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劉知詩的家教在李敏念看來是真的好。
三觀正不說，她個人的修養與那種氣質，怎麼看都像是那種……名門出來的大家閨秀一般，讓人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李敏念自問這件事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可能早就罵街了。
可偏偏劉知詩卻只是一言不發，抿著嘴，攥著拳，除了呼吸急促一點，其他地方基本看不到什麼憤怒或者發火的情緒。
而他也不繼續多說。
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了一邊。
這是楊蜜的意思。
原本他的意思是遇到這種事情，怎麼也得暗示一些什麼，不說火上澆油吧，但推波助瀾還是沒錯的。
可昨天跟楊蜜打了電話，說了他自己的意思後，卻得到了楊蜜一句“什麼事都不用做”的要求。
一開始他還不解。
可看到此時此刻劉知詩那種“佛系”的狀態，他就懂了。
要說懂詩詩……
還得是蜜蜜。
詩詩這種有著極強自我堅持、自我主見的人，在這種時候確實不需要說太多。
說太多可能會適得其反。
畢竟，這姑娘雖然佛系，可心裡不傻。
從一開始的芭蕾毅然轉行，到同意公司以“劉一菲表妹”的身份為其炒作，再到如今不演抄襲劇本的潔身自好……
她，是個很明白自身境況的人。
自知之明讓她算是玩明白了。
在什麼位置，說什麼樣的話，做什麼樣的事。
有哪些是允許的，哪些是可以暫時允許的，哪些又是在繼續到某一階段後必須停止的。
她對自己的認知非常清晰。
絲毫沒有什麼“迷茫”的成分在。
甚至有些東西可能她只是憑藉本能的在拒絕，但卻在他人的視角來看，做的事情沒有一絲一毫沾染她的“純潔”性。
想到這，李敏念不由得感慨了一聲。
“難怪能和蜜蜜玩到一起去啊……”
這倆人，從某些本質上來講，其實是趣味相投的一路人。
想明白了這個點，他嘴巴閉的更緊了。
不能多說。
容易被看出來。
於是，這場談話無疾而終。
“詩詩，去吃飯吧？”
“讓酒店送過來吧，李哥，我就不出去了。有些累~”
聽到這話，李敏念點點頭，拿著酒店的選單看了看，又放下了：
“我去買吧，這些菜好多你都不能吃。”
“……嗯，好。”
目送李敏念離開後，劉知詩靠在沙發上一聲長嘆。
“唉……”
眼神再次變成那種近乎於放空的無神狀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眼神重新流露出了一抹堅決。
只是不知這一絲堅決是面向何方。
……
“行，李哥，這事我知道了。這個階段呢，你什麼都不用做，就順其自然就好了。”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其實詩詩心裡也比什麼都明白。”
“明白就對啦。她又不傻……好啦，你也辛苦啦。等明天上午她們碰面結束，到時候咱們在聊。”
“嗯嗯，好的好的……”
抽空給楊蜜打了個電話，李敏念很快提了一兜清真外賣走了回來。
倆人算是很潦草的把飯吃完後，他就主動告辭了。
時間也晚了，留在人家小姑娘房間裡算怎麼回事？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不到9點，劉知詩接到了周宇發的短信息：
“詩詩姐，我是周宇。我在酒店樓下，來給您送一份魔都車牌照的資格書。您什麼時候方便，下來拿一下就好。”
當一起吃早餐的劉知詩和李敏念一起看到這條資訊時，李敏念下意識的問道：
“這是……許導的意思？”
“……”
劉知詩微微搖搖頭。
“不像。許鑫要是做這種事，肯定會和我說一聲的。”
“唔……”
聽到這話的李敏念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很快，倆人在一樓看到了周宇。
只是這次他背後的勞斯來斯換成了一輛阿爾法。
看到了劉知詩後，他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詩詩姐。”
“宇哥您好。”
周宇的歲數明顯比她大。
但一口一個詩詩姐的她雖然明白對方是衝著誰，才這麼喊。但自己也給出了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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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昨天都說好的事情。
周宇笑著說道：
“您昨天不是想買阿爾法麼？和我們龍哥說了下情況，他特意找了一臺。您試試，要是可以，他那邊有關係，能儘快幫您辦好。要是不喜歡的話，您到時候再看。”
“……謝謝啦。”
劉知詩點點頭：
“不過我上午還要去公司……”
“我送您就行。”
“不不，就在對面。”
“那也沒事，主要是看看這車您喜不喜歡……您約的時間是幾點？”
手裡攥著個人轉讓的車牌照資格書，劉知詩看了下時間，衝李敏念問道：
“10點吧，李哥，咱們過去？”
“好。”
聽到她的話，周宇笑著拉開了車門：
“那我帶二位在附近轉轉，可以麼？”
“好。”
劉知詩應了一聲，直接上了車。
阿爾法別管在網上被別人噴成什麼樣，至少這車的中排座椅是真舒服。
劉知詩坐上去後，就喜歡上了。
而李敏念和周宇則在那閒聊天。
一開始是聊這車。
從發動機倒內飾，再到小日子的風格與特點之類的。
而周宇也藉機說道：
“詩詩姐，這車您別看網上需要加價，還要等……確實需要。但我們龍哥和這邊的經銷商認識。您要是想要的話，和我說聲，最多一週就能拿到車了。”
“嗯，好，等我上午處理完了事，到時候咱們在說。”
這是劉知詩的回覆。
然後就繼續聊，比如這車牌照資格現在魔都好不好弄。
周宇肯定說好弄啊，甚至對於一些可能觸碰到“價格”方面的話題都選擇了迴避。
李敏念主要是想問問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可看對方迴避話題的樣子，也就不再多說。接著就繼續坐在車裡天南海北的聊。
但聊著聊著，他聽到了一句話：
“我們都是跟在許總手下的工程隊，所以各個方面認識的人都多一些。”
許總？
李敏念下意識的問道：
“是許導的父親麼？”
“誒~不不不不。”
周宇趕緊搖頭：
“那是董事長，許總是許導的哥哥，許淼。許叔是強固地產的董事長，三水哥、也就是許總是總經理。我們都是跟著三水哥的。”
“呃……”
李敏念愣了愣，下意識的問道：
“什麼地產？……許導家裡不是做煤礦生意的麼？”
“強固地產。李經紀您不知道？”
周宇話音剛落，一直看著窗外發呆的劉知詩來了一句：
“許鑫家裡也做房地產生意，李哥你家那邊隔了兩條街的那個翰林樂府，就是他家開發的。”
“！
”
李敏念直接懵了：
“就挨著南三環地鐵口那個大小區？”
李敏念知道麼？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小區是他家那一代首屈一指的大小區。
特點就是大。
據說是分四期來建造，而光一區就有接近45棟樓。
並且開盤價格也不貴。
屬於自己家那片地方在這個房價瘋漲的時代裡，漲勢最慢的一個小區。
並且配套設施還讓很多他們這些老住戶眼紅的很。
因為他們把宣武區併入XC區以前，最好的小學之一的育民小學，不知道怎麼給談下來了。
在翰林樂府的地址上面建了一所分校。
而萬能的群眾也挖出來了底子。
和其他那種開發商找學校合作，掛牌XX小學，實際上卻是屬於私人民辦的不同。翰林樂府裡的育民小學是正兒八經的育民小學自己開辦的分校。
前六年只招收翰林樂府裡業主的孩子。
第一批學生升初中後，才會慢慢開啟周圍擴招的口子，但優先還是以本小區的學生優先。
就衝這個名頭，以及那在整個李敏念家那邊片區裡異常公道的價格，別說吸引了那一片的住戶了，連燕京好多別的區的人都湊了過來。
被譽為燕京西南區的“價效比之王”。
開盤就直接賣爆了。
甚至還帶動了整個他家那一片的房價市場蹭蹭往上竄。
好多目光長遠的人敏銳的注意到了“前六年”這個時間節骨眼。
又看到了整個翰林樂府的規劃，發現它所有分割槽的總樓數量在兩百三十棟的數額後，覺得這盤的潛力實在是大。
簡直是帶動了整個一個片區，紛紛開始往這邊投資。
李敏念甚至自己都動過把房子賣了，買到那裡面的心思。
奈何，小區才剛建不到一年，等小學建好開始招生，恐怕都得到12年了。
他閨女那邊已經來不及了。
可不管怎麼說，翰林樂府在他家乃至整個剛需樓盤界，都是鼎鼎有名的存在。
從專案開始預售那一天起，李敏念每次路過那邊的售樓部，就沒見過不排隊的時候。
預約看盤，排隊講解。
價格公道。
這簡直是所有在燕京奮鬥的人夢寐以求的樓盤。
所以它的四個區，兩百多棟樓早就被人盯上了。甚至還有黃牛專門去炒他們的購房資格預約憑證。
簡直可以說是火爆到不能再火爆的一個樓盤。
竟然是特麼許導家開發的！？
？？？？
李敏念人都懵了。
而知曉楊蜜家情況的劉知詩點點頭：
“對。”
“……”
再次得到確認，李敏念無言無語。
只是在心裡琢磨……
房地產啊。
這兩年能做得起房地產的公司……或者說能蓋的起那麼好一個小區的房地產公司，那得是什麼能量？
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也不為過了吧？
而唐人和許導這背景一比……
嘶……
人的心思是很奇妙的。
以前，他只是覺得楊蜜不簡單，許導很厲害。
可現在知道了許導竟然還有這種雄厚的能量時，一想到他什麼事都可以直接和楊蜜親自溝通……
心裡還有點得意與受寵若驚。
甚至不自覺的還在琢磨……
我這……也算上達天聽了吧？
而一想到他跟著詩詩，竟然能發展到這一層關係，一瞬間……原本內心那種忐忑，生怕自己賭錯了的擔憂就全沒了。
未來跟著這種老闆……
怎麼可能會差？
不可能。
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前提是得維護好詩詩……才行！
……
“詩詩姐，那您先忙，我就在這邊等您就好。”
“別別別，我這都不知道要多久……”
“沒關係的，您先去忙就好了。我們龍哥也是知道您這邊有正事，吩咐我一定接待好您，您就別和我客氣了，不然到時候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那……麻煩宇哥了。”
“不麻煩不麻煩，二位先忙，有什麼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就好。”
在寫字樓的地下車庫，唐人的接待車位前，周宇送別了劉知詩和李敏念，回頭坐到了車裡。
而地下車庫那些迎來送往的司機，在往公司走，或者是從公司出來時，目光落在這輛客用的阿爾法上面。
自從08年登入天朝內地以來，明明在小日子那邊賣的平價商務一躍成為了內地新寵。
這車的造型確實好看。
挺吸睛的。
而唐人作為經紀公司，平常來訪的訪客並不少。
看到這輛阿爾法，一些人不免有些猜測。
這今天又是哪個大明星來了？
至於為什麼是大明星……這還用問？
普通的藝人跑通告，一般都是公司配車。公司配車，GL8是標配。誰也不會選個本身賣的就是全世界最貴，結果還特麼加價，七八十萬的車硬生生要一百來萬才能提的阿爾法來當公司配車。
而能買的起這種一百來萬的商務車，肯定是不差錢的藝人。
藝人要是想不差錢……
那不是明星又是什麼？
……
劉知詩和李敏念一路上了樓。
來到了蔡依農辦公室的樓層後，劉知詩忽然腳步一頓。
“怎麼了，詩詩。”
一直留意著她的李敏念趕緊問道。
劉知詩微微搖頭：
“李哥，你要不……別跟著我進去了吧？”
她在諸多思量下，說出了這句話。
可李敏念卻堅定的搖頭：
“說什麼話呢，我是你的經紀人，我怎麼可能把你自己一個人丟下不管？……沒事，你也別有那麼大的壓力，就讓蔡總把火往我身上發就行，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什麼也別多說就行。要是捱罵，我來挨就好。”
“……”
劉知詩眼裡滿是感動與愧疚：
“對不起，李哥。”
聽到這話，李敏念的臉上卻是一股堅定的笑意：
“別這麼說，詩詩。我可是你的經紀人~我不保護你，誰保護你？”
“……對不起。”
劉知詩除了這句話，其他的也找不出來合適的詞彙，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李敏念一搖頭：
“沒事！……走吧。”
“嗯。”
溝通完成，李敏念帶頭，走向了蔡依農的辦公室。
“冬鼕鼕。”
他敲響了房門。
“進。”
裡面傳來了蔡依農的聲音。
李敏念看了劉知詩一眼，擰動門把手，走了進去。
倆人一前一後進來，他示意劉知詩關門。
因為這樣這姑娘就可以理所應當的在自己身後。
而等聽到了“啪嗒”的關門聲後，他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蔡總。”
“蔡總好。”
站在李敏念側後方，劉知詩也禮貌的和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蔡依農打了個招呼。
“嗯。”
蔡依農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指了下沙發：
“坐。”
接著看到倆人落座後，她拿起了電話，撥通了秘書的號碼。
很快，穿著職業裝的林秘書走了進來。
在看到了劉知詩和李敏念後，也沒有任何點頭致意的意思：
“蔡總，您找我。”
“嗯，這份關於星探挖掘的具體要求，你發給老趙。尤其是女演員這一塊，要嚴格把關。”
“好的。”
林秘書恭敬的接了過來後，又聽蔡依農問道：
“對了，這兩天幫我約一下紀如景。”
“好的。”
林秘書應了一聲，又等了幾秒，確定蔡依農沒別的吩咐後，這才轉身離開。
一來一去不過一分鐘。
但蔡依農的目的卻達到了。
其實每個領導有每個領導御下的手段與風格。
有的人是如沐春風，有的人是恩威並重。
而蔡依農的御下風格則有些……
怎麼說呢。
勿謂言之不預也？
應該可以這麼概括吧。
她喜歡讓下屬產生危機感，所以，手裡的這份找女演員側重點的想法，一直等到劉知詩來了後，才交給秘書。
她要讓劉知詩自己產生競爭意識。
讓她明白，公司不是她的一言之堂。
她也絕對不是什麼不可取代的。
不管是新人的培養，還是讓她回憶起馬上她還會有一個直接競爭對手唐煙加入的事情，她都擺在了明面上。
蔡依農自認為，自己對這些藝人的心思拿捏的是很清楚的。
香江娛記出身的她，在早年間見識過了太多太多香江那邊的女藝人為了博出位的勾心鬥角了。
女人的戰爭能打的多慘烈，她比任何人見識的都要多。
大家都是為了紅而博出位。
別說什麼清水芙蓉之類的……那就是屁話。
不信你看看那些所謂的“不爭不搶”的女演員現在都是什麼咖位，或者是研究一下她們早年間的成名史，你就會發現……
十個玉女，九個已經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所以……
佛系？
不爭搶？
絕世而孤立？
那你來混什麼演藝圈？
所以，她今天特意壓到倆人到來才說的話，就是在告訴劉知詩：
“你再不聽話，我就要直接放棄你。”
“你的前途就毀了。”
“明白嗎？”
想到這，等秘書關上了門後，她第一時間看向了劉知詩。
試圖從她臉上看到什麼表情。
然後就看到了李敏念那張臉……
劉知詩那體格子被完美的隱藏在了她看不到的“角度”之中。
“……”
蔡依農無語了。
可她又沒法讓李敏念讓開，那樣就太明顯了，少了一份默契。
尤其是被她注視著，李敏念是半個屁股坐在沙發上，人雖然是坐在沙發上，但朝向是面對她的。
屬於坐姿裡面很恭敬的一種。
可這樣一來，把劉知詩擋的更瓷實了。
她愈發無語。
因為她很想看看劉知詩臉上那種在突然得知了這個訊息後，到底是什麼表情。
忐忑？
不安？
悔悟？
你倒是別擋的那麼瓷實行不行？
於是，她想了想，一指自己手邊的茶臺：
“老李，倒兩杯水。”
“呃……不用的蔡總，我倆不渴。”
“……”
蔡依農心說這時候你跟我客氣啥啊！
於是眼睛一瞪：
“讓你倒就倒，你不渴，詩詩不渴？”
一句話說完，她心裡還覺著自己這恩威並施的隨手而為很優秀。
這句話，關懷之意可是很明顯了吧？
正琢磨著呢，李敏念終於起身，朝著這邊走來。
而蔡依農的目光也終於落在了劉知詩臉上。
可是……
當看到對方的表情時，她卻一呆。
沒有她想象中的什麼“蔡總要找人取代我？”或者“要是有別人進來，我不就沒資源了？”的那種擔心。
也沒有任何什麼“我當初真的不該和蔡總頂嘴”、“我該怎麼和蔡總道歉”之類的悔恨。
啥也沒有。
沒戴眼鏡的劉知詩完美的契合了“瞎姐”這個綽號。
兩眼平靜，澹漠，氣質澹然。
就像是一朵與世無爭的花，就這麼開在了她這間滿是勾心鬥角味道的辦公室之中。
花香澹澹。
澹泊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