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光稍顯冷澹。
小森純待在二樓的臥室冥想。
超凡者的修煉往往是需要日復一日的堅持,卻不會枯燥,在修煉時,能夠察覺到自身一點點變強的樂趣,遠比任何遊戲短影片都要吸引人。
如今,她的腦海不再是冥想一團烈日,而是懸浮的金塊。
雜念如鐵錘,一次次敲擊在堅固的金塊,想要打出水。
五臟煉煞法到超凡者的第六境,正位於土生金的階段,再往下就是金生水。
然後是水生木,木生火。
再演化陰陽。
唯有如此才能讓自身和尼可拉斯有一戰之力。
她從沒有忘記對春之神的仇恨。
雜念紛紛敲擊在金塊,消散無形。
拉門開啟時,產生的細微聲響傳入耳中。
小森純停止冥想,睫毛一顫,酒紅色的眼眸似一點點拉開幕布的舞臺展現,散發著讓人迷醉的眼波。
“白石君,有什麼事情嗎?”
她的聲音像是步入四月中旬的午後春風,盡顯溫柔。
白石筆直站在門外,表情有些糾結,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三名巫女中,小森一直都是最省心的那位,從不需要他擔心,什麼都能乖乖做好。
連他的衣食住行都能安排妥當,堪稱全能保姆。
而就是這樣的她,讓白石下意識想要多照顧點,不讓她遇到什麼風吹雨打,怕被風雨吹折。
“難道是姐姐不方便聽嗎?”小森純看出他的糾結,以為是不方便讓姐姐在現場。
小森葵笑了笑道:“那我出去。”
“不,事情和你們都有關係。”
白石搖頭,還是決定如實說出來,進入屋內,將拉門反手關起來,面色嚴肅道:“這是和春之神有關的事情。”
提及這個稱呼,燈芯的心鬼搖曳,小森純柔和的五官繃緊,顯示出幾分嚴肅表情道:“嗨,請說。”
白石撓了撓頭道:“事情是這個樣子……
若春之神頑固的話,只有將她剷除。”
說清藤原龍弦的訊息以及猜測,他像是完成什麼重要的任務,心裡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接下來就是看小森如何選擇。
“是嘛。”小森純繃緊的面容放鬆,重新變得柔和,如一幅風格輕緩的水墨山水畫,“這就是白石君有點糾結的地方嘛。
我很高興白石君考慮到姐姐和我的想法,但我想,姐姐絕對會說不要在意吧。
我也是。”
“嗯。”小森葵握住妹妹的手,輕輕點頭。
比起自己的問題,坐視別人發生不妙的事情,更讓她們不能接受。
不知情的話,可以用無知的幕布掩蓋所有。
一旦得知,就不能繼續坐視對方做出的惡行。
畢竟冬神教派對美國做下的事情,至今影響著世界格局,導致動亂。
“我相信能夠克服心中的障礙,請白石君放心去做,只是希望我能夠在旁觀。”
小森純提出心中的微薄請求,至少讓她見證春之神的滅亡。
白石盯著她,酒紅色的眼眸沒有避讓,坦然迎接審視。
“如鬼龍院說得那樣,小森,你真是堅強啊。”
笑了笑,白石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又望向小森葵道:“葵也去吧。”
“誒,我不會打擾到你們嗎?”
小森葵有些意外、惶恐,怕影響到戰鬥。
她就是一個普通人。
“沒關係,我會保護你們。”
白石給出肯定的回答,手一拍道:“出發吧。”
春神教派的事情,若是藤原龍弦他們能解決的話,白石心裡是不想親自動手。
遺憾的是,現在的人類拋開他之外,沒有人能擋住無相老母。
他只有施展雷霆手段,消滅那位。
……
北海道,札幌的某處深山。
溪流緩緩在山間流淌。
生機勃勃的山林看得人賞心悅目。
無相老母赤腳立於溪邊,仰起頭,盡情沐浴著陽光。
忘記有多久沒有如此輕鬆愜意了。
自從被春之神的恩賜弄得身體產生異變後,她的心靈沒有一刻獲得安寧,如陰溝裡的老鼠。
每天掙扎在黑暗和死亡的邊緣。
現在,她總算能夠放鬆。
“獲得無敵的力量,下一步該如何做呢?”
無相老母回頭詢問部下們。
木屋外的空地聚集著春神教派現今所有成員,有普通的教眾,也有兩名長老。
原先是剩下三名,在執行掩護任務的時候,一名長老讓神凪宗太郎炸死,僅剩兩人狼狽逃回到據點。
“佔據日本,製造和冬神教派那樣的大規模獻祭。”
面容陰冷的白髮老人迫不及待地開口,渴望從祭祀獲得更大的力量。
新時代的到來,那些充滿銳氣的年輕人讓他這個前輩感覺到壓力,甚至無法理解御七家、變革希望腦子裡想什麼。
人人都成為超凡者,誰當韭菜呢?
因此,他對現在的時代是深惡痛絕,又畏懼被時代的潮流拋棄,想要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保證自身安全。
“前田長老言之有理。”另一位胖乎乎的老者開口,聲音沙啞,似是用兩塊砂紙在摩擦發聲。
“呵呵,獻祭嘛,”無相老母轉過身,漆黑的眼眸閃爍著兇殘,用無比自信的語氣道:“我就是神,你想要讓我向誰獻祭呢?”
兩位長老的面色齊齊一變,目光有幾分驚疑,不清楚這位說什麼。
前田長老率先開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我利用魔法將春之神囚禁在軀體內,讓她成為我的動力爐,時刻提供力量給我。”
無相老母緩緩說出讓他們震驚的事實,引得在場的教徒一片譁然。
“即便是教主,也不能對神如此不敬!”
有人高聲呼喊。
他因春之神而對教主言聽計從,而不是因教主信仰春之神,是真正的信徒。
“對,沒錯,你這是無禮的發言!”“快收回!”
怒吼的人大多是中下層教徒,高層如兩位長老已經很識時務地跪下,道:“偉大的神請指引我們前進。”
“好。”
無相老母點頭,上半身液體化朝前一撲,如海面掀起的巨浪。
眨眼間,反對的人都被她吞下。
現場冷清不少。
活著的教徒無不瑟瑟發抖。
無相老母手一抹嘴,眼眸帶著幾分戲虐道:“你還要在那裡隱藏多久?
小家夥。”
視線望向密林,一絲殺氣逼得林中樹葉晃動,暴露的男人不再隱蔽身形。
神凪宗太郎緩緩邁出林間,面色保持冰冷,心知自己釣到的不是小魚,而是一頭大鯊魚,很可能會葬身在此地。
他低估了春神教派的實力。
原以為最高就是第七境的強者,他一人足以應付、團滅對方,萬萬沒有想到,無相老母居然能夠幹出吞噬神靈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世界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七境變得無法自保,八境不如狗,九境似乎遍地走。
還都是自己的敵人。
神凪宗太郎心裡輕輕嘆一口氣,搞不懂自己的運氣為何如此糟糕。
兩位長老面色變了變,明白是自己將敵人引來,連忙道:“請教主恕罪,都是我們辦事不利,讓敵人追過來。”
“無妨。”
無相老母沒有計較那麼多,饒有興趣道:“你願不願意歸順我?”
想要成大業的話,肯定不能當光桿司令,無相老母需要更多的部下,不光是拍馬屁的人,也要幹實事的人才。
神凪宗太郎顯然是一個好人選。
她對這位的事蹟早有耳聞。
“哼,我豈會屈服你這種人。”神凪宗太郎冷聲嘲諷。
事到如今,唯死而已。
他堅決不會向這種陰險卑劣之徒屈服。
“呵呵。”無相老母笑了笑,對他冷澹的態度不以為然,自問有的是手段讓對方墮落成趴在腳下的一條狗。
“弱者是沒有權力拒絕強者,想死,你也要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無相老母抬起手。
神凪宗太郎立刻喚出加羅子,聖潔的純白羽翼剛展開,已然被液體化的手臂貫穿雙肩,羽翼直接咬斷。
加羅子痛得縮回到神凪宗太郎體內。
液體化的手回縮,凝成如羊脂般白皙的手臂,輕輕撩起黑髮,道:“我不答應,你連死都是一種奢望,跪下親吻我的腳背還能求得原諒。”
“……”神凪宗太郎抿嘴,傷痛讓意志產生動搖,實力上的差距更是讓他絕望,看著那伸出的腳,在陽光之下流轉瑩瑩微光。
心裡似乎有什麼在誘惑,其實也不虧……
他的心神恍忽,卻還是啞著嗓子道:“做夢。”
“人的意志比想象的脆弱,你所謂的堅持是痛苦太少,我不急,會慢慢測試出你的上限,將他押下去。”
無相老母轉身,吩咐手下上前,自己則是和兩位長老商量該如何將日本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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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兩聲驚呼從背後響起。
無相老母童孔一縮,勐地轉身,看見空氣飄散的灰盡。
三人站在神凪宗太郎右手邊。
一男兩女。
“白石,”無相老母低聲喃喃,認出這位九境的強者,“你怎麼找到我?”
氣息的話,她應該全部抹平才對。
“想找你的時候,自然能找到。”
白石從容回答,眼眸注視著她。
那幽深的目光帶有幾分朦朧,無相老母一時都分不清是看自己,還是在透過自己注視某位逝去的故人,“你的初戀情人該不會長成我這個樣子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想,你體內的春之神為什麼還不出來?”
白石澹澹回答。
“哼,她出不來,已經被我。”無相老母想要說自己吞噬掉春之神,漆黑的能量驟然從口中向外湧出,她所設立的魔法術式居然一點用處都沒有。
五臟六腑像是要被黑暗洪流帶走。
“神,你故意的。”
無相老母悲憤發出最後的吼聲。
尼可拉斯沒有做出回應,這位早已經在常年的折磨之下變成瘋子。
囚禁神靈的魔法術式僅是個人認為能夠囚禁,不代表真正能夠囚禁住。
她想要逃離的話,分分鐘能掙脫束縛。
說到底就是第七境的水平,連第八境都不是,怎麼可能有那個眼力見創造出囚禁神的魔法術式。
一切都只是瘋婆子的妄想。
尼可拉斯的身影讓背後的信徒們紛紛扭曲變成不可名狀的肉團膨脹,鮮血像是不要錢向外潑灑。
神凪宗太郎讓白石擋住,沒有影響到。
“納西莎是你解決嘛。”尼可拉斯看著白石,沒有露出其餘神靈初見的那種瘋狂,待在無相老母體內還是有點好處。
讓她暫時緩衝那份注視白石的衝擊,從而讓此刻的理智不至於崩潰。
“嗯,你還認得我身邊的人嗎?”
白石發問。
尼可拉斯低頭,酒紅色的眼眸正盯著她,滿是憤怒之色。
“那雙眼睛……是嘛,你是當時的小女孩,命運真是奇妙啊。”
“將她的眼睛和手腳還回來。”
“這樣你能讓我回去嗎?”
白石陷入短暫的猶豫,事情和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沒有想到無相老母達到如此境界,居然不是透過獻祭,而是直接將春之神吞下。
更沒有想到,對方居然主動提出返回裡界。
按納西莎的反應,不應該是為留在人間,努力死戰嗎?
想了想,白石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下不為例。”
“交易成立。”
尼可拉斯抬起手,細微如藤蔓的觸手向前,一點在小森葵的額頭。
剎那間,柔和的光暈閃過全身。
失去的雙眼和手腳皆重新回到她的身軀。
睫毛輕顫,小森葵緩緩睜開眼,注視著眼前的色彩,不論是蔚藍的天空,飄過的白雲,或者是鮮紅的地面和扭曲的肉體。
落在她的眼裡都是那麼新奇,充滿美麗。
“這就是世界。”
她低聲喃喃,面色複雜。
小森純握住她的手,眼眸含淚道:“姐姐。”
“純,你別哭鼻子啊。”小森葵手一抹妹妹的眼角,想要將即將流出的淚水抹去,自己卻忍不住流出眼淚來。
姐妹情深的畫面,沒有讓尼可拉斯駐足觀看,身體悄然消散在空氣,返回裡界。
白石沒有阻攔。
現在這個結局不錯,留著春之神給日後的小森純復仇,又能阻止她繼續留在人間。
算是兩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