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思考了幾秒，聞命如實回道：“也不算撒謊，我們家房子本來就要拆遷了。只不過，我沒有選擇拿錢。
我們那片小區原拆原建，等新房建好了，我就可以搬回去。
故意跟院長那麼說，只是想讓別人知道我有錢，不會交不起費用。
這樣一來，就算我一時半會兒沒去看奶奶，他們也不會對我奶奶不好。”
談平飛又問：“那家養老院是黑店？”
“不是。”
“那何必有此憂慮？”
“我奶奶生病了，她記不住事，現在連我都不認識了。如果我長時間沒去看她，別人也不會把她放在心上，更別提多麼認真的照顧她。”
“所以，你是怕那個院長見不到你，就把你奶奶趕出去？”
聞命不知道該怎麼跟談平飛這個異者鬼魂，解釋其中的微妙關係。
“院長不是壞人，但她不是我的親人。我相信，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善良的。但我不能寄望別人因為善良，無償幫我照顧奶奶。”
沉默了片刻後，談平飛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說道：“所以，你是擔心自己這次穿越之後，回不來？”
聞命反問：“昨天夜裡，你剛甦醒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到一個異世界，難道沒有這種擔憂嗎？”
這次沉默的時間有點久，聞命也不知道屍兄怎麼了，穿過紅綠燈拐進裡西路，對方還沒回應。
想了想，他又說道：“這次我不知道會穿越去哪裡，也不知道時間有多久，儘可能地做好安排總沒錯。”
車子開進小區，彎彎繞繞來到剛租的屋子樓下，停好車上樓。
剛開門，談平飛就從影子裡鑽出來，飄到唯一的椅子上。
聞命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氣喝完，又洗了把臉。
天氣實在太熱了，熱得他感覺吸進鼻腔裡的空氣都是燙的。
屋裡沒裝空調，聞命只好開啟冰箱，把腦袋湊過去涼快一下。
“你這樣，看上去很蠢。”談平飛好笑道。
聞命痛心道：“你居然還笑得出來，今天四十多度，真是當鬼不知人熱。”
談平飛擺了擺手，一股涼意，如浪潮般鋪開。短短兩三秒功夫，屋裡的溫度就降了至少十度。
“牛逼！”
聞命關上冰箱門，走到書桌旁。
“其實，你是怕自己會死在那邊，對嗎？”
這個問題，問到聞命心裡去了。
他點點頭，坦然道：“你也看到了，我生活的世界，遠沒有山海界那麼危險。
另外，前天夜裡，像我一樣穿越過去的人，有很多都死了。
隔壁海城今天又爆出來五起碎屍桉，屍體都被啃食得肢離破碎。還有那些沒頭沒腦的失蹤桉，大機率都已經被兇獸吃了，並且消化得連骨頭渣都沒剩下。
說到這裡，還得多謝你，之前要不是你出手，我已經被不死蟲吃幹抹盡，成為眾多失蹤桉裡的一起。”
談平飛大概是不太會說寬慰的話，思忖了兩秒，才說道：“也...不用妄自菲薄，你不是能靠入殮強行收容獸魂嘛。”
“前提條件得能殺死兇獸才行。”
聞命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核心。
而談平飛則在這句話裡聽出了另一層意思，他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
“你的確很謹慎，不過，凡事都往最壞方向設想，不累嗎？”
聞命搖了搖頭：“累一點，總好過把命丟了強。”
談平飛：..........
“無意冒犯。”
聞命察覺到屍兄的表情有點不太對，開誠佈公道：“其實，你不用暗中觀察我，我是個很簡單的人。
以前我的夢想是快點畢業，參加工作，掙夠錢把奶奶接到身邊來照顧。
現在，我只有一個想法，盡全力、活下去。”
雙方其實都知道彼此在互相觀察、揣度，現在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就這樣被捅破了。
聞命坦坦蕩蕩地迎向談平飛審視的目光，而談平飛則陷入了沉思。
在塗靈山的時候，談平飛告訴過聞命，魂主一旦身死，魂侍就會隨之灰飛煙滅。按照這個邏輯，對方早就應該出手相救才對。然而，並沒有。
對方不動聲色地一路跟隨，看著他滿山遍野地跑，看著他在陷阱裡苦苦支撐，直到他竭盡全力實在無計可施的危急關頭，才出手。
難道，這位屍兄就不怕玩脫了，把自己搞到魂飛魄散嗎？
此時此刻，聞命終於想明白了。
換作是自己，莫名其妙被一個陌生人收容了自己的魂體，當然是抗拒多過服從。
況且，談平飛還是位修行者，自然會更心高氣傲一些。
而最重要的是，死因。
聞命發現談平飛的屍體時，就做出了初步判斷，對方並非於死塗靈山，而是被拋屍在那個陷阱裡。
這個結論，現在可以確定。
談平飛如果是在塗靈山與敵人或與兇獸相遇，必然會展開一番廝殺，現場不可能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
沒推測錯的話，他應該是被人暗算了。
所以，當他再次恢復意識，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會不會被暗算者以術法控制住魂魄，而不是一醒來就對聞命這個魂主，掏心掏肺地信任。
如果談平飛那麼缺心眼的話，恐怕一百條命都不夠他死的。
同樣，對於聞命來說，對方如果一上來就表現的很臣服，那他就要想一想，對方說的話有幾句能信。
畢竟，他不是山海界土著，對神鬼修行之事一無所知。什麼魂主、魂侍，在此之前他聽都沒聽說過。
談平飛所說的每句話，聞命都會在心底反覆思考，結合蛛絲馬跡進行判斷。
事實證明，對方所說的大部分內容都是真的。
譬如，魂侍不能離開魂主十米。
他用阿紫試過了，將魔蛛獸魂安置在屋子裡，自己出門下樓，走到將近十米的臨界距離時，就感應到阿紫正在自動向他靠近。
“只要在我能力以內，保你不死！”
談平飛突然開口。
聞命雙眼微微虛起，沒有立刻給出回應。
談平飛有點迷了，“你似乎並不詫異，我會許下如此重諾。”
“既然你已經確定我並不是山海界原住民，與你們那個世界沒有半點恩怨瓜葛，那麼，你對我的猜疑與顧忌，自然也就消除了。作為魂侍，保護魂主，難道不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嗎，我有什麼好詫異的？”
看著聞命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談平飛心底有點不爽，但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聞命說道：“我現在還沒能力回饋給你什麼，但是，有機會的話，我會嘗試著為你做一件事。”
談平飛雙眼驀地縮起，表情像是在問‘什麼事？’
“報仇！”
談平飛看著聞命一臉澹然的模樣，就好像很有把握似的，不由得覺得好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聞命平靜道：“我這個人不喜歡平白無故的恩惠，我想，你也不願迫於束縛去做並非發自本心的事情。
不如，讓我們拋開魂主、魂侍的關係，做個交易。”
談平飛飄身而起：“什麼交易？”
“你來訓練我，我為你報仇。”聞命冷峻道：“另外，像之前一樣，不到萬不得已，不用出手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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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平飛雙眉微擰，看著眼前這個表情堅定的年輕人，面上沒有一絲懼意與虛浮。
略微思索兩秒，談平飛微微一笑，抬起一隻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