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內的貴族領主們往往會在禮拜後覲見國王,對被神賜予權柄的王獻上讚美,這是必要的禮節,也是不成文的規矩,除非身體有恙,或是行動不便者,大多都會一個月覲見國王兩回,特別是榮譽爵位的享有者們。
簡望見那些在王家花苑聚會的貴族們,他們的方旗騎士們緊隨其後,這些人身負彰顯領主榮譽、保衛領主的義務。
作為識字的修女,簡遠比不少貴族更懂得騎士制度。
隨著真福盧克的公開書信後,其後教宗掀起了史無前例的宗教改革,盧克讚譽騎士制度乃是世人因嚮往神而誕生的神聖制度,那在一定程度上,詮釋了神與人的聯絡。
但那“一定程度”究竟是什麼,真福盧克沒有說,那一代教宗也沒有解答,“一定程度”就成了神學上值得研究的議題之一。
而廣為通行的解釋是由另一位真福所寫就的《答尹拉主教的三大問題》,那不是一封公開書信,權因那收信者尹拉主教受選教宗,入主瑞塔薩倫島後,將這封書信公開。
關於“一定程度”的議題,修女嬤嬤記得清楚,簡而言述起來,便是這樣一句:
【騎士效忠於君主,恰如世人效忠於神,皆有不可推卸的義務。】
簡不完全同意那句話,但她總感覺,那句話中有什麼可取之處。
她凝視那些身材高大、威風凜凜的方旗騎士與貴族領主們。
那些騎士們,在冊封儀式時,同他們的領主與天上的主立下誓言。
三次遊歷四方,簡見過數次騎士冊封儀式。
冊封儀式上,一位騎士要立誓信他所信的,守他所珍惜的,忠他所效忠的...
想到這裡,簡冥冥中得到某些啟發,那是一種即將轉瞬而逝的預感,而不湊巧的是,簡牢牢地抓住了它。
簡在花苑中踱著步子,她死死抓住那啟發,不讓它熘走,可那想法一時間卡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望了花苑裡一眼,俄而,簡重新回憶起維娜卡納的問題。
【為什麼常常有善人義人,不僅沒有得到現世的賞賜,反而在現世飽受磨難摧殘,更有甚者最後痛苦而死?】
在這問題裡,關鍵點在於——為何神不在現世賞賜他們?神在想什麼?
可是...神在想什麼...這事
這世上僅有極少數人知道。
想到這裡,
另一種思路倏然出現在簡的腦海,她脖頸間的聖像晃盪。
要解答這問題,
重要的不是神在想什麼...
而是...那些受苦受難的善人義人們在想什麼?
簡陡然眼前一亮,她得去親自去見見那些受苦受難的善人義人,唯有如此,她才能得到答桉。
“不、不僅是我,維娜卡納也要去見見,我得帶著她一起。這樣的孩子,只有親眼去見,她才會相信。”
簡的腳步加快,自言自語道。
她匆匆忙忙地離開王室花苑,請求王宮內的侍女帶自己覲見王后雷梅黛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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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梅黛絲信任簡。
這信任出自於她對主的信仰,對那日所聽見神諭的信心,更出自於她對自己預感的相信。
當簡提出要帶維娜卡納去教會的育嬰堂與濟貧院,雷梅黛絲稍作詢問之後,便欣然答應了簡的請求。
簡再三感謝了雷梅黛絲,王后只是道:“不必如此,修女嬤嬤,是我該感謝你。”
“那孩子是主賦予我的使命。”
簡卻平靜地說道:
“我理應感謝您,王后殿下,是您讓我教導她,願主庇佑。”
在雷梅黛絲一閃而逝的驚詫中,簡離開了王后的書房,雷梅黛絲這時瞻仰房間內的真理圓環,而後低聲讚美主,讓這樣一位修女嬤嬤來到維娜卡納身邊。
第二日的晨禱後,簡又一次來到了維娜卡納的面前。
王女對她徑直來見自己有些吃驚,難道她已經想好了回答?
而後,維娜卡納便聽見簡說道:
“公主殿下,我有了些想法,但並不完善。”
“哦。”維娜卡納的面目冷漠,“你大可說出來。”
“可我得先帶你出去,離開這王宮,帶你去一個地方。”
維娜卡納聞言怔了怔,自從雙腿不再屬於自己後,她一年四季都待在王宮裡,只有隆重的節慶時,才會被侍女們用轎子抬到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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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隨你吧。”維娜卡納故作澹定道。
簡叫來了位健壯的侍女,那是她昨晚精心挑選的,即有力氣,又不會多嘴。
於是,侍女輕車熟路地將維娜卡納背了起來,三人走出了王宮。
教會肩負救濟貧苦的使命。
真教世界裡,常常能見有人趁夜將不要的嬰兒們遺棄到教堂門口,也往往能見教士們上街給窮人佈施食物。
而在王都內,教會建有專門的育嬰堂與濟貧院。
趴在侍女的背上,維娜卡納在簡的帶領下,步入了平民聚集的地帶,她四處張望著,聽到各式各樣的口音,許多人講著雷敦的土語,偶爾參雜一些真阿文句式或單詞。
這平民聚集的地帶裡,有不少信諸神或是信吾王之王的異教徒聚居。
長在深宮的維娜卡納極少見到異教徒,但她並沒有特別意外。
因維娜卡納從歷史書籍內瞭解過,百年前,隨著雷敦王國擴充套件到極盛,武力不可避免地由盛轉衰,隨之而來的則是國內的異教叛亂四起。
面對此嚴峻的情形,那一代聖都王不得不簽署赦令,宣佈只要向教會繳納一定的稅款,那麼信仰他神將得到暫時的赦免。
簡帶著維娜卡納走到了濟貧院門前,濟貧院與育嬰堂是連在一起的。
維娜卡納舉目望去,只見一個身形句僂的修女嬤嬤,彎腰擦洗著貧苦病患的臉龐。
那修女嬤嬤的身體彎得如同直角,她渾身的皮膚都是皺垮的,一隻眼瞎了,僅有眼白。
“我來王都那天,拜訪過這裡,那位修女嬤嬤,她年青時在麻風病院待過,就是因為染了麻風,後來在主的庇佑下,她病情好轉了,不過還是瞎了一隻眼睛。”
簡一邊說著,一邊遙遙地同修女嬤嬤做了圓環禮,後者仰頭笑了笑,也做了個圓環禮。
維娜卡納凝視著那位瞎眼的修女嬤嬤,她心中倏然生起某種預感。
眼前這人,正是她所說的,受苦受難,沒有得到賞賜的善人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