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聖佑宮的時候，凱奧斯就把莎爾薇拉叫醒了。
因為他看到鋼心侯爵同樣也往聖佑宮的方向過來，所以估摸著等下可能會遇到，倒不是說這時候鋼心侯爵會有什麼過激反應，但身邊帶著個剛剛爆殺兩名頂階強者的貼身侍衛，很自然說的話會更有“氣勢”一些。
凱奧斯還特意讓莎爾薇拉把那“分影面具”戴上，把精緻的五官遮住，只露出那帶著冰冷眼神眼睛，這樣看起來更有“威懾感”。
凱奧斯在聖佑宮內行走的時候，遇到的懲戒騎士，對他的態度，明顯比之前潘德審判長剛走時，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很多人都會主動地對他點頭打招呼。
很顯然，這一戰的戰果，已經傳回到聖佑宮中了。
雖然現在他和鋼心侯爵的實力對比依然懸殊，兩人之間的恩怨也還沒有解決。
而且現在不僅關乎兩人之間的恩怨，凱奧斯某種意義上，也充當著潘德審判長留在玉琅城的旗幟，某種象徵。
潘德審判長在玉琅城，當然有其他關係更緊密、認識時間更長、爵位更高、勢力更強的大領主。
但就一城一地來說，涉及到侯爵與侯爵之間的直接對抗，很容易控制不住衝突的分寸，帶來的震盪太大了，所以都會相對更謹慎。
凱奧斯一個三葉男爵，爵位不算高，契約僕從的實力更是偏弱，但最近這一兩年，影響力和知名度都相當大，還是眾所周知的“潘德派系”，所以是最佳的下手目標。
不論是本地領主，還是未來到來的新審判長，如果想清除原審判長的影響力，凱奧斯都是必被敲打的目標。
所以聖佑宮裡的人也看得很清楚，潘德審判長一走，在玉琅城，凱奧斯就像海面上即將遭遇暴風雨的小漁船，隨時都會傾覆。
可是今天這一戰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倒不是說凱奧斯一戰後就變得有多強，而是這一戰展現出來的東西，讓其他大領主能夠從他這裡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和巨大的、廣闊的利益。
可以預見的將來，凱奧斯都將是玉琅城，甚至整個聖佑聯盟的焦點之一。
現在鋼心侯爵想要動凱奧斯的話，將會遇到比之前大得多的阻力。而且相比起之前像埃裡克森侯爵這種，是看在潘德審判長的面子以及本身與鋼心侯爵的仇怨出手，現在再發生衝突，凱奧斯身邊聚集的力量，將會更多的是以他自身為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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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佑宮的懲戒騎士們，對這種風向的感知，總是最敏感也最快速的。
……
不得不說，凱奧斯的預感還真挺準的。
他剛見了內德維德魔導師，簽完了幾份檔案，確定了戰勝者的身份，就看到了帶著迦雷伯爵從另外一個房間走出來的鋼心侯爵。
他剛剛就聽內德維德魔導師說了，鋼心侯爵將會代理迦雷伯爵的資產清算，會全權負責戰敗賠款的支付。
他估摸著，在這邊過道遇到，並非巧合，鋼心侯爵可能是故意的。
此時的迦雷伯爵已不像之前在戰場上剛確認戰敗時那般癲狂，整個人像蔫了的茄子般，兩眼無神、失魂落魄地跟在鋼心侯爵身邊。
其實倒也能理解，剛剛繼承伯爵沒多久，便直接將整個家族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奮鬥積攢下的家業全部輸了個精光，換誰也很難接受這個現實。
“凱奧斯男爵，你還真是能給人帶來‘驚喜’呢，之前弄出替代農夫收割魔植榨取魔力的‘煉魔系統’，現在又搞出用農夫來組成的‘移動法陣’，你不會是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吧？”鋼心侯爵眯著眼睛，一臉笑意地對凱奧斯說道。
如果不知道兩人關係的，光看他這表現，估計還要以為他是真的挺欣賞凱奧斯。
凱奧斯也是一臉笑意地回道：“侯爵大人驚喜就好。”
鋼心侯爵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凱奧斯男爵確實很有膽氣啊，敢自己上戰場做指揮。可惜啊，沒有打全面戰爭，不然應該可以見識到凱奧斯男爵更全面的指揮能力吧？”
凱奧斯依然笑得很溫暖：“侯爵大人真的想見識嗎？”
“想啊，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呢？”鋼心侯爵的臉上依然還有笑容，但旁邊的人已經感受不到哪怕一絲的笑意了。
這兩個人短短幾句話，就讓周圍的人覺得溫度降了好幾度，整個氣氛十分壓抑，甚至讓人有一種下一刻他們就要大打出手的感覺。
不過也讓聖佑宮的人暗暗心驚，凱奧斯男爵在鋼心侯爵面前，一點也不像是差了幾個層級的領主，彷彿和喬尹.斯蒂爾一樣都是侯爵，平起平坐一般。
而從鋼心侯爵的話語和態度來看，他的敵意甚至殺氣雖然很明顯，但也並不是那種面對低自己幾個層級的領主的、俯視的態度了，似乎是真的把凱奧斯當成需要親自對付的對手。
更讓人驚奇的是，凱奧斯竟然絲毫沒有露出退縮、緊張或害怕的神情。
“凱奧斯男爵願意再打一場戰爭？”鋼心侯爵陰惻惻地問道，威脅之意非常明顯。
“當然不願意。”凱奧斯理所當然地說道，臉上笑容依舊。
“我還以為凱奧斯男爵不怕死呢。”
“如果怕死就能不死的話，我當然會很怕。就像……如果不想打仗就能不打的話，我肯定也一百個不願意打。”
“凱奧斯男爵這仗打的，可是賺了不少啊……”
“也是拿命拼來的。”
“迦雷伯爵既然輸了，該付的賠款，自然也不會賴賬，但處理資產需要一定時間，我跟內德維德大魔導已經說了，第一筆20萬魔券，兩天後會透過聖佑宮支付，第二筆30萬，十天後支付，就按這個方式，半年內把240萬魔券的賠款支付完，你要是沒意見的話，就簽完字，回去等著收魔券吧。”
鋼心侯爵說完後，便哼了一聲，背著手往出口的方向走去，似乎吃了很大的虧，非常不高興似的。
“我當然有意見。”凱奧斯的聲音不大，卻非常的堅決。
鋼心侯爵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到凱奧斯那依舊不變的笑臉，表情更加陰沉了。
“你有什麼意見？之前迦雷伯爵和你的戰爭條款裡，他敗後的賠款，不就是240萬魔券？”
凱奧斯卻不回他的話，而是看向剛剛和自己一同走出房間的內德維德魔導師，說道：“按照聖佑宮的戰爭賠款規則，戰敗一方如果選擇全資產賠付的話，那應該從戰敗確認書籤下一刻開始，就將所有資產轉移給戰勝者。如果選擇支付賠款，那應該在15天內將足額賠款支付完畢，如果確實無法支付，可在10天內先支付至少50%賠款，獲得戰勝者允許後，可以再有最高30天的寬限期來籌集賠款。規則上可從來沒有說，什麼半年支付的條款？”
論對各種規則的熟悉程度，凱奧斯恐怕能排進所有聖佑聯盟貴族裡前三，何況他在和迦雷伯爵開打前，還特意又把聖佑宮有關戰爭的所有規則又仔細地溫習和研究了一遍，一些關鍵條例，基本可以直接背得一字不差。
內德維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鋼心侯爵，然後對凱奧斯說道：“你說的沒錯，確實是這麼規定的。但如果戰勝者和戰敗者協商一致的話，也並不是一定要按這個時間來。不過，看起來你們是沒達成一致了。”
顯然鋼心侯爵故意在過道上“巧遇”凱奧斯，跟他說那些話，就是為了達成這個“協商”。
如果凱奧斯當時被唬住了，覺得240萬魔券的鉅額賠款已經到手，被喜悅衝昏了頭腦，沒有吭聲的話，那這個“協商”就會成為正式的支付規則。
要知道，他們現在就身處聖佑宮，而且聖佑宮負責他們戰後處理的內德維德魔導師，此時就站在旁邊，見證著他們“協商”的全過程。
真要按這個方式支付，別看鋼心侯爵說的好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支付一筆賠款似的，實際上到了支付的時候，他必然是把前面兩筆明確說了支付時間的50萬魔券支付完，所有剩下的190萬魔券都會等到半年期到了才支付。
時間拉到這麼長，鋼心侯爵不僅能夠很從容地處理迦雷伯爵的資產，最大化所有資產的價值，而且這鉅額魔券留在手裡半年時間本身也是很高的價值。
凱奧斯自然不會讓他得逞。
鋼心侯爵見目的無法達成，冷哼了一聲，轉頭就走，既然沒有便宜佔，那他就沒必要跟凱奧斯多說了，反正具體的賠付細節也不會是兩位領主直接對接，都有其他人處理。
但沒想到的是，身後的凱奧斯卻又出聲：“侯爵大人先別走啊，還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你剛剛可能算錯了，不是240萬魔券，是250萬魔券。”
鋼心侯爵這次停下腳步回頭後，已是滿臉笑容，但任誰都能看出這笑裡的殺氣。
“凱奧斯，你是不是贏了一場戰爭，覺得自己很強了，不僅是伯爵，侯爵也可以隨便打了？”
喬尹.斯蒂爾說著，慢慢收起笑容，看向內德維德魔導師：“在簽署已經確定的契約後，還進行額外的賠款要求，這是要挾？勒索？敲詐？不管是什麼，都算是惡意挑釁吧？而且他只是男爵，我是侯爵，這種向上的冒犯，應該更加嚴重吧？我能憑這次的事情，向臨時審判團進行戰爭申請麼？”
內德維德說道：“您自己就是臨時審判團成員，這個問題不應該問我。不過……惡意挑釁應該是不成立的，迦雷伯爵確實欠凱奧斯男爵250萬魔券。”
聽到這話，鋼心侯爵不由愣住，甚至忍不住想再回到之前代迦雷伯爵籤契約的那房間裡，重新看一下那份契約，是不是他看錯了數字？
凱奧斯笑著提醒道：“侯爵大人可能不知道，我之前和迦雷伯爵進行了一場契約僕從決鬥，有進行契約簽訂，敗者要支付10萬魔券。只不過那之後，迦雷伯爵立刻對我申請了戰爭，還沒有支付這筆魔券，哦，算算時間，那筆魔券的支付期限應該也到了。”
這事鋼心侯爵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不過他一時沒想起來，更沒想到都打贏了戰爭，贏下了迦雷幾乎所有身家了，凱奧斯還要再計較那10萬。
想到契約僕從決鬥，他忍不住看了眼凱奧斯身後那戴著面具穿著黑色皮甲的莎爾薇拉，臉色更加陰沉了，沒好氣地說道：
“那10萬魔券，不是應該也包含在240萬里麼……畢竟這已經是他的全部身家。”
凱奧斯搖頭道：“一碼歸一碼，這可是省不了的，不信侯爵大人您問問內德維德魔導師，那10萬，是得在240萬之前支付的。”
內德維德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凱奧斯馬上又說道：“當然，如果迦雷伯爵願意選擇全部身家賠付的話，那我可以接受那10萬包含在戰爭賠款裡。侯爵大人也可以放心，我保證會給迦雷伯爵和他的家人一個體面的離開方式，給他們留最少一萬魔券，絕不會做出那種逼人光屁股離開領地的事。”
鋼心侯爵抿緊嘴唇看了凱奧斯一眼，他當然不會答應這個提議，他幫迦雷伯爵處理資產，肯定是大有賺頭的，聖佑宮進行戰前資產評估的時候，都是往少裡評，他慢慢處理，最少賺個二三十萬魔券是沒問題的。
於是鋼心侯爵陰狠地看了凱奧斯一眼，又專門直接轉頭離開。
但凱奧斯又是開口把他叫住：“侯爵大人，如果不願意讓迦雷伯爵全資產賠付，也不是沒辦法免掉那10萬魔券，甚至支付的時間和批次，也不是不能再商量，我知道你就算要全額代迦雷伯爵付賠款，也需要一點時間籌集魔券。”
“你想要什麼？”鋼心侯爵皺眉看他。
“聊一聊吧，再聊一聊，有很多事，回頭讓咱們各自派的管家商討的話，他們可能未必能做得了主，既然咱們這裡遇到了，那便乾脆把那些細節都解決如何？你看，有很多東西，對你可能就值100，可對我，說不定能值150，這裡外裡，你可以少付50，而我也能省很多功夫，雙贏啊。”凱奧斯笑眯眯地說道。
鋼心侯爵自然不相信凱奧斯會想著怎麼幫他省賠款，但不得不說，動不能就能省10萬、延長支付期的說法，確實很讓他心動。
魔券，特別是上萬的大筆魔券，就是他很難拒絕的G點。
於是，雖然臉色不太好，態度也很冷澹，但鋼心侯爵還是答應了凱奧斯“再聊一聊”的建議，向旁邊的會客室走了過去。
凱奧斯又對旁邊的內德維德說道：“還得再勞煩大魔導師一起做個見證。”
內德維德笑著對他點了點頭：“本就是份內職責。”
進入會客室後，凱奧斯也不繞彎子了，直接進入主題：
“侯爵大人，迦雷侯爵的那位超階大魔導師……”
鋼心侯爵馬上知道他想說什麼，直接打斷道：“不可能！你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