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即將開始。
這個訊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城，傳到了苟延殘喘的三千餘人耳裡。
原本盛宴應該在中午開始，但是很多人，天不亮就走出家門，在城主府前徘徊不已。
天公不作美，天上開始飄下小雪。
“阿公，你先回去吧。”有個女孩忍不住說，“我回頭領了吃的，帶回去給你。”
老人在風雪中瑟瑟發抖，佝僂著背，朝她搖搖頭，一邊咳嗽一邊說：“咳咳，能有多少東西，多半就是一人一口，你自己都不夠吃，怎麼分給阿公？你別勸了，反正阿公眼看著也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只想在死前……吃一口熱乎的。”
女孩子聽了，忍不住流下淚來，風雪如刀，眼淚還沒掉下來，就在臉上凝結成雪珠。
這樣的人，這樣的對話還有很多。
青州城在這場戰鬥中失去了很多男人，現在留在城裡的，只有少量男子，以及大量的老弱病殘以及女孩子。
他們在城主府外等到天亮，等等到城主府大門開啟，白玲君從裡面走出來。
白玲君梳著偏髻，髮髻上斜插一根飛鳳簪，鳳凰嘴裡銜著幾串珠子，栩栩如生，展翅欲飛，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燦爛光芒。
護衛列隊兩側，她身穿白裙，廣袖長垂，腰間繫著一柄長劍，面對三千人的目光，顯得有有些手足無措，不由得將懷中的鏡子抱得更緊了一些。
“肅靜！”一隊護衛喊道。
“迴避！”另一隊護衛喊道。
擁簇的人群立刻如摩西分海般，分開兩側，露出一條可供護衛前進的道路。
護衛在前面開路，白玲君走在護衛隊中間。
所過之處，百姓或者彎腰低頭，或者跪伏在地，向她叩首。
一時間，青州城安靜到了極點，只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只有飛鳳簪下垂落的珠串，在風中互相敲擊的清脆響聲。
最終，白玲君來到了練兵臺。
一名護衛端來太師椅，將一張虎皮鋪在又硬又冷的太師椅上，另外兩名護衛走過來，打起兩隻黃色傘蓋。
白玲君坐在太師椅上，傘蓋打在她頭頂，為她遮掩風雪。
她居高臨下，俯視眼前的練兵臺。
練兵臺前，白首老者，黃口小兒，柔弱少女，斷臂男子，瘦骨嶙嶙，飢腸轆轆，一個攙扶著另外一個，呼啦啦的風雪，吹動著老人的白髮，以及孩子的淚水。
靜靜注視了他們一會，白玲君深吸一口氣，高喊道：“來人，擺放桌椅！”
城主府下人魚貫而出，一張張長幾，一隻只矮凳，整齊的擺放在練兵臺前空地上。
白玲君再次吩咐道：“來人！擺放碗筷！”
另一隊城主府下人出來，一隻只雪白的大碗，一雙雙細長的筷子，分發在桌子上。
桌椅板凳，杯碗筷勺準備好之後，白玲君對在場的百姓說：“請入座！”
百姓們遲疑片刻，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拖著又餓又冷的身體，在桌子前坐下，有一個小孩子抓著母親的袖子，問：“吃的，吃的在哪？”
這也是其他人想問的問題。
桌子上放著漂亮的餐具，有瓷白玉碗，有雕著牡丹花的筷子，還有專門用來烹飪肉食的青銅鼎，以及盛湯用的鎏金湯盆，每一個都美輪美奐。
可再美，它們也不能吃啊！
……不，如果實在沒什麼可吃的話，那就啃啃看吧。
有幾個餓傻了的人抱住餐具，開始啃啃啃……
白玲君掃視一圈，然後低下頭，朝手裡的鏡子點點頭，忽然將鏡子反了個方向，鏡面對準在座的百姓，說道：“青銅寶鏡，鏡中仙靈，請以四色果品，惠澤青州百姓！”
話音剛落，鏡子綻放出一片耀眼光芒。
光芒滾滾而來，猶如雲濤，猶如海浪，鋪天蓋地，朝著眾人湧去。
雲濤翻卷，瓷白玉碗裡盛滿金色米餅。
海浪過處，青銅鼎內堆砌五顏六色的點心。
待到光芒散去，桌上的每一個盤子，每一隻碗，每一個盆內都盛滿了食物，而且都是眾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食物！
白玲君抱著鏡子，從太師椅上走下來，長長裙裾拖在身後，發上簪子輕輕搖曳，看起來依舊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可再也沒有一個人敢輕視她，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反抗她。
她走到一隻大鍋子前，鍋子底下燒著柴，裡面燒著水，她抱著鏡子，再次說道：“青銅寶鏡，鏡中仙靈，請以白玉之米，惠澤青州百姓！”
話音剛落，鏡子綻放出一片耀眼光芒。
雪白如玉的大米，化作一道白色洪流，從鏡中湧了出來，注入大鍋之中。
鍋子很大，但是很快就被注滿了，多出來的米從鍋沿漏出來，有幾個護衛心痛不已，急忙衝過去，脫下外套，放在地上接米。
其他人見了，也受到啟發，脫衣服的脫衣服，搬米缸的搬米缸，送盆子的送盆子，好多人臉上都露出心痛之色，不停說：“多好的米啊，見都沒見過，是天上的玉田裡種出來的米吧，可千萬別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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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盛滿了換米缸，米缸滿了換盆子，也不知道裝了多少米缸多少盆，白玲君才用手撫摸了一下鏡面，讓這白米的洪流停止。
第一個鍋子裡的粥已經煮熟了，冒出滾燙的熱氣，飄出淡淡的米香。
百姓們臉上流露出安定的神色。
對他們來說，對這群處在最底層的人來說，有口吃的，能夠活下去，那麼再多的痛苦他們都能忍受下去。
風從鍋子上吹過，騰騰熱氣，嫋嫋白煙，猶如雲霧般繚繞在白玲君身邊。
“我在此宣佈。”她抱著鏡子，環顧眾人，在他們渴求的目光中，高聲宣佈，“鏡仙盛宴，正式開始！”
歡呼聲沸騰而起。
百姓也好，護衛也好，全部撲向桌子，抓起那堆年份久遠的沙琪瑪，餅乾，還有廉價糖果，拼命往嘴裡塞，吃著吃著，眼淚就流下來，喃喃道：“這是什麼味道？好……好可口……”
零食包裝也撕得到處都是，小孩子一把把往嘴裡塞著旺子雪餅，樂土薯片，奧莉奧餅乾等等等，嘟囔道：“好吃的根本停不下來啊！”
周防在鏡子裡看著這一幕，心想：“特麼旺子雪餅，樂土薯片，奧莉奧餅乾全部都要給我廣告費啊！”
而在青州城外，異族首領一邊啃著一條打馬賽克的腿骨，一邊看著青州城內的那片金光，轉頭問：“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查清楚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