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回來啊！好慢！”
許鑫到家的時候，楊蜜就都囔了一句。
顯然，從央視新建的臨時總部北配樓到史家衚衕這點距離，壓根用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
不過許鑫沒解釋。
而是左右看了看，納悶的問道：
“老徐呢？”
“走了。左等右等你沒回來，他還得坐飛機上香江和王導匯合，反正事情都定了，就說下次回來請你喝酒，然後就走了。你的事情聊的怎麼樣？”
“還行，這幾天要開始外聘團隊的競標，組建劇組做前期準備工作了……你吃了沒？”
“吃過了。你的飯都留在廚房了。”
許鑫這幾個電話打的，確實回來耽擱了時間。
走進了廚房後，就看到連涼帶熱的才都在桌子上。
顯然，岳父也以為老徐會在這邊吃飯，特意做的挺豐盛。
不過沒關係，也不浪費。
他搬了個小馬紮坐到矮桌前，楊蜜就幫他把倒扣著保溫的盤子全都拿了起來。
許鑫給自己盛了飯，接著問道：
“和王佳衛都聊什麼了？”
“就聊了下角色的事情。他挺客氣的……你知道不，上影廠要撤資了。”
她沒選擇在電影方面多聊。
角色定下來就定下來唄。
什麼時候開拍什麼時候演。
沒什麼可說的。
此時此刻的她一門心思都是和老公在八卦。
結果……
“我知道。上影廠要撤資，他在找其他投資公司。找到了銀都，銀都找到了咱廠。然後現在……我聽上影廠的意思不見得會撤資了，這件事很可能最後是個三分天下的路數。咱們到時候也要加入進去……不過這事得先和廠裡商量一下才行。”
“……”
一連串的話語瞬間就把這姐姐給砸懵了。
“什……什麼東西？你說什麼呢？”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
“什麼銀都……咱廠……什麼意思啊？”
“是這樣的，剛才齊哥給我打了個電話……”
把和齊雷、薛海峰的電話內容，以及自己的打算都說了一下後，楊蜜的眼睛亮了起來：
“抬咖！？”
“嗯。”
許鑫點點頭：
“這件事最大的收益點在這呢。你只需要演戲，其他的事情我來搞定。”
聽到這話的瞬間，已經興奮起來的楊蜜腦子開始飛速運轉。
許鑫啃個雞腿的功夫，她問道：
“那這訊息是不是得放出去？”
“肯定得放。不過版本的話得魔改一下。”
對於妻子能反應過來這其中的利弊關係，他沒有任何意外。
她腦子不比自己差。
果不其然，在從他這得到了確定的答桉後，楊蜜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後續的設想說了出來：
“在圈子里弄的路人皆知上影廠要放棄《一代宗師》，然後咱們則充當那個中間人，把上影廠、咱廠，還有銀都這個公司都聯絡在一起……像是趙姨在俱樂部裡起到的作用那樣？”
“對。”
給自己舀了一碗排骨湯，聞著玉米和排骨的香甜氣息，許鑫又應了一聲：
“甚至……如果想做的更極致一些，還可以拉踩一波張子怡。比如她出了事，資方撤資，你火速救援的同時，還拉來了西影廠和銀都等等。
然後……只要你在電影裡貢獻出來足夠精彩的演技，那麼這部戲從拍攝前的風波，到拍攝後能夠被影迷認可……不管是王佳衛還是梁潮偉……都只會成為你宮二功勞簿上的墊腳石。
這部戲最終成就的，只有你。
因為你的行為是貫穿始終的，沒有你，這部戲一定不會成功。有了你，這部戲才能成功。而這種成功，是在於你貢獻出了優秀的演技，它的藝術性也受到了大眾的認可。
唯一要擔心的點就是票房……
不過票房好壞其實和你收穫的東西並沒太大關聯。在這部片子不是什麼爛片的前提基礎下，對外，你收穫了影迷的認可。而對內，圈子裡懂行的人自然知道能把這三家都給拉到一部電影裡，壓下去這場風波的你有著怎樣的能量。
說句誇張一點的話……可能從這部電影之後，你在圈內的地位就不再是單純的什麼四小花旦，或者是當紅小花了。
你的咖位前面，得加個“大”字開頭，後面還得跟個“爺”的稱呼……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王佳衛沒搞砸這部戲。
所以……一個超一流的監製團隊是必須要有的。搞不好我也得把我自己給丟進去。一切的一切，只為了成就你。”
“……”
老公的一番話，換來的是楊蜜的啞口無言。
她沉默，是因為面對老公忽然給規劃出來的藍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作何反應。
但她的血，已經完全的熱了起來。
忽然，世界變得有些不真實了。
不真實到……讓她忍不住問道：
“能做到？……就憑這一部電影？“
“一部電影當然做不到。你在觀眾心中的地位，是一步一步往上累積的。但對於圈內人而言，有一個演員能在某種特定條件下，整合上影廠、西影廠、以及明年開始忽然殺進來的過江龍銀都……這能量，你就找吧。
整個行業內，誰能把跨圈跨成這樣……你找找唄。程龍、李聯傑、還有誰？除了你，你給我找出來第三個試試。程龍和李聯傑是在好來塢裡殺出來的名氣，透過外部影迷轉化成內部力量，在加上各自後面的公司力捧，以及一部又一部好作品的累積。
你走的路，和他們是一樣的。只不過咱不用上外國遭人白眼。也不用過分追求影響力……京圈對你是封閉了大門的，可這扇門，卻在你可以聯合三家公司的時候，已經幾乎等同於不設防了。
雖然談不上什麼誰想演什麼戲，得你來點頭那麼誇張。但這一部戲在沒有任何投資方矛盾的前提下順順當當拍完，並且……不需要票房多高，只需要它是一部好電影的基礎上……以後你在咱們這個圈子裡，幾乎可以說是橫著走了。”
“就像是趙姨一樣！？”
“對。”
許鑫點點頭，吐出來了一根乾乾淨淨的肋排骨：
“就像是趙姨一樣。”
“……”
楊蜜再次沉默。
可臉頰已經紅彤彤的，連成了一片。
滿眼迷離。
她喃喃著說道：
“怎麼聽起來……那麼不真實呢。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容易麼？”
許鑫笑了笑：
“你以為讓上影廠低頭很簡單？他們要是沒挖到墨姐還有劉叔這一層關係，你覺得人家真的在乎一個電影所帶來的藝術成就？明知道虧欠也要上？
咱廠裡的人，不是咱們先搞定了電視臺，又把一部《風聲》給砸了出去。順帶用《好聲音》把咱們和陝臺組成了利益結合體，這幾千萬的投資田總給出來，其他人真的沒意見？
銀都那邊，要不是港圈沒落，京圈面臨轉型，他們真的會和咱廠達成合作，迴歸大陸市場？……更何況，你要沒辛苦這一年的努力，張子怡要不是忽然作死，趙姨要不是直接發難……”
說到這，他搖了搖頭：
“這世間哪裡有什麼容易或者巧合的事情？不都是在前期積累的足夠多的東西後的因緣際會麼。……一陣大風吹過，有的樹葉被裹挾著可能會向前飛一段路便跌下深潭。
但有的鳥兒卻可以憑藉這股風扶搖直上九萬裡。無非是抓住了機會而已~機會到眼前，那咱們就別錯過。巧合也好，命運使然也罷。要贏，就贏大點，你覺得呢？”
“……”
楊蜜沒說話。
只是蹲坐在小馬紮上，腦子裡默默消化著老公的所有話語。
直到……
她的眼睛越來越亮。
越來越亮。
彷若天上的太陽。
而當許鑫酒足飯飽時，她終於開口：
“那現在怎麼辦？”
“你只管去準備宮二這個角色。”
收拾碗快的許鑫隨口來了一句：
“剩下的，交給我。”
“……”
平澹的話語裡所展露的那種保護欲，讓她下意識的看向了站在洗碗池前忙碌的背影身上。
她仔細的品味著那股話語之下的霸道力量……
“老公……”
忽然，刷碗的許鑫被一雙手環抱住了腰。
“……別鬧，刷碗呢。”
“沒鬧……愛你！”
貪婪的汲取著愛人身上的味道，她如痴如醉的說道。
許鑫笑了笑：
“嗯，我也愛你。”
“夫妻齊心！”
“……三百多斤？”
“……”
完了。
整段垮掉。
不過……沒關係。
她再一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完全包裹住了她。
……
許鑫不記得自己是在哪看過一段話了。
好像是外國的不知道哪個神神叨叨的研究團隊說的，大概意思是“人這一生的命運會發生七次拐點，只需要抓住一個就會徹底改變人生軌跡”。
他忘記自己在哪看的了。
但他覺得這一次的事情，與這句話倒是對應的上。
說是無心插柳也好，說是有意為之也罷。
至少在他這裡覺得，這次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而天朝也有句老話，叫做好事不出名壞事傳千里。
上影廠打算結束和王佳衛的《一代宗師》的合作這條訊息，擴散的速度顯然要比他預料的快的多。
王佳衛不是那種沒有什麼能力的導演。
甚至，很多人都覺得他是被過度神話的一個導演。
因為他拍的片子從文藝角度來講，對普通人並不友好。
晦澀、難懂。或者更誇張的說，那叫又臭又長。
而對於投資方來講，他的電影把投資方坑到破產過，把投資人坑到住進去醫院過。甚至，縱觀其影視生涯，他真的可以說是大賣的電影是一部都沒有。
可為什麼他依舊能收到追捧，甚至，論起來在海外的影響力，連老頭都弱他三分？
歸根結底，一來是電影藝術型的認可。二來，是他賺錢的方式。
他拍電影是虧錢。
因為他擅長的元素想要在商業片電影市場上大賣，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要論起來天朝，乃至世界範圍內DVD租賃、買賣的市場上面，能和他的作品打一架的人……真的不多。
或者說的更直觀一點。
就碟片市場，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是現象級的。
而投資公司為什麼會找他拍電影？其實也不外乎是兩點。
一來，他的電影可以裝點自家公司的門楣。
一個獲得很多獎項的投資公司，對於一些富有才華的導演來講本身就是吸引力。而王佳衛恰恰就是那種有能力帶你得獎的導演。
二來，他的電影在DVD市場屬於硬通貨。在承繼了第一點的基礎上，他的作品可以源源不斷的補充投資公司的片源庫，雖然上映時會虧一些本，但後續每一部電影基本都是賺錢的。
甚至其中不乏市場爆款，比如07年上映後，在內地只獲得了1300萬票房，北美86萬美金票房，可在歐洲卻席捲了接近1800萬票房的《藍莓之夜》。
王佳衛是不缺投資商的，只是看他需要的錢多少而已。
需要的少，誰撿到誰就是賺到。
甚至有的時候你有錢他都未必看的上你，而是需要能在歐洲他的基本盤、乃至全球都有一定影響力的投資方。
而需要的錢多的時候，哪怕是分攤壓力與風險的投資方，每一個拉出來也都得有點實力。
否則送錢也不見得要。
但《一代宗師》的劇本特殊性也出來了。
他這次拍的不是文藝片，而是屬於自己風格的商業片。
《一代宗師》是走的這麼一條路子。
海外市場反倒不是王佳衛所看重的。所以，他這次想要找的投資方主要是國內的一些具有實力的公司。
從博納到燕京英皇等等，都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而當他把這個訊息放出去時，所有有實力的投資方都跟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聚了過來。
很快，這個訊息就傳遍了整個圈內。
上影廠為什麼會放棄，這個原因沒人在乎。
大家只想要知道，王導會選誰，以及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故事。
訊息傳的很快。
僅僅2天的時間，整個圈子大大小小的投資公司都知道了《一代宗師》的事情。
甚至連媒體都聞風而動。
不過奈何王佳衛捂的嚴實，所以媒體只是知道這個片子的版權現在還在上影廠手裡，但具體的事情還真瞭解不多。
而許鑫這邊呢，8號這天是世博會的月初例會。
世博會也沒幾個月了，如今的例會同樣是重中之重。
7號這天，他就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而透過齊雷瞭解到這兩天關於《一代宗師》的動向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王佳衛幫自己省了“宣傳”的功夫。
第二反應則是有點慶幸。
慶幸版權還在上影廠手裡。
只要版權在手裡，那麼外面的動靜鬧的在大，最終的去留問題還是集中在上影廠這邊。
不急。
走出了咸陽機場，坐進了親自來接的齊雷開的車裡，他上車第一句話就是：
“齊哥，對於《一代宗師》的投資，銀都那邊是什麼態度？”
“這個不太清楚。”
齊雷搖了搖頭：
“本身這件事是因為蜜蜜，咱們才入的局。現在不是說咱們的態度怎麼樣，而是要看上影廠打算賣多少……”
“如果他們未見得會賣呢？”
聽到許鑫的話，齊雷一愣……
“怎麼了？這中間又有什麼變動？”
“還記得5號那天下午，我給你打電話說的問問上影廠那邊的事情吧？”
“嗯。”
“他們的態度現在也開始變得曖昧了起來。不過不是因為王佳衛，而是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具體的我得等明天過去後才知道。”
“那你這次過來……”
“和田總商量下，看這事怎麼弄。我想要促成上影廠、咱廠、還有銀都三家聯合投資的事情。順帶把我和楊蜜的公司弄進去。”
齊雷是自己人。
沒什麼不能說的。
而聽到他的話一瞬間，齊雷就反應過來了：
“秀肌肉？……你要走到明面上來？”
“不是我，是把楊蜜推到明面上來。這是個機會，我和上影廠的關係也還可以，而現在這《一代宗師》我有個算上楊蜜，四方利益最大化的方法。這不，特地回來一趟，和田總商量一下。要是行的通的話，只要這片子不太炸，那麼從拍攝準備階段，所有人就都是贏家了。”
論起來嗅覺，齊雷自然不差。
許鑫拿這話一點，他順著許鑫的思路就已經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給捋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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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對啊！這是共贏！銀都要禁軍內地市場，光靠香江的藝人肯定是吃不開的。它和咱們聯合，其實也是因為京圈裡的一些公司盤根錯節，在加上現在內地和香江藝人地位翻轉，他們擔心會喪失主動權。
上影廠那邊是想找人分擔風險。咱廠和銀都同時進保，這片子質量只要不差，那麼寧可小虧一點，他們都可以透過後期龐大的DVD市場找補回來。他們要的是及時止損，甚至扭虧為盈。
而咱廠可以透過這部影片，和銀都聯合……不過這裡面有一個最重要的條件必須符合……”
“片子的質量，對吧？”
見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許鑫問道。
齊雷應了一聲：
“嗯。這片子……必須要讓所有人都對它有信心才行。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
“它的型別在這擺著。並不是純粹的文藝片，或許故事乍一看還是和那種成熟的商業片比不了。但有他的號召力和底子在，也絕對錯不了。並且……這片子的故事我詳細看過，楊蜜的詮釋，在我這也可以說是極致了！它拍出來不會差。這是我能給出的保證。況且……”
看著窗外飛馳的景色，許鑫搖了搖頭：
“王導的導演水準在這擺著，而這次如果真行得通，那麼三個國字頭的電影廠在這壓著，片子劇本的型別又是屬於半藝術半商業的型別。只要能給予他一個舒適的自由度，那麼在不脫離劇本框架的基礎下拍出來的東西絕對不差。”
作為導演的他都這麼說了，齊雷瞬間心裡也踏實了。
現在的許鑫就導演行業而言，誰也不可能把他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導演。
行內行外皆是如此。
人家用行業內外的口碑評價與票房，支撐起來了屬於頂級導演的身份。
哪怕他的作品僅僅只有兩部。
可也足夠了。
而連他都這麼說了，那就證明這事情靠譜。
不過……
“田總要是同意，或者說上影廠、咱們、銀都這三家要是真能按照你說的那樣。你和蜜蜜要是能作為中間人站出來起到緩衝作用，肯定是最合適的。咱們就不說了，其他兩家我覺得應該也都不會有什麼意見。但王佳衛那邊也要有相應的制約才行。”
“一個製片人、監製的團隊是必須的。保底是一家出一個吧？”
這話一開口，齊雷就樂了。
“要不乾脆弄個聯合導演得了。”
“哈，可別。”
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後，許鑫搖了搖頭：
“不至於那麼下作。我對這片子一定是個好故事的認知基礎，是基於楊蜜對角色的詮釋，以及劇本的內容評價。這部電影在我這，它想大賣……難。保本呢……稍微有點難度。但虧，絕對是在承受範圍內。當然了，我指的是票房。後續的回本應該也不難……”
“但咱們贏了更多的東西，有時候錢不能代表一切嘛。咱們又不是什麼民營公司~”
“嗯！”
見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許鑫的心底也踏實了。
齊雷能懂，能同意。
那麼田總那邊應該也沒什麼難度。
而廠裡沒難度的話，那麼銀都那邊也好溝通。
至於上影廠……
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
畢竟當初這個“爛攤子”也是他們接手的。
如今錢肯定是虧大了。魔都的房價漲的那麼兇，他們的錢就算撤出來，那部分價值也難以彌補。
現如今苦中作樂，有另外一條路擺在面前。
該怎麼做選擇……應該不難。
望著窗外，許鑫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長舒了一口氣。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還行……
當初的堅持，沒有錯。
反倒有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