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市第一人民醫院，神經外科。
簡練雲從電腦前抬起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下午兩點了。
下午三點，她有一臺手術，離現在還有一個小時。
簡練雲起身活動了下手腳，朝著門口走去。
她準備去培訓室裡練一下手，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每次手術開始前，都要進行術前熱身，以便儘快進入狀態。
俗話說得好，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外科醫生們常常需要練手，才能保持熟能生巧的狀態，他們嫻熟手術技巧的背後，靠的是不計其數的磨鍊。
簡練雲也不例外，每次一閒下來，她都會去培訓室練手，平時即使在家，也會隨時用一些簡單的食物和工具練習技巧。
她有著一雙穩定而精巧的雙手，當初在腫瘤科的時候，就以熟極而流的手術技巧征服了不少患者和同事。
只不過三清的抗癌藥出來後，越來越多的患者選擇吃藥治療，手術量大降，她便轉到了神經外科。
人體的神經組織結構精妙，比其他部位的手術需要更精巧的操作技藝，這也是她能轉換科室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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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手術技巧比較差的同事，就只能轉去普外或者骨科了。
“先練上20分鐘磨雞蛋，再給青椒取20分鐘籽，差不多就到時間了。”
簡練雲在心裡默默安排著練習計劃，打開門走了出去。
剛出門，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熟悉的聲音隨之響起。
“簡醫生，等一下。”
她停下來，轉頭看去，原來是一個護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很抱歉，我們剛接到通知，下午三點的手術取消了。”
簡練雲一愣，不敢置信道：“確認了嗎？是那臺給帕金森患者的腦深部電刺激手術？”
護士點點頭：“沒錯，就是那個，患者家屬也是到最後一刻才取消的，這個手術排了挺久，但是家屬一直猶豫不定，直到上週才確定下來，然後現在又打算取消手術，先給患者吃藥治療了。”
簡練雲好奇問道：“患者是不是打算吃三清新出的那款腦神經再生因子？”
“是的，家屬聽說有其他帕金森病人吃這個藥，病情有很大的好轉，於是決定先吃藥治療。”
簡練雲心裡不由苦笑，又是三清的新藥，之前在腫瘤科，就被三清的抗癌藥搶走了大部分手術，現在來了神經外科，竟然還是要被三清的新藥搶走手術。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禁湧上心頭。
這個男朋友是不是跟自己有仇，怎麼每次研發新藥，都要跟自己搶手術呢。
這要繼續下去，神經外科的手術是不是也要被他都搶光？
那自己以後還能去哪個科室？
莫非也去普外或骨科？
長此以往，手上的手術刀都要生鏽了。
她感覺到深深的惆悵，以及蛋疼，忍不住在心裡咬牙切齒道。
“可惡的衛康，再研發新藥搶我手術，我就去轉做斷肢再植和器官移植手術，他總不能又搞出什麼新藥來，讓病人斷肢再生吧。哼！”
心裡憤憤然，但她並沒表露出絲毫，而是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通知。”
說完就轉身朝著培訓室快步而去。
小護士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解。
是她看錯了嗎？手術取消了，簡醫生竟然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不用做手術，又可以摸魚了，這難道不是好事？怎麼會有人不開心。
小護士摸了摸頭，一頭霧水地離開了。
簡練雲氣沖沖地來到培訓室，她決定整個下午都呆在這裡，好好練手。
畢竟外科醫生沒有手術可做，就只能在這裡發洩過剩的精力了。
培訓室裡也有其他同事，她打了個招呼，便來到高速磨鑽機前。
摸了摸口袋，正好有多餘的熟雞蛋，便掏了一個出來。
雞蛋這東西對外科醫生來說，不僅僅是食物，還是極好的練手材料，平時有備無患，多多益善。
她戴好白色薄膠手套，右手拿起高速磨鑽，開啟機器，開始小心翼翼地磨除雞蛋外殼。
神經組織發揮著重要作用，所以人體對它的保護非常好，主要的神經結構都被骨質包裹起來。
腦神經手術時，醫生得開啟骨質才能處理神經的病變。
這就要精細地切開，切除堅硬骨質，又不能損傷嬌嫩的腦神經組織，因此精細的高速磨鑽技藝必不可少。
高速磨鑽常用於腦部手術，往往要磨除腦部相關位置的骨質，才能把相關神經阻滯暴露出來，從而繼續下一步操作。
簡練雲用的是80000轉/分的高速磨鑽，在小心磨除雞蛋外殼的同時，要保持雞蛋膜完好無損。
在長時間磨削過程中，她必須全神貫注，保持手的穩定性，以及操作的準確性，哪怕只是隨意開口說個話，都容易造成蛋膜破裂。
在這樣日復一日的基礎訓練中，嫻熟地練習使用磨鑽，才能在手術中避免出現跳鑽，滑鑽等誤操作，以免造成神經組織損傷。
慢慢地，簡練雲手中的蛋殼上，出現了一張人臉素描。
濃眉大眼，懸鼻闊口，臉部線條如刀刻斧鑿一般，透著一股冷峻和嚴肅。
如果衛康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張微型人臉跟自己很相似。
簡練雲看著蛋殼上的人臉，臉上微微一紅。
果然，對著這張熟悉的面孔，自己還是氣不起來啊。
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將雞蛋轉到另一面。
“嗡嗡嗡~”
手中磨鑽又開始高速旋轉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簡練雲兜裡的雞蛋都用完了。
三顆熟雞蛋，蛋殼上遍佈著密密麻麻的人臉，全是同一個人。
表情則各不相同，有面帶微笑的，有嚴肅認真的，還有皺眉沉思的，甚至還有邪魅一笑和咧嘴大笑的。
簡練雲愛不釋手地欣賞著手上的傑作，有些沾沾自喜。
“嘻嘻，回頭給他看看我的手藝，也不賴嘛。”
“雞蛋都用完了，該換青椒了。”
她揉搓了下雙手，起身走向下一個地方——神經內鏡操作檯。
這裡正好空無一人，簡練雲來到面前，發現臺上還有同事留下的半個青椒。
她緊緊盯住身前一米處的內鏡顯示屏，雙手分別握住臺上的神經內鏡與無創抓鉗。
接下來，就是將青椒內的白色籽粒小心翼翼地夾起來。
整個過程看似容易，但是要集中所有精力，不能有絲毫分心。
但凡手腕或手臂的任何細微抖動，都會讓圓滾的白籽滑落。
一顆，兩顆，三顆……
她摒住呼吸，緊盯著螢幕，慢慢地開始操作。
此時，白籽就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十分精準地被抓鉗挑揀出來。
隨後，她還要小心翼翼剪除青椒裡面的隔膜，並注意周圍結構的保護，不能出絲毫差錯。
青椒取籽是一門細活，需要全神貫注不間斷的練習。
作為一名優秀的手術醫生，她從來都是把練習當做實際的手術操作一樣對待。
外科手術，速來有‘刀尖上跳舞，懸崖上散步’之稱，風險極大。
尤其是神經外科手術，更是極度危險的手術。
要知道，人的大腦，是最精密的儀器，結構復雜，分割槽精細，稍有損傷，輕則功能缺失，重則危及生命。
一臺神經外科手術往往持續幾個小時，被譽為毫釐之間的“手術戰場”。
可謂是，方寸之地，抽絲剝繭，生死攸關。
由不得她不慎重對待。
在手術之餘，她必須不斷自我施壓，時刻學習操作尖端儀器設備，孜孜不倦地練習，練出更精湛的技術，並隨時保持在最佳狀態，才能在手術臺上遊刃有餘地救治病人。
簡練雲一直呆到五點多，把培訓室裡的儀器設備都練習了一遍，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看了一下工作計劃，今天沒什麼事了，拖三清的福，手術取消了，多出來一下午的時間。
她直接下班了，驅車往三清總部而去。
門口保安已經跟她混熟了，一看到熟悉的車牌，就放她進去。
簡練雲輕車熟路地來到衛康家中，這個時候裡面空無一人，衛康還沒下班。
她開啟冰箱一看，忍不住笑了。
裡面滿滿當當放著雞蛋，番茄，整雞，葡萄，酸奶，青椒，黃豆，等等。
都是她日常喜歡用來練手的食物。
“就你了，今天吃番茄炒蛋吧，還有青椒炒雞塊。”
簡練雲熟練地開始準備食材。
就是畫風跟普通家庭婦女有點不一樣，比較清奇。
只見她拿起一顆生雞蛋，並沒有往碗邊一磕，而是異常輕柔地剝起了生雞蛋。
足足花了三分鐘，才剝掉上面的殼，留下一個完整的飽滿薄膜。
再拿根牙籤一戳，金黃色的蛋液噴薄而出，流到了碗裡。
隨手把剩下的雞蛋膜扔掉，她又開始剝起了下一顆生雞蛋。
很快，雞蛋打好了，青椒和番茄也切好了，她又拿出一隻三黃雞。
這只雞比較小，肉質嫩滑，炒出來肯定相當美味。
簡練雲並沒使用旁邊刀架上的菜刀，而是從櫥櫃裡掏出了一套手術刀械。
手術刀，手術鉗，手術剪，等等，非常齊全。
她熟練地戴上手套，拿起鋒利的手術刀，對準案板上的雞腹部，切了下去。
沒多久，案板上的雞就骨肉分離了。
左邊擺著一副完整的雞骨架，包括雞脖，腿骨，以及胸骨等。
右邊則是一隻完整的去骨雞，全是肉，就連雞翅骨和頭骨都剃了出來。
這手刀功，相當了得，簡直可以秒殺大廚。
但這一切，在簡練雲看來，不過是醫學生的日常練手課程罷了。
為了練手，以及處理剩下的材料，她順帶著學了廚藝。
畢竟她是個對浪費深惡痛絕的人。
簡練雲滿意地點點頭，取下手套，收拾好手術器械。
拿出手機，拍照留念。
今天要不是吃雞肉，她都沒機會這麼完整地剔除一副骨架。
很快，一整只無骨雞被剁成了雞塊，雞翅雞腿都很完整，只是跟別處不一樣的是，裡面沒有骨頭。
做完這一些準備工作，她抬頭看了下時間，已經六點多了。
客廳裡亮起了昏黃的燈光，隱隱有電視的聲音傳來。
簡練雲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她走到客廳，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立即飛奔過去。
“你終於回來了，今天工作怎麼樣？”
“還好，你呢？”
“本來挺順利的，結果有個手術取消了，患者選擇吃你的藥，哎，比不了啊，看來我遲早要失業，這手藝是白費了。”
簡練雲豎起雙手，仔細端詳著，不住嘆氣。
衛康先是一愣，隨即哭笑不得道：“你這麼喜歡做手術？不做手術還不高興了？”
簡練雲用力點點頭，認真道：“外科醫生不做手術還能幹嘛？難道去殺雞？”
衛康看她神色中有一絲憂慮，不由安慰道：“放心，就算很多病可以用藥物治療，病人還是離不開手術治療的，你技術這麼好，手術肯定做不完，別擔心啦。”
簡練雲一臉幽怨，無比委屈道：“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之前腫瘤科的手術都被你的抗癌藥搞沒了，我想著去神經外科也可以，結果現在神經外科的手術也要被你的新藥搶走了。”
“接下來，我都不知道該去哪了，也不知道哪個科室才能不被你搶走手術。”
“啊，這……”衛康摸了摸頭，訕訕道：“總有科室需要你這樣的外科大拿。”
他想了想，眼珠一轉，毅然道：“實在不行，我買一家醫院，專門讓你做手術。”
簡練雲頓時轉憂為喜，嬌嗔道：“我就隨便一說啦，哪有那麼嚴重，怎麼會需要你買家醫院。”
她心裡甜甜的，跟吃了蜜糖一樣甜，一股幸福感充盈在內心深處，在慢慢溢位來。
臉上笑靨如花，眉目間的憂慮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後，她喜滋滋地起身走向廚房。
“親愛的，我先去做飯了，今天有你最喜歡吃的青椒炒雞快。”
“太好了，好幾天沒吃這個菜了。”衛康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期待起來。
他心裡同樣美滋滋，果然女人還是要哄，買買買三字可治一切小情緒。
先把人哄高興了再說。
至於畫出來的大餅，能不能實現。
他有鈔能力，還怕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