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剛開始很大，雨滴譁啦啦地落在大地上，像一首毫無章法的曲子，嚴嚴實實的青灰色烏雲籠罩學校的上空，整個天空看不到光線。
直到上午七點，天空才開始放晴，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稀薄的陽光從雲層縫隙中射出，把正在往地上掉的雨滴折射得發光。
身邊的人都在惆悵怎麼才晴了一天，今天又開始下起雨。
只有望著窗外的丁儀，覺得這件事情和墨欣桐有關。
下課後，丁儀來到走廊上，望向墨欣桐所在的班級，又一次看見從班級門口走出來的墨欣桐。
墨欣桐稍稍抬頭，雙眼望向陽臺外，丁儀被她望向雨景充滿了恬靜的目光吸引住。
這是一雙平靜但充滿生氣的眼睛。
墨欣桐稍稍一愣，似乎是看到他了，右手把頭髮撩到耳廓後，小嘴微張，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朝他的方向輕輕一笑，便拿著雨傘和帆布袋離開教室。
她又要去鋼琴室了。
丁儀上午一直在琢磨墨欣桐那句無聲的話到底是什麼。
中午，他和梁珊在飯堂吃完飯後，再次回到教學樓。
“需要我陪你嗎？中午在教室做作業的話。”
梁珊問丁儀。
丁儀搖搖頭，他不想撒謊，但此刻又不得不撒謊。
他知道梁珊所謂的“陪伴”是什麼意思，她和他一如往常地坐在課室，兩人一邊做各自的作業，一邊指導雙方不會的問題，其中插著一些閒聊身邊事情的小話題。
他不用多深思，都能想象到那個場景。
相比起這種熟悉而沒有變化、甚至有些枯燥的相處，他更想呆在鋼琴室那裡聽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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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
丁儀回到教學樓，天還下著雨，他本想著直接過去鋼琴室，但還是先到小賣部買了一盒水果味茶飲。
鋼琴室虛掩著門，沒有傳出鋼琴聲。
丁儀敲了敲門。
鼕鼕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上格外響亮。
正百無聊賴地趴在鋼琴蓋板上刷手機的墨欣桐聽到敲門聲後，來了精神，坐起來。
“請進。”
丁儀走進來。
墨欣桐眼睛挑了挑，歡迎地看他一眼。
她知道丁儀來找她的原因，隨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抱歉吶，我果然還是喜歡下雨天多一點。”
“你果然是雨女。”
丁儀把茶飲放到她身前。
“給我喝的嗎？”
丁儀點點頭。
“謝謝~”
拖著尾音的懶綿綿一聲道謝後，墨欣桐拆掉包裝，將吸管插進茶飲盒的孔子，慢呷一口。
“所以說，你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嗎？”
丁儀一如前兩天，坐到鋼琴室後排的座位上，問墨欣桐。
墨欣桐點點頭，繼續喝著茶飲。
“嗯。誰叫我是妖女呢。”
丁儀半信半疑地凝視墨欣桐一眼。
墨欣桐笑起來，然後悄無聲息地打量著丁儀。
這個男生比她在學校遇到的任何一個學生的行動都要怪異，完全不符合她認識的真相。
照例來說，他也是這個世界的人，都會遵守日常的校園生活，怎麼會突然來找她呢？
而且到現在，她還沒在他臉上看到一個雷同一致的表情，也沒見到他做過一個重複的動作（除了三次都坐在同一個座位這個舉動外）。
她甚至有一點點……
沒琢磨透他的行事規則。
可能是接觸時間不夠，還沒到一個時間長度吧。
墨欣桐心想，同時越發對丁儀感到好奇，決定人為地試探一下丁儀。
試探的方法很簡單，只要製造相同的前提條件，然後觀察他在這些條件中作出的反應即可。
雖然可能有幾次不同的反應，但只要實驗次數多了，總歸會出現一模一樣的回答。
到時候她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我說，你今天來這裡幹什麼？”
丁儀對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感覺迷惑，墨欣桐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似乎在問他他的人生終極目標是什麼，他難以回答。
“我不知道……”
墨欣桐驚了。
好奇怪的回答。
她至今為止，還不聽過有人用不知道來回答自己的問題的。
“來聽曲子的吧。”
丁儀緩緩補充一句。
“抱歉吶，我昨天晚上沒休息好，今天中午打算回宿舍睡午覺。”
墨欣桐道歉一聲。
“是嗎？”
丁儀略感失落，但也沒有強行要求墨欣桐再留在這裡。
“我可以碰一下鋼琴嗎？”
“隨便。”墨欣桐從琴凳上起身，給丁儀讓出一個位置。
丁儀坐了上去，雙手放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
墨欣桐突然不著急著走了，站到丁儀身邊，想看看他接下來的舉動。
丁儀全身不動，像一塊石頭，只有眼眶裡慢慢轉動看著琴鍵的漆黑眼珠告訴墨欣桐，他在思考東西。
“你在想昨天的曲譜嗎？”墨欣桐問。
丁儀點點頭。
墨欣桐笑了笑，從挎在右肩上的帆布包裡掏出手機。
“我手機裡面有，給你看看吧，哪有人看兩三遍就記下來的。”
但丁儀的手指已經動起來了，一首慢節奏的卡農逐漸在他十根手指的按壓間從琴絃的發音中浮現出來。
“我前天回去後，在腦海裡反覆記了好多次。”
“真有耐心。”
墨欣桐注視丁儀的臉龐。
“因為很難忘記。”
丁儀慢慢說。
這句話似乎擊中墨欣桐的內心，對她而言，上一件難忘的事情是什麼時候了，她沉默了四五秒，也沒能從心裡找出答桉。
丁儀開始祈禱天晴。
“說不定你能讓天氣下雨，我能讓天氣轉晴。下午立刻變天晴吧！”
墨欣桐回過神，望向丁儀的臉蛋笑靨如花。
你以為你也是和我一樣嗎？
你只不過是一個特別一點的這個世界的普通人而已。
她默默想道。
一首拙劣的卡農結束後，墨欣桐和丁儀告別。
墨欣桐從校服褲子裡掏出鑰匙，把鋼琴室的門關上。
“謝謝你的飲料了。”
她一邊鎖門，餘光一邊望向丁儀。
“不客氣。”丁儀搖搖頭。
“你哪個班的？”
“二十一班。”
“哦。
我先去上個洗手間，你回去宿舍吧。”
墨欣桐招招手，對丁儀說。
走廊外的天下著毛毛細雨，她轉過身，留給丁儀一個背影。
丁儀有些不捨地邁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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