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
今天多了一座新墳,裡面埋葬的是已經死去的祥叔。
易風將刻好的墓碑插了上去,對著這新墳磕了三個響頭。
“對不起,祥叔,你們說我是你們所有人的希望。”
“但是我沒能幫得了你,也沒能幫得了李煥,對不起,我沒用……”
易風心裡,如同針扎一般。
戚九剛和鐵叔走過來,拍了拍易風的肩膀,將他扶了起來。
“孩子,別難過,盤古他們做的孽,不能怪在你身上。”
“你能讓我們做幾天人,能讓你祥叔解脫,對他已經是莫大的幫助了。”
二老安慰道。
其他的族人,也都採了山上的鮮花,紛紛放在祥叔的墳頭。其實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生離死別的悲傷,祥叔的死算是解脫。
而他們還沒解脫,還在受苦,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要變成他們不想變成的怪物。
柳無憂走過來,對易風說道:
“你現在明白我和帝君為什麼要阻止你了吧。”
“你只面對了李煥和祥叔,這裡有這麼多族人,如果他們全都變異了。你能做的,只有像對祥叔那樣,讓他們全都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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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跟他們是親人和家人的關係,即使你知道你是在幫他們解脫,但你仍然會有很重的心理負擔。”
易風雙眼通紅,望著柳無憂: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元昊呢?”
柳無憂搖搖頭:
“如果帝君有辦法,早就替你解除這個難題了。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和帝君曾經去救過戚族長他們,但是失敗了。第一次失敗,我們犧牲了很多人。但是帝君為了救戚族長他們,又組織了第二次營救,還是失敗了。”
“第二次也有人犧牲,而且第二次我們去的時候,戚族長他們已經被盤古動了手腳了。”
易風聞言,攥緊了拳頭,渾身顫抖著。
他明白連元昊都辦不到的事,他也不會有任何辦法能夠解決。也就是說,他救不了任何人。
“其實我早就認出柳姑娘來了,你身上的氣質獨特。兩次營救,都沒來得及感謝你們。”
“請受我一拜!”
戚九剛說著,單膝跪地,抱拳感謝柳無憂當初的營救之恩。
“戚族長快請起!”柳無憂見狀,連忙將戚九剛扶起來:“很懺愧,當初兩次我們都沒能救得了你們,也沒改變你們被盤古一族改造的命運。”
戚九剛站起來說道:
“你們不顧危險來救我們,就已經很感動了,還犧牲了那麼多兄弟。”
“只是這份恩情我們無以為報,懺愧的是我們。”
說著,戚九剛拍了拍易風的肩膀,對他道:
“易風,你跟柳姑娘好好聊聊吧。”
人都走後,只剩易風和柳無憂。易風問她:
“義父跟我說了,當年你們去救過他們,還死了幾個人。”
“那些犧牲的人,我可以瞭解嗎?”
柳無憂沉默了一會兒,說:“時機還沒到,還是等帝君親自告訴你吧。”
易風想了想,問道:
“那秦正鴻呢,我想知道,現在的秦正鴻,是不是當年跟你們一起去救我爹孃他們的秦正鴻。”
聽到秦正鴻的名字,柳無憂頓時一顫,轉過身背對著易風,說:
“不是。”
易風又問:“是轉世嗎?”
柳無憂搖搖頭:“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你還是別問了。”
“那好吧。”易風點點頭,也不問了。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柳無憂突然問道:
“你打算怎麼辦?”
易風停下腳步,沒有回話,他知道柳無憂問的什麼。
“今天是祥叔,下一次,可能就不是他一個人了。”柳無憂說道:“當變異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你就沒辦法控制了,只有將其毀滅。”
“與其讓他們走得毫無尊嚴,為什麼不讓他們以人類的身份,好好道別,好好離開。”
易風還是沒有回話,離開了山頂。
柳無憂望著他的背影,不由得嘆了口氣。
……
又是一個夜晚。
站崗的仍然在站崗,巡邏的依然在巡邏。
一片草地上,易風躺在李翠蓮和鐵叔的中間,摟著他倆,望著滿天繁星。
一家三口,沉默了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風兒,送我們走吧,這是大家商量後統一的決定。”
鐵叔突然說道。
易風渾身一顫,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話。
“風兒,娘知道你心軟,可是……如果你不這麼做,你只能等我們所有人都變異,然後一一送我們走。”
見易風沒有說話,李翠蓮也勸道:
“如果我和你爹變成了怪物,我們會傷害別人,也會傷害你。可我們最不想傷害的,還是你。”
“盤古他們放我們出來,就是想看到我們傷害人類,看到我們自相殘殺。”
“娘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但是,父母傷害兒子,兒子傷害父母,這都是天理不容的事。”
“我們大家,都想以人類的身份,坦坦蕩蕩,堂堂正正地離開。”
易風強忍著淚水,但淚水依然流出。
他埋在李翠蓮的懷裡,還和小時候一樣被人欺負了找娘撒嬌。
鐵叔轉過頭來,望著易風,淡淡一笑:
“這五千多年來,爹孃沒有在你身邊,但是你很堅強。”
“柳姑娘都跟我們說了,你很厲害,做了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你沒有丟我們部落的臉,你的朋友們,都以你為榮,我和你娘,還有你義父,也都以你為榮。”
“柳姑娘說你是元昊最看重的人,雖然我們不瞭解元昊,但是他當初肯捨命來救我們,他肯為了人類和盤古為敵,爹相信他是個好人。”
“孩子,你一定要聽元昊的,你將來還要面對很多事情,因為盤古不好對付。他現在想摧毀你的意志,可你怎麼能讓他陰謀得逞?”
“這幾天大家都很開心,你同我們好好道個別,就當我們在五千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易風痛哭了好一陣,站起身,跪在地上,重重說道:
“孩兒謹遵爹孃教誨,明日送大家離開!”
……
今天的天氣很晴朗,豔陽高照,和易風的心裡,形成了反比。
他做下了這輩子最艱難也是最痛苦的決定,他要親手送所有人離開,包括他的爹孃,和他的義父。
一片草地上,站著所有的族人。
大家面帶微笑,沒有任何人臉上有懼色,有愁容。他們想用微笑,和這個世界告別。
他們想堂堂正正,離開這個世界。
黃澤宇他們,全都站在一邊。相比起這些即將赴死的族人,他們的臉上,反而多了傷感和悲痛。
如果不是盤古他們做的孽,易風應該和大家和他的爹孃,應該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悲劇,就算是意志力再堅定,內心再強大的人。在以後的日子裡,該怎麼去接受自己親手送走這麼多親人的事實。”
黃澤宇眼眶發紅地說道。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是感同身受,光是想到易風要面對的心魔,他們也不免感到一陣悲痛。
加上易風的爹孃和義父,整整一個部落的人,有一千多人。
馮小芸和秦幽若,早已經是泣不成聲。
易風一一和族人們擁抱,做著最後的告別。
輪到李翠蓮和戚九剛還有鐵叔,易風拉著馮小芸和秦幽若過來,三人齊齊跪在地上。
“感謝爹孃的生養之恩,易風一生銘記,永不忘記爹孃!”
李翠蓮和鐵叔,欣慰地點點頭,強擠出微笑,不讓眼淚掉下來。
三個響頭磕完,易風面向戚九剛,哽咽地說道:
“易風有幸,能成為義父的義子,父子之情,一生難忘。”
“希望爹和大家,一路好走,再世為人,再和易風相認!”
戚九剛點點頭,淚流滿面,哈哈大笑:
“好!今日一別,不知何時相見,你好生照顧自己!”
他仰天長嘯:
“盤古!爺爺們不陪你玩兒了!”
“今天我們整個部落的人堂堂正正地離開,不如你所願,你輸了!”
“你們盤古一族都是一群不知廉恥的怪物,我去你媽的!!”
戚九剛再次望向易風,慈愛地笑了笑:
“兒子,動手吧,送我們大家離開。”
易風站起身,對秦幽若和馮小芸擺了擺手,讓她們站到一邊。
他的眼睛早已經哭得紅腫,但這時候,自然要和大家一樣,面帶微笑地告別。
他點了點頭,雙瞳忽然生出金光,頭髮也漸漸變白,金色鎧甲顯現而出。
就在王越他們不忍心看下去,轉過身去的時候,突然一位老者的聲音急促傳來:
“師父!師父!等一下!等一下!”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聞菩薩手裡握著一個東西,倉促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