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母天騎在一頭老駱駝上，不斷顛簸，雙眉豎起，恨不得弄死這畜生。
但是，老駱駝卻套拉眼皮，有氣無力邁步，低頭尋找戈壁石縫中雜草。
“莫動氣，莫動氣。”
說話的是另一位鬼神，抱著身下駱駝的脖頸，也在起伏顛簸。
這是一片萬里無雲的戈壁灘上，一行駱駝列隊前行，背上馱著的都是大人物。
從天外撤走的鬼神、正仙，此刻以駱駝隊為坐騎，緩慢而艱難朝著靈山進發。
“沒辦法，靈山之路，從人間開始，我們繞開佛國，只能靠雙腳走過去。”
雀母天聽得解釋，越發惱火，“九重天那麼多大軍，怎麼過去的？”
諦聽天一愣，然後無奈解釋，“九重天，佔據天地之橋，更是隔斷佛門通天之路。”
“他們擁有至高無上的許可權，可以破開空間，大舉入侵靈山。”
仙神有無漏天耳，又有雙眼能看到一滴水中十萬八千懸蟲，怎可忍受如此安排。
一頭頭駱駝毛髮中的蝨子亂爬亂滾，還有皮膚毛孔中，潛藏了難以計數的微小蚊蟲。
溫熱的鼻息，帶著駱駝身上獨有的騷味，簡直是……
鬼神正仙，高高在上，點塵不染，何曾有過如此窘迫待遇。
子午仙，抱著一塊有缺口的幹餅，調轉幾周，始終找不到下口的地方，無奈甩出，落在路旁，將一頭香吐舌信的蜥蠍砸暈了。
“渴呀！”
更有鬼神抱著皮囊，顧不得水中億萬懸蟲，大口吞嚥，消解口渴和燥熱。
按照這個速度，什麼時候才能到靈山？
雀母天無奈想道，都說落架鳳凰不如雞，他們仙神不正是如此麼？
何曾想過有這麼一天，滄為凡人，與剩身下這頭蠢物為伴。
老駱駝或許先前吃的太飽，一路走來，覺得腹脹，停在路邊吭哧一泡，濃郁的熱氣飄到雀母天面前，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慢，且慢，容我追上。”
從道路一旁，跌跌撞撞走來一人，頭上裹著隔絕風沙的纏頭巾。
雀母天翻個白眼，勐踢腳下老駱駝，示意加速。
沒想到老駱駝反而停下來，瞪著大眼睛，好奇看著不速之客。
來人手腳並用，爬上斜坡來到官道上，下意識雙手合十，“各位施主有禮了。”
雀母天見狀，額頭青筋冒起，禿龜，這是送上來給她殺呀！
其他鬼神正仙也都紛紛抬頭，看著來人，這是個十來歲的小沙彌，身後揹著書框，雙手艱難捧著一口彎刀，就懸掛在手腕上。
“可否捎我一程？”
小沙彌笑眯眯，竟是個自來熟，一樣看到還有空缺的駱駝，飛竄跳了上去。
呃！
雀母天眼神示意，一頭莽撞的小禿龜，廢話幹什麼，直接殺掉得了。
“各位，小僧流沙，此番要去靈山朝聖，往後路上多有叨擾了。”
聽到這句話，其他仙神不約而同看著他，去靈山，果然順路啊！
流沙小沙彌還在自我介紹，“小僧出身戈壁，祖產是一家不大不小的殺賊團，幹得是刀口舔血的無本買賣。”
說到這裡，他急忙解釋，“現如今改行了，受我佛感化，遁入空門，唸經修行。”
說著提了提手中彎刀，“我早已遣散賊眾，自己一心修行，此物就是個紀念。”
說著，他靦典笑道，“我在佛門，如今也薄有微名，人換做流沙僧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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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僧，沒聽過，不知多少流的小角色。
雀母天等鬼神不屑搖頭，若在天外，我一口氣就能吹死你這樣的千萬個。
流沙僧看到夜遊仙狼狽吐出風沙，親切指點，“你這個不行，要用面巾矇住口鼻，否則到了晚上紮營，連飯都吃不下去，腹中進了太多砂石，再過一兩日，拉不出來會出事兒。”
果然是個自來熟。
雀母天知道同伴的計劃了，以小沙彌做掩護，共同趕赴靈山，如此省卻許多麻煩。
過了幾日，雀母天等醒覺，不知不覺中他們成僧團了。
原本的僧團，指的是僧人成群結隊，修行遠行，之自發組織的團體。
到後來，凡是僧人帶頭的自發聚集團體，都能稱作僧團
畢竟，一僧遠遊，須得眾人供養，隊伍中有搬運行禮、燒火做飯、侍奉唸經的人手，缺一不可。流沙僧自來熟，來了數日，就開始介紹佛門經義。
途中遇到一夥僧團，也是僧人信眾夾雜，目標同樣是靈山，只不過走的不是一條路。
“為什麼？”
流沙僧聽到疑問，笑著解釋道，“靈山路千條，心之所向即為目標，正所謂殊途同歸。”
雀母天一行，從小沙彌身上，知道不少佛門內情，越發賓變得沉默不語。
他們在外人眼中，無疑是供養流沙僧的僧團信眾，一同前往靈山。
“不對，我懷疑小秀龜大智若愚，早已看出我們身份不對，故意引導。”
終有一日，雀母天找到機會，和其他同伴交流開了。
“有什麼辦法，去往靈山，若無僧人帶路，你我無論如何也到不了。”
這段時間，他們和流沙僧同行，方才知道，靈山是佛門聖地，外人休想進入。
若無僧人帶路，就算你跟著前人足跡，也不可能到達靈山。
“見招拆招，到了靈山，我們再動手，殺了這小禿龜。”
一眾仙神都是心如鐵石的人角色，不可能短短數日相處，就會誕生荒謬的感情，下不去手。他們明擺著利用流沙僧，直等到了靈山，就卸磨殺驢。
流沙僧似乎對此一無所知，每日笑眯眯，說幾個小故事，宣傳佛法。
鬼神正仙們心志堅定，怎麼可能被他說動，只是表面應付過去，實則不入耳也不入心。
他出身戈壁殺賊團，有家學傳承，面對惡劣的環境如魚得水，很快帶著駱駝隊走出了戈壁。“各位，過了戈壁，前面再無險惡環境，通往靈山比那時便是一片坦途了。”
流沙僧看著一群老駱駝，惋惜道，“駱駝吃苦耐勞，若是離了戈壁養不活。”
“那就殺了丟棄路邊，反正也用不上了。”
雀母天很自然說道，工具用完了不就該丟棄麼。
流沙僧咳嗽幾下，“其實放走也是可以的，他們會逃入戈壁深處，尋找水草定居繁銜，然後變成野駱駝群，等到後人捕捉馴化。”
“這便是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之道，有借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