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章遲答道：“大嘴強並不是我們的同鄉，是在逃難途中遇到的。”
馮一此時愈發確定自己的判斷，心裡微微嘆息，別看章遲讀過書，但在這方面的覺悟還是低了點，居然沒發現問題，就這麼跟著來了。
他正猶豫著該如何跟對方解釋，章遲看著他的表情突然笑了：“馮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被騙了，再考慮如何跟我說？”
嗯？
馮一愕然抬起頭：“你知道我想跟你說什麼？不對，你明知道有問題，為何……”
章遲自嘲地笑了笑，隨手一指道：“馮先生，不瞞你說，這船艙裡至少有三成人是被大嘴強唬來的。”
這麼多？！
馮一瞳孔微凝，緩緩掃視一圈，不由暗暗握了下拳頭，這近百人裡各式各樣的人都有，老人、小孩、女人、壯年……但無一例外，所有人都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他有些明白了。
“馮先生，章遲雖然沒什麼本事，但看人的能耐是從小練出來的。”
章遲不以為然的笑道：“馮先生你舉手投足頗為不凡，顯然是有大本事的，偏生你又平易近人，毫無架子，顯然是位品行兼具，表裡如一的好人。
那大嘴強生的尖嘴猴腮，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就差把心思寫臉上了，莫說是我，很多人都能看得出來。
可為什麼我們還是跟著他來了？
還不是活不下去……”
說到這章遲深深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建國來之不易，和平穩定也來之不易，可現階段咱們國家是窮啊，窮的連飯都吃不起。
我們都不是大清那時候的愚民，知道放眼看世界了，馮先生，你說說，咱們國家現在能跟西方國家比麼？”
馮一被問住了，隨後微微搖了搖頭，莫說是現在，哪怕在過個十年二十年，差距依然很大，唯有犧牲幾代人的艱苦奮鬥，才能將差距一點點縮小。
“馮先生，我也想為國家出一份力，可是我是地主階級，是被打擊唾棄的物件。
有時候我也覺得挺委屈，我沒怎麼享受過地主階級帶來的榮譽和便利，反倒要承受它帶給我的屈辱和痛苦，但我也知道，當年作威作福的是我的親人，我撇不清干係的。”
章遲嘆了口氣輕聲道：“所以啊，建設國家這樣偉大的事業我是參與不了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去國外闖蕩一番，是龍是蟲，總得試試才知道。
所以啊，馮先生，不是我們不知道大嘴強有問題，說白了，他就是個人販子，把我們賣到國外打工，我們心裡都有數，可沒有他的話，我們連試一試的機會都沒有。”
馮一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以他的經濟實力，資助這些人還是沒什麼問題的，但問題是，這樣的人在整個國家裡有多少，他能全都幫麼？
再說了，若他勸章遲留下來，再過幾年，怕是章遲要遭滅頂之災了。
雖然領導是好心，可惜他年事已高，既得利益者會不斷曲解篡改他的本意，導致鬥爭不斷擴大，他也無能為力……
小民的幸福與國家的崛起息息相關，只有國家徹底富強了，才會改變現狀。
但是目前，還處於這樣的陣痛期。
給錢是解決不了什麼問題的，人終究還得靠自己。
“章遲，你能有這份決心很好，我相信你能混出一片天地的。”
最終馮一收起了直接資助的念頭。
“多謝馮先生，救了我一命，你放心吧，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章遲咧嘴一笑，拿起隨身的包裹，從裡面抽出一柄帶著刀鞘的匕首衝馮一說道：“我知道國外沒那麼好混，那些洋鬼子從來沒正眼看過我們，但我已經考慮好了，誰敢欺負到我們頭上，我絕對不讓他們好受！”
“不錯，有骨氣！”
馮一滿意的點點頭，想了想拍了拍章遲的肩膀，一絲氣息順著他的指尖進入了章遲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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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絲氣息極其微弱，並不會傷害到章遲的身體，反而有強身健體的效果，也算是他的一點心意。
能夠遇見便是有緣，再加上對方的性格脾氣也挺合他胃口。
最重要的是章遲的目的地是國外，欺負外國人的話馮一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眾生平等這話騙鬼還差不多，身為華夏人，馮一可沒一視同仁的想法。
章遲並沒有察覺到馮一的小動作，只是原本不適的他突然覺得身體舒服了許多，精神也好了不少，想來是跟馮一聊的比較投機的緣故吧。
“不過馮先生，我還有一事相求。”
章遲突然說道。
“嗯？你儘管說就好。”
馮一說道。
“還是跟大嘴強有關。”
章遲說道：“他這人很是好色，經常佔女人便宜，之前我們這些人抱團，他還不敢做的太過分。
如今我們已經上了船，可以說去留都是他說了算，這時候他再仗勢欺人，怕是就沒人敢違抗他的意思了。”
馮一聽明白了，之前沒上船之前眾人還能擰成一股繩，畢竟鬧翻了還有退路。
上船後他們的未來都系在大嘴強的手上，眾人心裡沒了依託，再想像之前一樣就難了。
這種仗勢欺人的東西馮一自然不會視而不見，主動問道：“這些人裡哪個是大嘴強？”
章遲苦笑一聲道：“馮先生，這大嘴強做過不少次這種生意了，腰包很鼓的，怎麼會跟我們這些下等人擠在船艙裡，他要了間單人房，他的跟班也都有房間住。”
“他還有跟班？”
馮一問道。
“說是跟班，其實是打手，各個五大三粗一臉煞氣，之前沒上船之前他們還不敢怎麼樣，現在麼，怕是沒這麼好相處了。”
章遲小聲說道。
馮一投來讚許的眼光，這章遲年紀不算大，心思卻很通透，看事情看的很準，也證明他沒看錯人。
“放心吧，有我在，這船上沒人能掀得起風浪。”
馮一淡淡道。
聽到馮一的話章遲心裡有了底氣，雖然對方沒有顯露什麼，但肯定是有大本事的。
接下來船上很平靜，除了有人受不了顛簸跑出去嘔吐外沒什麼怪事發生，只是章遲有些詫異，為什麼自己不難受了呢？
沒多久，午餐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