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和老四，在接近一處地界的時候，突然興奮起來，朝著一片虛空，矇頭朝裡一鑽。
蘇凡這才發覺，原來王青就在此處。
“王師弟這門聲界之法，隨著他道場提升，越來越高妙了，便是我，一時半刻，都不能發覺。”
交嬌嬌看著王青驀然出現，更是把一雙藍玉般的眼睛瞪大巨大。
內心不由生出一陣後怕來。
若是王青對她有惡意，只怕刀劍臨頭，她還懵懂不知，只能在腦袋飛起之後，才有機會看清王青的存在。
王青看向蘇凡，卻是滿帶歉意：
“小弟魯莽，給師兄你添麻煩了。”
蘇凡笑著搖頭：
“不必如此，不過師弟這門虛空養蠱法，當真了得，簡直縱橫不敗，叫一眾荒域妖君，都束手無策。”
王青汗顏道：
“當時小弟也不曾多想，下意識就將兩隻蟲兒送了出去，掛在蘇師兄的袖口上，結果它們魯莽行事，差點給師兄帶來禍事，真是，真是……”
王青確實十分羞慚，他一向來，蹭亦有道，其中一個金標準，就是決不能叫主角兒們受損。
可是這一回，因為時間確實緊迫，竟給蘇凡帶來了頗大的麻煩。
若非蘇凡得力，當時也還有李重玄在旁暗助，恐怕那渾天龍猿當真會動手搶奪——雖說也有蘇凡勢單力孤的緣故，但和他，終究也有瓜葛。
不等蘇凡說什麼，王青便取出了那七道靈機來。
“天玄靈機？？”
交嬌嬌驚聲喊道，簡直不像個元嬰真君，彷彿是個沒什麼見識的土丫頭。
蘇凡卻恍然大悟，想明白了很多緣故，之後就是更加驚異。
“師弟這些虛空蠱蟲，竟然可以隔著空間，將天之大陸的天玄靈機送出來？”
若非如此，恐怕當時也逃不過渾天龍猿的探查——大紫電真睛，乃是渾天龍猿一族的大神通。
牠借由一道天玄靈機施展，必然可以找出其它的天玄靈機來，也唯有早早傳送出了那二十道天玄靈機，才讓老大和老四，得以瞞天過海。
王青臉上慚色愈濃：
“唉，這些天玄靈機對它們這些蟲兒的晉升，極為重要，已然被消耗了一十三道，只剩下這七道了，師兄還請收下罷。”
蘇師兄想了想，從王青手中取了兩道，便擺擺大袖：
“若非你的蟲兒神異，我也至多奪下三道，若是再貪心，恐怕縱有李師弟相助，也難免要和妖族大打一場。
眼下，我湊個三道，額外再為交道友取一道，算是收了師弟你一筆車馬費，其餘五道，師弟自行處置便是。
不過李重玄師弟那裡，應當也奪下了三道，師弟就不必考慮他了。”
王青倒沒有說，要給交嬌嬌再來兩道，而是勸解道：
“要不師兄，你再取兩道，留給翠蘭師姐她們，也是好的。我留下三道，回頭問問葉師兄要不要。
叫我的交易市場，再開張一回。”
蘇凡猶豫了一會兒，果然又接了兩道下來，謝了王青：
“如此，我就代她們謝過師弟了。
貴宗的葉道友，雖說一心唯劍，不求諸外，但天玄靈機十分不同，他當用得上。
只是，師弟你自己難道不用？元嬰中期，雖說用起來效果略遜一籌，但也頗有助益了。”
王青見他又收起兩道來，才笑著把剩下三道收進袖裡乾坤，點了點朝他撒嬌的老大和老四，言道：
“師兄不必替我擔心，我與這些貪吃蟲兒實為一體，它們吞了足足十三道天玄靈機，不僅自身受益，便連我的道場，也被紮紮實實洗練過一回，恐怕效果上，不比初期真君吞足三道，來的稍差呢。”
蘇凡聽此，十分驚喜道：
“竟是如此？師弟真是機緣深厚！”
王青連忙擺擺手：
“全賴蘇師兄照顧，否則我哪有機會得來天玄靈機。”
蘇凡點點頭，其實如果老大和老四，沒有一口氣奪走二十道，他確實計劃著為王青，再拿下一兩道的。
不過這話，卻沒必要說出口。
“未想到，裡面殺的人頭滾滾，足足摺進去近百元嬰，結果卻是師弟你，成了最大的贏家，哈哈哈。”
蘇凡確實覺得，這結果十分舒爽。
王青想了一陣，也覺得這一局陰差陽錯，結果卻極好，有一種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偽黑手感。
兩人談笑一陣，王青才問道：
“師兄如今得了天玄靈機，可是要覓地突破？小弟現下強壯了不少，正好為師兄你護法。”
蘇凡點點頭，又搖搖頭：
“為兄確實打算尋機突破，不過卻不會在這龍界之中，翠蘭他們這會兒，恐怕也要開闢道場了，我正好返回法域，待他們功成之後，再去荒域一行。”
王青恍然，這卻是個大事，他不由建議道：
“若是翠蘭師姐他們有安全地界，那便不提。可要是沒有安穩地方，不妨叫他們來我四明仙城突破。
我可修書一封，請我宗神尊，出面替他們護法。”
蘇凡凝眉想了想，真君突破之後，便要和仙城關聯。
就如他，乃是明洞仙城所屬，這一回也不得不受召而來。若是翠蘭等人，能算在四明仙城，以王師弟的能耐，自然好過留在明洞仙城。
想到此處，他便點點頭：
“那就勞煩師弟了。”
見他點頭，王青也是喜色盈盈，四明仙城如今缺人，特別缺可信賴的人，翠蘭師姐他們要是突破成功，自然也是好事一件。
“師兄慢待片刻。”
王青道了一聲，就取出一張靈性十足的信紙來，將許多事情一一言明，請託宗門長輩，為翠蘭等人護法。
最後落款處，除了“王青”二字，還有一座小小的城池，乃是他的道場印記，外人絕無法模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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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信紙遞給蘇凡，又道：
“師兄去了仙城，可面見明蘭花兒總執事，她自會為翠蘭師姐等人安排，說不定還有驚喜呢。”
四明山自家，暫時沒有什麼種子結丹要突破，最近積攢的一些不朽道性，說不定可以便宜了翠蘭幾人，為他們煉成更高品的元嬰，出一份力。
蘇凡謝過王青，將信紙收好，才問道：
“師弟可是要直入荒域，開始歷練？”
王青點點頭，他修為提升這般快，有些漂浮不穩，而且劫身靈物也沒有頭緒，總要去荒域走一遭的。
蘇凡忍不住囑咐道：
“荒域之中，元力暴躁，對於我等來說，是極大的限制，往往動一回手，就要花幾個月時間撫平元氣。
師弟你萬不可大意，否則一時不慎，就有殞命風險。”
王青卻是機靈一笑，有些得意洋洋：
“師兄不要小看了師弟，荒域元力，對其它人或許是個難題，對小弟我，卻不算什麼。”
蘇凡有些意外，不過王青速來謹慎，並不會說大話，才放心道：
“如此就好，那就祝師弟你，一路平安，道途大進了。”
王青也是凝聲道：
“師弟也祝蘇師兄，早日突破，諸願得償。”
兩人也不是拖泥帶水之輩，略一點頭，就背對背，飛離了此處，各自朝著一邊遁走。
王青當然並沒有說大話，他如今對荒域元力，確實沒有任何擔心了。
就是方才，老大和老四歸來之際，十三元嬰兒在蠱印空間中，再度合為一身，演變玄妙。
第四印，頃刻成形。
連同他道場巨城的最核心，那一座三層宮殿，都嘎吱嘎吱，生出了第四重來。
越發巍峨深遠，衍化道妙。
王青自下而上，看到了第一層宮殿的牌匾上，有“虛空”二字，到了第二層，就成了“騰空”，第三層，自然是“長空”。
再往上去，卻是新長出來的“靈空殿”！
第四靈空印。
這一道心印，謂之靈，便是對一應有靈之物，皆具妙用。
譬如那荒域之中暴躁的元靈之力，王青只需由第四靈空印過濾一遍，就是極為馴服的靈氣，不含一絲燥意，也根本用不著平復。
再者，如今的十三元嬰兒的體內虛空，已然可以容納生靈。將第一虛空印和第四靈空印一道捏起，就能把活物，藏在其中，到處帶著跑。
以前除了它們十三個自己，其它靈性生物，一旦進入，卻是會窒息而死。
王青一邊飛遁，一邊忍不住感慨：
“《十三蠱心印》的玄妙，總是一次一次超出我的想象。而且它和其它功法大有不同，哪怕是第一虛空印，也並不會隨著我修為增長，而漸漸失去意義。
反倒會越發展現出巨大妙用來。
包括第二騰空印、第三長空印，以及眼下這第四靈空印，都是如此。
簡直難以想象，若有一日，我將十三心印全都煉成，又把修為提到極高程度，它們將展現出何等樣的通天徹地之威。
屆時，我未必不能和那些荒古、遠古、上古的積年封號大尊，一爭短長。”
每每感嘆《十三蠱心印》這門異法的厲害，王青都忍不住想起葉飛來。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荒域之中，碰到葉師兄，我這裡還有三道天玄靈機要給他呢。”
王青前往荒域的路上，見慣了妖人廝殺，真龍荒界中，也不知埋藏了多少元嬰、化神，法域之中難得一見的真君，此處卻十分不值錢，死的無聲無息。
他也遇上不少荒域人族，躲了幾波，宰了幾波，倒是叫他又收集到不少資訊。
原來荒域人族並不是鐵板一塊，而是大致分成了兩撥。
一派似乎是以陰陽道為首，糾集了天蛇道、煉魂道、天符道等道門，與妖族勢不兩立，鬥爭極多。
另一派以太上道為首，聯合天蓮道、聖神道、巫神道等，與妖族關係，卻要和緩許多，故而也被前一派稱為“人族叛逆”。
太上派系被罵了之後，自然也要罵回去，卻是稱他們“元始叛逆”。
“怪不得天蓮道的鴻天，稱我與大師兄為‘元始叛逆’，看來在他們眼裡，法域人族和陰陽派系，乃是一丘之貉，都在危害妖人兩族大和解。
不過我看他也只是嘴巴上說說，對妖族動起手來，比我還激烈。
但是天蓮道可以在赤焰火山妖窟眼皮底下活躍，倒確實可以說明一些問題。”
王青猜度，太上派系可能是“兩族共存派”，認為雙方應當維持表面和平，一道尋求飛仙之秘。
而陰陽派系則是“人族獨尊”派，主張徹底打壓妖族，獨佔元始大陸的菁華之地，供養人族大尊飛仙。
“除了太上陰陽這兩個派系，似乎還有一些遠古神朝的勢力，也活躍於荒域。”
王青嘖嘖兩聲。
荒域因為沒有法域仙陣籠罩，沒有今古六品的法統，雖然元力暴躁，卻依舊成了眾多勢力活躍的地方。
從這一點上來看，掌控荒域的妖族，倒也有其“先進性”。
想到此處，王青都被自己逗笑了。
“唉，看來是我忙忙碌碌太累了，明明是元嬰真君，竟然覺得身子發沉——嗯？”
王青驟然止住遁光，緩緩轉過頭去。
一雙烏熘熘的小眼睛，和他對了個正著。
孩子？
王青略微低頭，看著扒在自己肩膀上的一隻小手，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是誰，把一個孩子，放在了他的背後？
他竟然無知無覺。
王青勉強壓下驚駭情緒，猶豫著伸出手去，將那個小孩，從後背，抱到了手上。
小孩看著只有三四歲模樣，精靈可愛，十分討喜。特別之處在於，他的額頭上，長著兩個分叉的小鼓包。
“鹿角？還是……龍角？”
王青沒辦法不這麼想，因為這一對角，雖然小小的，但確實太典型了——就是那種剛剛萌生的鹿角。
龍角，和鹿角本就相似，更何況，這裡還是真龍荒界。
他小心翼翼抱著小孩，四下看過一遍，鼓足勇氣，揚聲問道：
“有人丟孩子嗎？
有沒有人丟小孩呀？我撿到一個小孩，長角的那種幼。
快來領哦。”
許久時間，並沒有人理他。
王青不得不重新看向小龍人，嘗試問道：
“小朋友，你能說話麼？”
“你知道你家裡人在哪兒麼？”
“你會回家麼？”
可是不管他怎麼問，小龍人只會笑，露出一口小小的白牙，還有一雙彎彎的眼睛。
王青有些灰心，這孩子，怕不是被遺棄了。
他有心把孩子放下，畢竟這一切也太詭異了，只是他猜測，即便放下來，恐怕等他一走，這個小孩，還是會出現在他的背後。
就跟甩不脫的背後靈一樣。
那些個故事裡，都是這麼寫的。
“罷了，管他是個什麼來歷，又是誰放在我的背後，既然摸不著頭腦，都先領著，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王青左手掐虛空印，右手掐靈空印，一個小小門戶，就出現在他面前。
他小心翼翼將孩子放進去，哄睡著，才把門戶關起來，原地佔了一會兒，想道：
“孩子都不見了，也沒有人出來找我，看來是鐵了心，要把這孩子掛在我身上了。”
王青無奈地嘆了一氣，只好掐起長空印，迅速趕路去了。
離他方才站立之處，只有寥寥不足一里的地方，有一座大門無聲無息立在那一處。
兩個人並肩佇立。
他們的額頭之上，都長著一雙真正的龍角，威嚴美麗。
男性龍人輕輕開口：
“天地大變將至，就算留在龍界，也不能保住他的平安。
那人身具真龍、真凰、鎮天鼎的氣息，還有一些我等分辨不出，卻十分親近的意味。
冥冥之中，我總覺得應該將孩子交給他，才會有我們想要的結果。”
女性龍人雖然不捨，卻極信任自己的相公，此刻言道：
“但願我的孩兒，能掙脫真龍之族的宿命。”
……
王青以長空印，繞著方才那處位置，兜了好幾個圈子，終究什麼也沒發現，也什麼也沒聽到。
“要麼真沒人，要麼就是對方手段太高，站在我眼前，我也發現不了。”
王青終究放棄，帶著小龍人，一氣兒走到了龍界邊緣，一躍而下，進入了荒域當中。
荒域散裝，不像法域，進出都要通報登記——王青他們這一回，由浮黎宗東玄神尊親自帶隊，自然也是早早登記過了的。
他一進入荒域，毫不停留，龍凰兩聲之界加身，長空印火力全開，嗖嗖嗖就遁出去幾十萬裡。
縱然有些人守著他，也只能吃他的尾氣。
一去幾十萬裡，王青終於停下來，環顧了一週，點點頭道：
“這裡，應當就是赤焰火山妖窟所在的大陸了，也不知道這一家妖窟花了多少時間，才將無數荒古碎片，湊成眼前這樣一片巍巍大地。”
他嘗試吸取了一絲元力，果然極為暴躁，比未有開闢成功的法域元力，還要暴躁百倍。
“通元宗、鳳鳴宗那些開闢法域的尋常宗門，要是送到荒域裡來，只怕連老祖都混不下去，這等元氣，根本沒法吸收。
怪道荒域歷練，唯有天驕敢來。”
王青一捏靈空印，無數元力便透過這一道心印，汩汩流入他的身子、道場。
燥意、火性，統統被過濾一空。
靈氣質量，卻比法域仙城之中，還要來的清靈、純粹。
王青心上升起一股明悟：
“荒域元力，出自元始，雖然暴躁，卻也蘊含了許多先天之意，比之被徹底馴服的法域元氣，要更貼近原初。
只要能夠剝離那些燥意，卻是更適合我等修行。”
他心上一動，又將那處門戶開啟，把小龍人抱了出來。
小龍人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嘴巴都都囔囔，不知道說這些什麼。
他身具修為，並不是凡人，而且來到荒域，王青總不能將他一直困在靈空印當中。
王青一道心神，探入小龍人體內，發現其中和人族修士，幾乎一致，運轉的功法，也極為高妙。
感應了一陣之後，王青暗自奇異：
“這荒域元力，對小龍人，根本沒有傷害，彷彿他本就是荒域妖族一樣。
可明明他從身體構造，到功法修行，都和人族無二。
莫非當真是龍人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