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房子夠大, 夫妻鬼帶著惡童住在客房裡,鬼是不必休息和睡覺的,但是畢竟當了幾十年的人,只要他們願意, 還是能躺在床上假裝睡覺。
比起妻鬼和惡童, 夫鬼顯然更可憐, 被妻鬼拎走的時候, 還用求助的眼神看著雲青岑, 好像雲青岑這個大惡人是他的救命稻草。
雲青岑則回了自己的房間,把周旭堯給他幾個地址記了下來。
他從來都不是個信命的人, 哪怕“上帝”規劃好了他的一生, 他也不會按照那條既定的道路走。
即便他要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他也不會低頭, 他的驕傲也不允許他低頭。
現在能限制他的地府,他就要讓地府再也無法左右他。
對雲青岑來說,書裡的世界和“上帝”的世界沒有區別, 人只要活著,就會被無數規則束縛,而他無論在哪兒, 都不會被規則左右。
記下這些地址之後,雲青岑就要開始做準備了。
他並不過分高估自己,現在的他是強大的, 但也要看跟誰比,跟那些從無間地獄逃出來的惡鬼相比, 他並沒有什麼優勢。
既然如此,他就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用“人”海戰術。
縝密的打算能讓他更加安全。
第二天夫妻鬼就被他派了出去, 他們兩口子要去抓厲鬼,厲鬼都能為他所用。
至於惡童……
“我都說了我不會帶孩子。”雲青岑的手機開著外放,一邊抱怨一邊給惡童兌奶粉。
惡童就站在旁邊咬著手指看著,黑貓伸著爪子去勾惡童的褲子,它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孩子很有興趣。
周旭堯在電話裡笑著說:“體驗一下奶爸的生活不也挺好嗎?”
雲青岑沒好氣地說:“要是你生的我肯定不說這話。”
周旭堯:“……有點困難。”
雲青岑:“世上無難事,只要你願意,我能塞個陰胎到你的肚子裡。”
周旭堯連忙求饒:“放過我吧,我要是真生個陰胎,它該叫我爸還是媽呢?”
雲青岑已經把奶嘴粗暴的塞進了惡童的嘴裡,惡童不用雲青岑吩咐,自己抱著奶瓶砸吧起來,惡童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即便是活人也該是早該斷奶的年紀,但他死了這麼久,邪僧即便供養他,也不會給他喝奶,所以抱著奶瓶惡童就不鬆手了。
“當然是叫你媽。”雲青岑早有定論,“生孩子的就是媽媽。”
周旭堯笑道:“只要你願意當孩子爸,那也行。”
雲青岑哼道:“你想得美。”
周旭堯笑個不停:“他喝奶了嗎?”
雲青岑:“喝了,快喝完了,邪僧養他還真不是白養,也不知道用了什麼禁術,他手裡有個紅袋子,太陽落山之後,袋子裡就會出現十幾枚金幣,都是足金。”
一天十幾枚看起來很少,但這十幾枚換成人民幣至少值幾萬,一天幾萬,對多數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按照平均薪資來說,幾萬已經是大多數人的年薪。
雲青岑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何不食肉糜的人,他當鬼的時候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
困於生活環境,高中沒畢業就出去打工的不在少數,每天悶頭幹活,沒有時間思考人生充實自己,受教育程度低,被周邊的環境洗腦,然後就這麼辛苦的度過一生,還要被生來就站在高處的嘲諷是他們不夠努力。
惡童喝完一瓶奶,小心翼翼地拿著奶瓶,站到雲青岑的身後,伸出手臂,舉著奶瓶,似乎在說——再來一瓶。
“還挺能喝。”雲青岑“嘖”了一聲,又給惡童兌了一瓶。
惡童抱著奶瓶,跑到角落裡喝起來,很快又再次喝完了,雲青岑實在沒有耐心一直給他兌奶粉,就把一罐奶粉都給了他,惡童用勺子吃奶粉,吃得也挺快樂。
至於惡童的那個袋子,雲青岑又把它還給了惡童。
他拿著也沒用,惡童就又把袋子吞了回去,可想而知,等他再次拿出來的時候肯定又是滿袋子的黏液。
惡童大約是知道雲青岑現在是他的“老闆”,就一直想為雲青岑做點什麼,他已經被“奴役”了,不做點什麼他都不習慣。
所以雲青岑每個月月底都能收到一堆金幣,把金幣給他的時候,惡童還會一臉討好地看著雲青岑。
夫妻鬼給雲青岑抓來了不少厲鬼,這其中有個鬼中奇葩,見到雲青岑第一面,就表示要跟雲青岑一起征服世界,她已經準備好跟雲青岑一起當反派了,並且還準備給他們起個“組合名”,大概就像曉組織或者黑衣人那種。
並且她還自告奮勇,要跟其她幾個比較強的組成一個小組合,作為雲青岑手裡最厲害的殺器。
這姑娘顯然是還沒過中二期。
但她又卻是很厲害,妻鬼能把她帶回來,也不是因為妻鬼打得過她,而是搔到了這個中二少女的癢處,告訴她自己是一個大人物的手下。
姑娘就跟著過來了,見到雲青岑以後驚為天人。
她就是很單純的認為,反派頭頭就應該有盛世美顏。
既然雲青岑這麼強,又這麼好看,認他當老大不虧。
“老大,我們是不是該幹一票大的?”這姑娘坐在櫃子裡,手裡還把玩著楊三娘的頭,楊三娘敢怒不敢言,唯恐女孩薅她的頭髮,她沒了四肢,頭髮給她來說就是武器和手腳。
女孩名叫韓楠,面容姣好,細眉丹鳳眼,小鼻子小嘴,古典美人的長相。
因為一雙丹鳳眼,看起來還很聰明,雲青岑沒有給她自己的血,而是給了她一片鱗片。
這是楊三娘之前才有的待遇,但楊三娘太弱了,就算吃了鱗片,也只是從怨鬼變成了厲鬼。
但韓楠不一樣,得到了鱗片之後,她身上的怨氣和戾氣瞬間暴漲,別說普通惡鬼,就算地府拍了鬼差來,她應該也能全身而退。
並且她自詡為雲青岑手下的第一打手。
雲青岑坐在沙發上吃冰淇淋:“你想做什麼大事?”
韓楠興奮地抓緊了楊三娘的頭髮,面容有些扭曲地說:“我們是壞人,那就應該去對付好人。”
雲青岑一直覺得自己三觀不正,但認識韓楠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三觀簡直正得不能再正了——他就不討厭好人。
“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是好人?”雲青岑吃完一個冰淇淋又去冰箱拿了一個,還扔了一個給韓楠,又拿了一個奶味的給惡童。
韓楠:“……”
雲青岑笑道:“世上的多數人,既不好又不壞,普通平庸,會為了利益做壞事,但不觸及自己利益的時候,他們也可以用同情心。”
韓楠有些頹喪:“就沒有正義聯盟嗎?”
雲青岑沒忍住笑出聲:“你可真是個活寶。”
韓楠也聽出雲青岑是在損她,但她一點都不生氣,她託著下巴說:“總要給自己找點事做,天天抓厲鬼,我抓得都想吐了。”
因為厲鬼都是女鬼,所以雲青岑現在身邊的鬼,除了夫鬼以外,都是女的。
活脫脫的娘子軍,並且這群娘子軍戰鬥力強大。
這段時間雲青岑都沒有去管公司的事,現在公司勉強算是走上了正軌——不虧損了,因為設計師改了木偶的造型,很多即便不許願的人也因為醜萌去買,加上還有網紅買,倒是帶起了一股拿木偶當裝飾品的風潮。
還有了很多二次創作。
因為這個,所以網上把雲青岑扒出來了。
本來這事就沒有刻意隱瞞,但因為最開始很多買家都是衝著蘇銘買的,等他們發現公司老闆是雲青岑,一個個都吃了一驚。
“老闆是雲青……我傻了,雲青和蘇銘一起開公司,真的好迷幻。”
“我懷疑之前就是一場炒作。”
“說炒作的能不能動動腦子,蘇銘拍戲不比賣這玩意掙得多?而且明星開店的那麼多,混娛樂圈和開店根本不衝突。”
“就是,我要是蘇銘,我就開服裝店,火鍋店,賣什麼工藝品,還賣的這麼便宜。”
“話說有人買過這個木偶嗎?我朋友買了,她說她買來是用來許願的,她就許願她爸媽能在她過生日的那個月多給她拿五百的生活費,沒想到剛許完第二天,她爸媽就給她多轉了五百。”
“我買了!我許的願是能瘦十斤,結果沒用,我不信邪,就又買了一個,這次許願瘦五斤,這期間我也沒刻意節食運動,但還真的瘦了五斤,一個多的小數點都沒有。”
“我發現能實現的願望都是比較容易的。”
“瘦五斤也很牛皮了好不好!你們這些再吃不長肉的不懂我們的心情!五斤啊!那可是整整五斤!”
“我之前每天出去慢跑,一跑就是半個多一個小時,一個月也就瘦了兩斤,半年才瘦了五斤,節食不可取,但我們這些上班族也沒什麼時間去健身房。”
“我被說動了,我也要去買一個,又不貴,別說五斤,瘦三斤我就高興了。”
“我倒不是嫌自己重,體重重一點沒啥……但別人都是肌肉,我是肥肉,一摸感覺就是一把肥油,哭了。”
因為網紅的原因和“減肥利器”,木偶的銷量又好了不少。
人們雖然經過交流,都發現用了木偶之後要倒黴一週,但這個代價他們都付得起,又不是缺胳膊短腿,也不會丟命生大病,不連累家人,就是倒點黴,一週時間,忍一忍就好了。
這讓雲青岑身上的黑蟒又大了一點,但還是不夠。
越往後,餵養黑蟒的養料就需要更多,憑現在的速度,想讓黑蟒爬滿雲青岑的全身,至少需要一千年。
而雲青岑的耐心等不了那麼久,他想要什麼都要儘快。
就在雲青岑還在做準備的時候,張茹上門了。
她問了雲青岑之後,就登門拜訪。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帶了這些過來。”她把禮品袋遞給雲青岑,然後才笑著說,“託你的福,我的日子現在好多了。”
李展鵬現在已經癱了,癱了之後他反而不敢離婚了,大約是遭了罪,他擔心情人是看中他的財產,雖然他已經不愛張茹,甚至看不起張茹,但他心裡清楚,張茹不會背叛他。
現在他精力不夠,公司需要簽字的檔案都是張茹整理給他的。
他在張茹的誘|導下籤了股權轉讓書,並且還籤了離婚協議,現在張茹已經正式搬出了以前的家,無論李展鵬如何大發雷霆,她都沒有多看李展鵬一眼。
至於李磊,張茹也沒有帶在身邊,她像放棄自己的婚姻一樣,也放棄了自己的這個兒子。
李磊不是壞——他不是要害張茹,他只是永遠不會為她考慮,因為她是個沒用的媽媽,她不能讓他覺得驕傲,所以他才更崇拜強大的爸爸,甚至因此覺得,爸爸做錯了事,媽媽就應該無條件原諒,爸爸不嫌棄她沒用,她就應該感恩戴德了。
“不用謝我。”雲青岑去給張茹倒了一杯茶,“是你自己做了選擇,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張茹支援衝他笑,她現在已經不再自憐自艾,反而有一種冷酷的自信,她說:“我有個朋友……”
雲青岑笑道:“給我介紹生意來了?”
張茹點點頭:“他也願意拿出跟我一樣的報酬。”
雲青岑挑了挑眉,他有興趣了。
“怎麼說?”雲青岑的聲音都溫柔了很多。
張茹:“他的爸媽在五年前自|殺了,他爸媽被騙,給一個朋友做了擔保,結果朋友跑路了,他爸媽背上了鉅額欠債。”
“家裡的所有財產都被抵押了。”張茹嘆了口氣,“他現在一邊讀大學一邊照顧年邁的爺爺奶奶,之前是貸款讀的大學,為了生活費,他沒課的時候要麼去打工,要麼去給人家答道,他人很踏實。”
“我帶他去了幾次商業聚會,他認出了那個當年跑路的人,那人發了一筆財,換了身份,現在又回來了。”
雲青岑忽然壓低聲音,曖昧地問:“真的是你的朋友嗎?”
張茹的臉有些紅,雲青岑並沒有拿走她愛人的能力,她依舊可以煥發青春,比起之前,張茹現在精神好得多,眼角眉梢都帶著春意,她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說:“我是在健身房遇到他的,他在健身房打工,整理裡面的東西,打掃衛生。”
“後來我跟他就……”張茹有些說不下去了,她小聲問,“他比我小接近二十歲。”
雲青岑沒意見:“你的私人生活,我沒意見。”
張茹松了口氣,她又說:“除了兩魄以外,我能再拿五百萬出來。”
張茹:“不是我小氣,我手裡的股權還沒賣出去,現在還在跟董事會的談價格,太急的話賣不出好價錢,我可以等賣出去之後再補五百萬。”
她真誠地看著雲青岑。
雲青岑也正愁自己現在的籌碼不夠,厲鬼並不多,現在他的“娘子軍”也只有一百二十三隻厲鬼。
但他的倚仗並不是她們,而是他自己的能力。
她們加在一起,能給他爭取兩分鍾時間就不錯了。
活人的魂魄對他來說才是大補。
但雲青岑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是很體貼地問:“你為他付出這麼多,就不怕他背叛你?”
張茹很冷靜地說:“這一千萬是我願意給他出的最高價錢,我不傻,現在他什麼都要依靠我,他爺爺奶奶住的房子是我的,他讀的大學又不怎麼好,而且我馬上就要把股份賣出去,我也不會跟他結婚,如果有一天我不愛他了,我會直接跟他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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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茹微笑道:“只要扯上錢和利益,任何感情都不牢固。”
雲青岑:“你想通了這點就好,找個時間帶他來見我吧。”
張茹看雲青岑答應了就松了口氣:“他就在樓下,現在就能讓他上來,你方便嗎?”
雲青岑靠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茶:“讓他上來吧。”
張茹喜形於色,連忙拿出手機給等在樓下的小情人打了個電話。
張茹的小情人二十一,還在讀大三,長得倒是很成熟,不是小奶狗而是小娘狗,他的臉型介於國字臉和甲字臉的中間,稜角分明,看起來有種超乎年齡的穩重,穿著一身運動服,他還揹著一個運動包,走進雲青岑家門的時候,他一直低著頭。
張茹對他說:“小兆,過來吧。”
小情人叫孟兆,他準備的很齊全,把能找到的證據全部帶了過來。
面對雲青岑的時候,他表現的不卑不亢,認真而嚴謹,雲青岑的所有問題他都對答如流,可想而知他在自己心裡打了多少次腹稿。
“我以前就一直盼著上法庭。”孟兆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我等著法官問我,然後給寇雄判刑。”
後來他才知道,寇雄換了身份,雖然名字還叫寇雄,但證件號和過往通通都變了,他成了企業家,人模狗樣,他的這些證據上了法庭肯定沒法給寇雄判刑——更何況擔保檔案是他爸媽作為自然人籤的,沒人逼迫他們。
他們是被騙了,但他們是成年人了,除了親朋好友憤慨之外,外人並不會可憐他們。
既然人間的法律給不了他公道,他寧願向魔鬼獻出自己的靈魂,只求仇人能得到應得的懲罰。
雲青岑看完孟兆給的證據,心裡有數之後才問:“你知道你會付出什麼嗎?”
孟兆:“我知道。”
他很堅決地說:“我覺得像趙姐一樣沒什麼不好的,她現在很好,堅強、自信,不會因為外界評價改變自己,我想變成和她一樣的人。”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雲青岑笑道:“好,我可是要提前拿報酬的。”
孟兆點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如同祭品獻祭一樣,張茹給他形容過被雲青岑拿走兩魄時的感覺。
但是等雲青岑真的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明明雲青岑不比他高,他卻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壓迫感,好像他成了一隻兔子,正被獵食者盯著,後背發涼,全身汗毛倒豎。
雲青岑走到了他身後,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孟兆頭皮發麻,全身的細胞似乎都在大喊:“逃!”
但孟兆強迫自己坐在原地,他不能走,他這時候逃了,就再也沒有給父母討回公道的機會了。
害他們全家的仇人現在還好好的,發了財,有車有房,吸了他們家的血,卻過得這麼好,而他們家家破人亡,這仇不能報。
孟兆雙眼通紅,他咬緊了唇,直到黑暗將他包裹。
他覺得他身後站的不是人,而是一個龐大的怪物,但這怪物能幫他,所以他心甘情願獻出魂魄。
雲青岑閉著眼睛,微微仰著頭,眼角微紅,他舒服的發出一聲喟嘆,舌尖舔過嘴角。
果然吃了那麼多“東西”,還是活人的七魄最美味,帶給他的好處最多。
“一個月之內。”雲青岑給了期限。
張茹和孟兆一起對他鞠了一躬才離開。
等他們離開之後,雲青岑才看了眼張茹送給他的禮物,張茹送的都是玉石,估計是覺得她之前送的羊脂玉雲青岑很喜歡,所以送禮物也都送這一類的,雲青岑還從裡面找到了一個翡翠配飾。
“我可以去嗎?”韓楠忽然飄出來,她換上了一件雲青岑送給她的白色連衣裙,如果不看蒼白的臉色,她就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根本看不出是厲鬼。
雲青岑微笑著問:“你想去嗎?”
韓楠露出一個陰狠的笑容:“我都快閒出問題了,更何況這種小事,怎麼能讓老大親自出馬。”
她還加了句:“不夠神秘。”
雲青岑又被逗笑了,韓楠對他來說真的是個活寶,有她在,他的笑容都多了不少,他說:“那你就去吧,就像我剛剛對他們說的,事情要在一個月內解決。”
韓楠露出尖牙:“您就放心吧,救人我不行,害人我可厲害了。”
雲青岑沒當真,她要是真的會害人,也就不會年紀這麼輕就早逝了。
韓楠一直沒有告訴雲青岑自己的死因,但對雲青岑來說,鬼在他面前是沒有秘密的,韓楠死於姦殺,她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幾個男同學抓到了陰暗的小巷子侮辱了,其中一個擔心她之後去告他們,就一不做二不休,讓她永遠開不了口。
為了不被追究,他們在她還活著的時候敲掉了她的牙齒,勒死了她,然後把她裝進行李箱裡,打車去了深山,他們先把她埋了,然後放假再把她挖出來,確認了周圍沒人之後,他們點了一把火,把她燒了。
然後把燒焦的屍體肢解,埋到了不同的地方,這些地方都荒無人煙,每一個坑都挖了五米深。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韓楠的家人報了失蹤,但找不到屍體就不能立案。
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還沒有幾個監控攝像頭,就算有,畫面也非常模糊,連分男女都很困難。
至於犯人為什麼要敲掉牙齒,應該是美劇看多了?以為國內也跟美劇裡一樣,每個人在牙醫那都有記錄?
但他們成功了,逃過了法律制裁,但就算他們被抓住了,這麼多人估計也只有主犯會被判死刑,還可能是死緩。
如果主犯家裡願意拿錢,韓楠的父母寫下原諒書,他甚至坐不了多少年牢。
韓楠就成了孤魂野鬼,她最開始是沒有牙的,強大了一些之後,她才給自己弄了一口牙,但都是尖牙。
她現在還在糾纏那些殺人犯,主犯已經瘋了,從犯在她的糾纏下也跟瘋了沒兩樣,她怨氣沖天,要把他們折磨到死。
就算他們死了,她也會拘走他們的魂魄,她在這世間存在多久,就要折磨他們多久。
在厲鬼當中,韓楠算是其中最厲害的那個,這也跟她經年不歇的怨恨有關。
直到她消散在天地間,她都不會停止怨恨。
韓楠去了,雲青岑看著她飄出去。
惡童也看著韓楠的背影,他最近學會了幾句了中文,用老氣橫秋地語氣說:“她、可憐。”
雲青岑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一縷黑煙從窗外飄進來,在雲青岑的手腕繞了一圈,然後沒入雲青岑的身體裡,他閉上眼睛,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
雲青岑的表情變了,他的表情變得激動而貪婪,他看向窗外,看著黑煙飄回來的方向,眼睛慢慢變黑,身上的黑氣溢位,惡童嚇得尖叫一聲,躲到了黑貓後面。
黑貓嘲笑似得叫了一聲,似乎在笑惡童少見多怪,它抬著下巴,矜持又高傲地走到雲青岑腳下,下巴放在雲青岑的腳背上,輕輕叫了一聲。
雲青岑咧開嘴笑:“有一個是真的。”
“比現在的我更強大。”
雲青岑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他額角青筋暴起,手背的青筋也格外明顯,他幾乎剋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陰風在雲青岑的身邊吹拂,他蹲下去摸了摸黑貓的背,動作很溫柔,但目光卻充滿陰狠和欲|望。
以小博大,以弱搏強,才更讓他激動的難以自持。
只要他能拿下這一個……
這段時間周旭堯也沒閒著,他知道雲青岑要去做什麼,但從始至終沒有阻止過雲青岑,也沒有勸過一句,他只是花了更多時間和精力去給雲青岑準備可能用得上的東西。
他師傅給他留下了不少法器,其中最厲害的,是一把長刀,沒有刀鞘,人握上去,自己的手就會被割傷流血。
用這把刀的人,必須要做好自己也要死的準備。
周旭堯自己就從未握過這把刀,但他要把這把刀交給雲青岑,當務之急就是為這把刀做出刀鞘。
周旭堯用了很多辦法,但無論什麼材料,剛剛碰到刀柄就會化成一把黑灰。
直到周旭堯找到了適合的材料——人皮。
這件事周旭堯沒有告訴雲青岑,他迫切的想為雲青岑做點什麼。
甚至於覺得,如果他為雲青岑奉獻犧牲到了這個地步,雲青岑就算不愛他,也永遠不會忘記他。
於是在一個深夜,周旭堯點燃了家裡的蠟燭,燃起了香,白色的香霧從香爐裡飄出,周旭堯輕輕唸咒,手裡拿著一把刀。
然後他脫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結實勁瘦的腰身。
就在最後一句咒語要念出來,他準備下手的時候,屋裡的蠟燭忽然熄滅。
刀尖已經觸碰到了周旭堯的皮膚,陷了進去,血從傷口處流出來,滴落在地上,但周旭堯卻沒有繼續動作——蠟燭滅了,就算他割下自己的皮,也不會再有用。
“你在幹嘛?”輕柔的聲音在周旭堯的身後響起,黑色的迷霧幾乎將周旭堯整個人都圍了起來。
一隻慘白的手從黑霧中探出,這隻手放在了周旭堯的後背,然後慢慢繞到了周旭堯的胸前,最後放在了周旭堯的脖子上。
周旭堯沒有半點反抗,他的嘴角甚至還帶著笑,他把刀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語氣極盡溫柔:“在給你準備東西。”
黑霧散去,雲青岑出現在了周旭堯身後,但只有半身,他的上半身完整,下半身卻依舊陷在黑霧之中。
室內一片黑暗,周旭堯緩緩轉頭,終於在月光中看清了雲青岑。
周旭堯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眼淚從他的眼眶裡落下,順著臉頰滑落。
這是雲青岑真正的樣子,他的魂魄出現在周旭堯面前,沒有那層“衣服”,這才是他本來的模樣,漆黑的雙眼沒有眼白,慘白的皮膚,腰部有黑色的裂紋,黑色巨蟒纏繞著他的肩膀和胸膛,他的指甲沒有變尖,但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此時此刻,雲青岑本身就是最濃郁的黑夜。
周旭堯感受到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他緊咬著牙,不知道為什麼開始自責起來。
直到雲青岑攀住了他的肩膀,兩人的臉頰貼在一起,雲青岑看向桌案,上面的那把長刀造型古樸粗糙,刀鋒很鈍,還有缺口。
但雲青岑能看到這把刀纏繞著的怨氣。
比起在軀殼裡,雲青岑的聲音更加縹緲,他問道:“這把刀是你師傅留給你的?”
周旭堯:“這應該算是古董了,這是幾百或者千年前的武器。”
不像熱|武器,冷|武器是靠武器本身奪走的生命,每一條命遺留的一點怨氣和絕望都會依附到這把刀上。
現在可不行,槍固然厲害,但一顆子彈卻不能重複利用。
雲青岑伸出手,想把這把刀拿起來,周旭堯卻忽然喊道:“別碰!”
雲青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周旭堯在剛才那一刻心臟都嚇得差點從喉嚨跳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活人要是想拿起這把刀,必須用牛皮把刀裹起來,還只能拿刀身,如果拿刀柄,放下的那一刻,魂魄就會被吸走,而且拿起來之後就要用鮮血餵養。”
直到身體裡的血流幹。
這把刀在用刀者同歸於盡的時候才有用處。
雲青岑:“我還以為這是你要送我的禮物。”
他說話的時候屋裡似乎有迴音。
周旭堯微笑道:“確實是給你的禮物,不過還有點東西要準備,等我把刀柄處理好,弄上刀鞘,你就可以用,不過可能只能用一次。”
他說的很輕鬆,但雲青岑的手指卻碰到了他腰間的傷口。
雲青岑的手指撥動著皮肉,因為此刻的雲青岑是魂魄,所以周旭堯並不覺得疼,他甚至眼睜睜看著雲青岑的手指戳入了自己的傷口。
“準備什麼?”雲青岑已經猜出來了,“是你的血,還是你的皮?”
周旭堯溫柔又纏綿地說:“不需要太多。”
雲青岑面無表情,他說:“旭堯,不要做多餘的事。”
周旭堯的表情瞬間變得急切起來,他迫不及待地轉身,看著雲青岑漆黑的眼睛,他從雲青岑的眼睛裡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這讓周旭堯重新冷靜了下來,他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雲青岑能看著他,長久的看著他。
“有這把刀,你的勝算會多很多。”周旭堯說,“一塊皮而已。”
雲青岑一隻手抓著周旭堯的肩膀,繞過了周旭堯,站到了周旭堯的身邊,然後他伸出另一只手,手指輕輕地放在了刀柄上。
那一瞬間,雲青岑感受到了久違的熾烈疼痛,他觸碰到刀柄的手指也化為一縷青煙,瞬間消失。
雲青岑看著自己的手,他身下的黑色霧氣如暴雨前的烏雲一般翻湧,霧氣分出一縷上升,在雲青岑手上匯聚,讓那根消失的手指再次“長”出來。
然後雲青岑又輕輕的撫摸刀身,刀堅硬而冰冷,但那股澎湃的怨念讓雲青岑覺得如登雲端。
周旭堯看著雲青岑的手臂,他說:“明天我就能把這把刀拿給你,你就能拿起這把刀了,但只能用一次。”
雲青岑終於笑了:“用你的皮?”
周旭堯沒說話,他覺得雲青岑看出了他的心思。
雲青岑:“不用,你的皮能用多久?”
周旭堯:“我可以……”
雲青岑瞥了他一眼:“你不行。”
雲青岑的手放在周旭堯的胳膊上:“旭堯,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強大,也別小看我。”
他甚至朝周旭堯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但我不需要。”雲青岑一揮手,身下的黑霧分出十幾縷,黑霧用旁邊的牛皮把裹了起來,然後把刀拿了起來。
當然拿的是刀身。
雲青岑貼著周旭堯的耳朵:“我會想到辦法的。”
他拍了拍周旭堯的臉頰:“別用犧牲自己的方式來幫我的忙,別把我當成你自我感動的工具。”
周旭堯急切地反駁:“我沒有!我是真的想為你做點什麼。”
雲青岑冷笑了笑,他漂浮在空中,從背後抱住了周旭堯,他輕聲問:“你是不是幻想過,你為了救我死在我面前的樣子?”
周旭堯渾身一顫。
雲青岑繼續說:“然後我會很傷心,難過,發現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是你。”
周旭堯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雲青岑嘆了口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不會的。”
“你做的任何事,對我來說,都是你的決定而已,你做出了決定,然後為此付出代價。”
“我可能會感動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說不定不會超過五分鐘。”雲青岑拍了拍周旭堯的肩膀,“不要把你做的所有決定,都打上為我好的標籤,只有我覺得好,才叫為我好,懂嗎?”
周旭堯轉頭:“那你怎麼辦?你有勝算嗎?我知道它有多強,青岑,你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你甚至連一半的把握都沒有!”
雲青岑挑了挑眉:“所以呢?”
周旭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
雲青岑:“自尋死路?”
他笑起來:“不至於,旭堯,那是一隻被關了幾百年的鬼。”
雲青岑:“有煙嗎?”
周旭堯愣了愣。雲青岑:“我想來一根。”
於是周旭堯從櫃子裡拿出了一盒煙,周旭堯沒有煙癮,但他會抽,當他極度焦慮的時候只有煙能安撫他。
雲青岑像模像樣的夾著煙,慘白的手,修長的手指,白色的煙,如果周旭堯能把這一幕拍下來,他一定會拍一張照。
當雲青岑夾起煙,周旭堯按下了打火機。
火苗在室內搖曳,在牆壁上投下昏黃的光影。
雲青岑低頭,菸頭火光隨著雲青岑的“呼吸”,忽明忽暗。
周旭堯收回了打火機。
就在雲青岑一臉平靜的吸了口煙之後,還沒過五秒,他就抓住周旭堯的肩膀,瘋狂的咳嗽起來。
周旭堯哭笑不得:“你以前就不會抽菸。”
雲青岑:“我現在是魂魄,不應該會有這種反應。”
周旭堯:“我給你的東西都是念過咒的。”
雲青岑:“……”
他把煙遞給了周旭堯,周旭堯毫不避諱的抽了一口。
兩人之間的氣氛好了很多,雲青岑:“這刀我拿走了。”
他離開前對周旭堯說:“以後你再做什麼傷害自己幫我的事,我真的會讓你滾得越遠越好。”
周旭堯看著雲青岑笑,他點點頭:“好,都聽你的。”
他覺得雲青岑是嘴硬心軟,雲青岑也有真正溫柔的地方,就像現在。
而回到自己家的雲青岑,在厲鬼們的注視下回到了軀殼裡。
他睜開眼睛,厲鬼們發出尖嘯,尖嘯聲巨大恐怖,雲青岑坐在中間,臉上帶著輕柔的笑容。
從今以後,周旭堯應該不會再自作主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