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導，您好您好……真是不好意思，麻煩您特意出來接一下我們。”
辦公樓門口，宋汶、李子維，還有兩個看起來歲數也沒多大的一男一女正殷勤的對許鑫客氣。
“哈哈。”
許鑫和他一邊握手一邊說道：
“這幾天廠裡來的人多，尤其是那邊《好聲音》再錄製，好多粉絲啊，歌迷啊，都對我們廠很好奇，喜歡四處走動。但辦公樓是重中之重，所以不來接你們，你們還真不一定進得來。”
解釋了一下原因後，他看向了旁邊那倆生面孔。
“這二位是……？”
“許導您好，我是徐凱斌。”
“我是李寧寧。我們都是電影展的聯合創始人，也是校友。”
“噢~~~”
許鑫笑著點點頭：
“歡迎歡迎。上午都轉了一圈，是吧？”
“對，廠裡安排人帶我們轉了一下榮譽室，博物館……”
說到這，宋汶眼裡流露出了一絲感慨：
“以前在學校學習，和開始做電影展的時候，我們其實對咱們國家的電影歷史有一個系統化的梳理。那時候做資料，已經知道了咱們廠很厲害……可今天上午轉完了博物館，我們才真正意識到整個西影廠……對於天朝電影的貢獻。資料做的再多，和現實一比，還是孤陋寡聞了啊……”
他這話哪怕是虛情假意，許鑫也會當真話聽。
因為這是實話。
西影廠在天朝電影史上的地位……
真的太耀眼了。
雖然它不是從0誕生的那個一，但它的光輝歷史是燒錄進整座天朝電影的榮譽之杯中……並且是最堅實的那一塊。
任何電影人，來西影廠的博物館裡面，看到那些前輩的手書、膠片、甚至是一些道具……
都能感受到這份厚重的底蘊。
許鑫也不例外。
所以，這些人對西影廠的敬畏，至少對於曾經光輝歷史的敬畏，是理所應當。
在門口正寒暄著，忽然，他聽到了一聲動靜：
“老許。”
包括宋汶在內，幾個人下意識的扭頭，就瞧見了一輛大賓利停在了臺階下面的停車位上。
王斯聰下了車：
“門口的禮賓車位滿了，我停這吧？”
“停吧。”
許鑫隨便擺擺手：
“我這邊有客人呢，你去忙。”
“我知道，走了。”
“拜拜。”
王斯聰站在那輛電動踏板車上，直接往攝影棚的方向走遠。
而宋汶這才問道：
“那位是……萬達的王總嗎？”
雖然許鑫有幾個好朋友的事情，在網路上已經不是秘密。
尤其是這幾個月，經常能瞧見幾個人出入在西安某某飯店大快朵頤的影片。
之所以被拍的多，因為幾個人基本不去大飯店。
去的都是一些地道的老陝才會選擇的老店。
老店環境沒那麼優握，可勝在味道能撫慰靈魂。
當你走進了一家你經常吃的老飯館，享受自己的“一人食”的時候，忽然看到出現在你耳機裡的“雙截棍”的演唱者，就這麼坐在一張桌子前，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看著對方正兒八經的一碗面一頭蒜，拿著吸管在嘬冰峰的德行……
所以現在網路上甚至還有“周傑侖西安吃飯地點打卡路線”這一說。
並且，據傳聞，那些野導遊還制定了地接的行程。
很多慕名而來的遊客在跟著導遊遊玩之後，會被安排在專門的“周傑侖、許鑫導演、朗朗”吃過的飯店裡就餐。
至於後面有沒有什麼利益鏈條暫且不提。
反正，哥仨確實對西安的旅遊PPT提升做出了一波貢獻。
啥？
你問大老王？
他也算名人嗎？
當然了，這是玩笑話。
他名氣也不小，畢竟你或許不認識王斯聰是誰，但你肯定去過萬達。
而這麼有名的一個富二代的加入，讓這四個人的飯局憑空沾染了幾分……被許多普通吃瓜群眾認同的氣質。
畢竟古往今來的故事，大家最喜歡的不就是什麼才子佳人，或者是微服私訪之類的麼。
宋汶也認識王斯聰。
而在得到了許鑫的點頭後，他心裡的想法則更多了一些。
要是……
許導能接納我們……
我們不是和萬達也能有了一層關係？
到時候……不就不愁贊助的事情了？
帶著這個心思，許鑫帶領他們走進了辦公樓。
很快來到了齊雷的辦公室。
上午帶領他們參觀時，齊雷露過一面，做出了參觀安排。
所以大家見面也不算生分，只是在坐進辦公室的沙發上面之後，宋汶他們略帶幾分拘束。
畢竟，作為發行公司的老總，齊雷是正兒八經西影廠的大實權領導。
話題還得從許鑫這開始出。
“宋總。”
端著茶杯，許鑫笑著問道：
“電影展的手續已經賣出去了？”
“呃……對。”
宋汶點點頭：
“本來談一談，其實賣到一千萬不成問題……但我實在不想在錢上面磨蹭。最後850萬，一口價，當場付款，我就跟著他們去辦理手續去了。”
一進一出一百五十萬的損失。
肯定是不小的。
可……
怎麼說呢。
他到底還是有些年輕。
這話一出口，許鑫和齊雷就知道今天該怎麼聊了。
人和人的性格不一樣。
有人喜歡錢，這種人佔據大多數。
喜歡錢沒啥毛病。
有人呢，覺得錢買不來理想。理想比金錢要重要。
這種人是少數派。
說白了，今天下午就是一場不算談判的談判，大家都在找切入口。
雖然不知真假，可宋汶這話一出口，就等同於讓倆人找到了切入點。
“這樣啊……那一個人也能分個百十來萬？”
“沒有。我們四個聯合創始人都商量了一下後決定，這八百五十萬，拿出來了一百五十萬，補償了為電影展辛苦付出的志願者們。然後又拿了五十萬給予各部門負責人解散的補償。剩下的……”
說到這，宋汶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說道：
“我今天來，是帶著誠意來的。雖然大家都不同意我說，但我還是想和許導、齊總坦誠相待。剩下這六百五十萬，在爭取了大家的建議後，我們四個人分了一百五十萬，剩下的五百萬，我們沒動……而是想作為……下一個電影展的啟動資金的。”
潛臺詞：不管西影廠接納不接納我們，我們都有五百萬的啟動資金了。接納，我們可以挪過來。不接納，我們利用這些錢也可以做自己的電影節。
有點類似“要挾”。
不過……實話實說，稚嫩的一塌湖塗。
談不上有恃無恐。
最多算是個小有信心罷了。
但許鑫自問，他其實對宋汶這種處理很滿意。
四個人一百五十萬，一人也就三十多萬不到四十。
並不多。
更何況，能拿到這八百五十萬，還不忘了之前跟著自己的那幫老兄弟，這種厚道人在職場上哪怕不喜歡，也讓人生不起來恨意。
很厚道了。
見狀，許鑫想了想，覺著有些事情反倒沒有聊的必要了。
說了，他們不一定懂。
說深了，沒準還引起別人的誤會。
於是，他改變了策略，把水杯放下後，對四個人直接說道：
“那我就開門見山吧。我先回答宋總一個問題，就是你之前問我的我們是不是要弄電影節的事情。我的回答是：沒錯，我們要弄。我接下來和大家說的話呢，不含雜任何隱藏含義，字面上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幾個人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
而齊雷聽到他的話後，則把身子往單人沙發上一靠。
不打算開口了。
許導的能耐……他清楚。
任何人要是因為所謂的“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而看輕他，那除了被坑的一臉血外，不會有其他下場。
當初擺平梁冰凝，幾乎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而現在呢？
結果是什麼？
答桉不言而喻。
所以，許導既然要接手，那就聊唄。
“我們確實要弄電影節，並且，已經得到了市裡以及省裡的支援。作為陝西文旅產業的一個重要環節，以西影廠為中心，構建西部影視生態產業鏈。未來的計劃裡，西安將成為除去燕京、魔都之外，又一個影視產業集中地。將會有產業園、影視基地等多方面的產業配套。四位能明白這些配套設施的意義吧？”
“能。”
李子維下意識的點頭。
“嗯，乍一看，我們無非就是弄了個影視基地之類的，和全國那麼多影視基地沒有什麼不同。但本質上還是有所區別的。
首先，咱們這是文旅配套，雖然步伐走的是浙江的老路，但我們的目光其實要更加專注一些。西安的影視產業，將會以融合元素為主，與文旅產業配套，而不是侷限於某個地方、某個影視城。這個對劇組而言其實區別並不大，但對於旅遊產業來講，吸引力還是很大的。
你們不要思考我們怎麼和橫店、象山來比較。沒有比較的意義，我們的佈局不是單純的靠一個影視基地來做，而是結合影視基地配套影視圈資源的共同繁榮……或者我說的再形象一些，那就是重振西北圈的位置，資源主要是朝著影視人員來傾注。”
當聽到許鑫嘴裡的“西北圈”的時候，幾個人就明白了這乍一聽很官方的新聞下面所蘊藏的含義。
接著就聽許鑫繼續說道：
“而電影節方面，我們不拒絕商業化，但拒絕過度商業化。所以，在這方面，宋總你們的追求，與我們的追求本質上一樣。”
“許導，那這電影節的形式……”
宋汶下意識的問道。
許鑫點點頭：
“可長，可短。”
“！”
四個人眼睛都亮起來了。
“可長可短！？就……就像是我們那種！？”
“不。”
許鑫搖搖頭：
“準確的說，是可以像歐洲三大那樣，在每年的某個時間段，固定下來。作為電影人的狂歡之周、狂歡之月。或者說，一步一步打造成圈內電影人，與圈外影迷的理想之地。”
“！
！
”
宋汶喘氣聲都大了起來。
下意識的問道：
“陝西支援！？”
“沒錯。”
許鑫點頭，語氣相當肯定：
“省裡支援。”
話音落，齊雷也說道：
“批文手續已經在籌備中了，只要獲批，接下來就是制定研討電影節形式的具體細節。籌備時間的話，我們預計是一年到兩年。”
“！
！
！”
“那……那……我們……”
“其實對你們來講，這並不算一個好消息。”
許鑫忽然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然後齊雷那邊在四個人疑惑的目光中閉上了嘴。
倆人的配合簡直跟玄學一樣默契。
“宋總，是這樣的。我想問一下……四位都結婚了麼？”
許鑫忽然問了一個很不相關的問題。
“呃……我和子維沒有，寧寧有物件，斌子離婚了……”
“……”
許鑫嘴角一抽。
徐凱斌有些尷尬……
“好吧，我之所以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首先，宋總，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們覺得有了錢，在找到一個合適的城市，拿到了官方背書後，脫離燕京後，你們可以再舉辦一座電影節，對不對？”
“……嗯。”
“而你們來廠裡，其實也是想合作的，對不對？”
“對。”
“可你們卻沒想過，能和廠裡合作的物件，至少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就像是這個電影節，我們其實自己就可以搞定。所以，首先合作這方面，你們的門已經被關死了。”
他的話頗有些讓氣氛急轉直下的意思。
不過，許鑫雖然在玩欲揚先抑，可卻並沒有擺出什麼拿捏的態度。
他們的夢，太純粹。
讓許鑫自己在說出這段話後，就覺得自己略微有些卑鄙。
於是，他索性開門見山：
“所以，我之所以問你們都結婚了沒，就是在考慮，如果向你們發出邀請，來西影廠工作，你們在家庭方面是否會有困難。”
宋汶的心思本來都沉下去了。
腦子裡蹦出了“另謀他路”的想法。
可聽到這話後，他一愣……
“來西影廠……工作？”
“對。”
許鑫在四個人各自不同的目光裡繼續說道：
“我們缺乏經驗，而經驗，你們四位卻都具備。宋總，我們不缺錢。你剛才也看到了，萬達從《好聲音》開始，與我們的合作就一直很緊密。他們的體量或許很大，但走到這一步的企業，品牌價值與戰略發展是繫結的。而作為國內最大的院線方，他們很樂意有一個口碑與藝術成分都符合主流價值觀的電影節，幫助他們完善自己的品牌價值。”
聽到這話，四個人都在點頭。
可齊雷眼睛卻微微眯了一下。
不過他沒吭聲，依舊老神在在。
“錢，我們不缺。人，我們也不缺。但我們缺乏的是試點經營的經驗。而考慮到你們的情況，我想代表西影廠，向四位發出邀請。邀請你們加入西影廠，成為電影節管理方面的核心成員之一。”
“……”
“……”
“……”
“……”
四個人顯然在得到了這個訊息後，受到了一些衝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而他們的樣子也在許鑫的預料之中。
於是，他笑著說道：
“我先和四位說一下你們加入的待遇吧。
首先就是納入到西影廠的正規編制之中，並且，你們的起步點很高。是作為外聘到內部的主管。待遇是副主任。
在電影節開始舉辦後，廠裡會舉行內部面試，到時候就直接可以提正。也就是說，首先在個人前途方面，四位在轉正後，就是國企在編的編制人員。享受正常一系列編制待遇。
要知道，要是按照正規考核來走的話，像廠裡新招納的那些人，只能從基層科員一層層的幹起。而你們剛進來，就是副主任級別，這是破例之中的破例，是我們誠意的體現。
其次就是關於工作方面的待遇，出差報銷之類的就不提了。我想說的是，相信透過電影展的事情，四位已經發現了民營電影展的弊端。老實講……就算按照四位的想法，去找一個能夠支援你們的城市……這五百萬，也是不禁花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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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汶知道，許鑫說的是實話。
五百萬最多是作為第一屆的啟動資金，畢竟電影節想要吸引人，想要提升影響力，沒有扶持計劃是不可能的。而扶持計劃靠啥？
錢唄。
五百萬對普通人來講很多。
可對電影而言……
水花都算不上。
就算到時候能從獲得支援的城市那獲得專項資金支援……
可問題是又能有多少呢？
幾十萬？
一百萬就頂天了吧。
那也不夠啊……
而且還要考慮到城市影響力……
他們也發愁。
接著就聽許鑫繼續說道：
“至於晉升渠道這方面，咱們就不提了。咱們廠是國企，一切規矩都是國企的規矩。但不管怎麼說，四位進入正編是肯定的。所以前途方面還是很光明的。”
“那……到時候誰說的算啊，我說的是電影節的事情。”
李子維下意識的問道。
“唔，到時候所有人都是電影節的一份子，當然要共同努力了。但分工還是很明確的，四位過往的經驗可以迅速組建出一個成熟的團隊。說白了……電影節的影響力和四位的前途是掛鉤的。而所謂的說的算說的不算……其實在企業裡面不是這麼看的。”
許鑫笑著給她解釋道：
“我們接受企業領導，執行的所有事情都有一套嚴格的流程。我們或許反應不如那些民企快，但論起來基礎是否紮實牢靠，商業化的民企和我們無法相比。各有千秋吧，可對於電影節的含金量來講，最後一定是我們更高……”
說到這，他頓了頓，有些食言的拿話點了一下四個人：
“不要小瞧集體的智慧呀。民企可以犯錯，但國企永遠不會犯錯。”
雖然這話乍一聽很絕對。
但他覺得……這四個人也不是愣頭青，應該能懂自己的意思。
……
“我們……需要考慮一下，可以嗎，許導？”
“當然，明天就是藝創之家·人才中心成立的慶典，回去多休息，明天慶典結束後咱們在聊嘛。”
這是這場碰面在進行了接近1個小時之後的收尾。
而這期間，除了待遇、編制、前景之類的話題外，四個人最多聊的還是話語權的問題。
許鑫看的出來，他們是莫名其妙的被一些東西給遮住了眼。
把西影廠想象成了一個體制僵化的龐然大物……
可實際上呢？
其實也可以這麼說。
所謂的體制僵化，更直白的解釋原因是他們不懂。
不懂得怎麼進行。
不懂的怎麼開展工作。
實際上哪有那麼重的官僚主義？
那是一種有色濾鏡罷了。
失敗者說官僚主義，來掩飾自己的失敗。
愚者說官僚主義，來掩飾自己的愚笨。
不懂，不會，不做，那自然僵化。
可懂了、會了、做成了，那論功行賞犒賞三軍時，自然也不會少了任何人。
光與影從來都是平衡的。
但他們永遠都是隨著太陽的角度而變化。
太陽足夠高，影子就很小。
畢竟連領頭羊都尸位素餐，那大家擺爛也就情有可原了。
但西影廠如何，許鑫不敢說自己無比清楚。
可至少能做到心裡有數。
不然，他也不會選擇義無反顧的支援。
良禽擇木而棲。
誰還不是只金鳳凰了？
而等送別了四個人後，許鑫愜意的點了一顆煙，笑著問道：
“齊哥感覺怎麼樣？”
“還是年輕了些。”
齊雷有些失望的搖頭：
“把咱們想成了什麼？官老爺麼？”
“哈哈，很正常。畢竟他們也碰過壁，以偏概全也是能理解的。不過嘛……”
許鑫叼著煙，回憶著每每大家聊起來電影節的各種事情，他們那閃閃發亮的眼睛……
“如果他們能加入，那麼一定會是一些好同志。”
聽到這話，齊雷有些詫異許鑫給出的評價之高。
收斂了心裡那一絲“被人看輕”的小小不滿，思索了一番後，說道：
“希望他們選對了路吧……說起來，贊助的事情，許導有眉目了？”
“沒有。剛才拿萬達說事，就是我們進來時，剛好遇到了王斯聰，所以扯了張虎皮而已。”
許鑫趕緊搖頭。
可齊雷卻樂了：
“哈哈，我倒覺得他們挺合適的。前提是能長期穩定的話……”
“唔……”
許鑫露出了思考的模樣。
片刻：
“還真是……至於能不能穩定，我覺得沒啥問題。畢竟一年千把萬，對他們來講只是毛毛雨而已。”
“也不少了啊。扶持資金又不用他們的，光是電影節舉辦提供的便利也足夠了。”
“那倒也是……不過也不能光指望他們，到時候看看有多少志同道合的優秀夥伴吧，如何？”
“哈哈哈~”
“哈哈~”
哈哈之中，倆人交換完了一些潛臺詞。
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