色的頭髮,每個月雷打不動定期補染的那種。
拋去這些附帶的東西不談,這個算不上頂尖的小區,在牧沐眼裡已經非常高檔了。
他這輩子就沒來過這麼高檔的小區。
可一想到接下來還要跟秦煜城同處一個屋簷下鬥智鬥勇,牧沐半點來到有錢人世界的喜悅和新鮮都沒有,只感覺一陣窒息。
你媽的,鬼屋都沒這刺激!
牧沐坐在停下來的車裡,握緊了懷裡的包,像只離了群的企鵝,僵硬而茫然,不知所措,只能抬眼看向坐在駕駛座裡一動不動的秦煜城。
牧沐眼巴巴。
秦煜城不率先出招,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著演。
秦煜城冷著一張臉,看向後視鏡裡茫然無措的牧沐。
秦煜城臉上的冰霜幾乎要凝成實體。
他厭煩了眼前這個騙子總是擺出的這副無辜模樣。
他只覺得噁心。
噁心得光是想想接下來要同處一室,都讓他難以忍受。
“下車。”秦煜城冷聲道。
牧沐拿上那一袋蓮霧,拎著包乖乖下了車,然後站在車邊,等著秦煜城也下車,他好跟著對方找到住的地方。
牧沐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狂風暴雨。
可誰知秦煜城根本沒下車,而是一腳油門,開著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牧沐看著秦煜城直奔出口的車屁股,愣住。
走、走了?
牧沐呆怔片刻,然後緩緩移開了視線,嘴角亂翹,喜上眉梢。
世上竟有這等好事!
牧沐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