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記下了嗎？”
楊佑看著最初幾人還十分重視，甚至還特意調了友鄰單位過來幫忙，但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檢查一遍之後，在場的人都搖頭，一副你耍我的樣子。
他心中也就越發的沒底，甚至有些不安起來。
“你說你今晚下班之後，遇到一個鐵面人攔你的路說吸了你一點氣運，然後要報答你，給你千兩銀子，你拒絕了你，拒絕之後那鐵面人指尖在你眉心一點，你感覺你腦子多了一些東西，但又說不清楚……”
“然後你就來六扇門報桉了是吧！”
“沒錯！”
聽到旁邊負責登記的文員把相關的事情完整的重複了一遍，楊佑心裡有了點底。
這群人辦事的態度雖然不好，但辦事的能力還是很對的，把他的事情記錄的很完整。
“你們都記錄得很好，那什麼時候能夠查清楚這件事啊？什麼時候能把那妖怪……呃，調查清楚，起碼保住我的命啊。”
楊佑連忙追問，張明圖笑盈盈的看著，另一邊那位負責登記的錦衣衛銅牌捕頭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沒有回答，只有負責記錄的文員無奈的看了兩人一眼，開口說道。
“妖精志怪向人討口封，的確有，修行到了一定的關卡想要奪人族氣運的，但要掠奪的都是秀才、舉人之類天生自帶才氣的人物，或者財運亨通，富甲一方之人……”
說到這，楊佑還以為這位文員態度很好，要向他詳細解釋三觀的妖精志怪之類的事情，但見那文員頓了頓，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他身上。
楊佑呆了一呆，正要追問，念頭在腦海中一轉，頓時明白了這文員未說出來的話是何意思，面色頓時脹得通紅。
尋常能被妖怪看上的人物，都是人中豪傑，要麼是進州府進行考試的秀才，要麼是進京都趕考的舉人。
都算得上是人中龍鳳，其天生才氣勃發，因此才能夠為妖怪改姓，才能被妖怪借運。
而另一者擁有財氣，富甲一方的人物也同樣是如此。
反正不管怎麼說能被妖怪看上的人都不是凡人，對方這句話沒有說的很透，但其實也很明顯了。
你一個青幫碼頭上扛大包的，有什麼氣運，有什麼財氣值得一位志怪一位精怪向你討口封，奪你的氣運？
那位文員已經說的相當的委婉，以他的身份其實可以直說的，但他仍然留了兩份餘地，雖然有些不客氣，但還是很尊重人的。
起碼在楊佑看來人家是給了他兩分面子的，他這麼多年來在碼頭上扛大包，雖然沒讀過書，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還是學過《情商》的。
社會上的毒打總是比老師的言傳要有用得多，畢竟這是直接身教。
楊佑被這樣說，只是面色通紅，手顫抖了兩下，然後片刻之後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道：“這麼說，我沒有被奪走氣運，不會死？”
“放心，沒你的事。”
文官隨口敷衍，楊佑卻像是吃了個定心丸，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他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一些的，面前的人物雖說語氣敷衍，但沒有騙他的意思。
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看著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如同審問他一般的那位六扇門銅牌捕頭，他心中也沒有什麼憤怒，從來都是如此。
錦衣衛、六扇門之類的人物向來就跋扈，這樣的狀態、這樣的姿態對他來說已經算是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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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從青幫的諸多同行之中聽到過各種各樣的關於衙門的說法，反正絕大多數評價都不是很好，但他們又不敢得罪這些人。
畢竟這些人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他們全都靠這些人吃飯。
誇張一些的時候，有人被當場打死，他們也是敢怒不敢言。
心中放鬆了幾分，楊佑抬腳往外走。
慢著！”
心中一驚，楊佑回頭，以為這六扇門和錦衣衛還準備在他身上收刮一二。
畢竟這些人向來都是有沒有油水都要過上一下，已經將手伸入懷中，準備拿出二兩銀子當做這一輪走進衙門的代價。
他來到此地之前問過同行，瞭解了一下行情。
提前就做了準備，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他本以為不需要這個流程，結果沒想到還是要有。
銀子握在手中正要交出去，拳頭還握的有點緊，那文員眼睛已經看到，卻也不言，把手中的一份做下的記錄直接塞到他的手中。
文員手上還運用了一點勁力，楊佑的手指一頓，整個手被的輕飄飄的一按就重新放回了懷中，那文員高聲道：“這是你的筆錄，你看一下，沒有問題，在上面籤個字。”
“我不識字。”
“那就在旁邊的印泥上按一下，在這上面按個手印。”
一套流程走完，楊佑頭昏昏的，什麼時候走出房門都不清楚。
回頭望了一下，六扇門的大門依然處理在那裡，如同一頭兇勐的野獸列在那裡，極具威嚴，他不由咧嘴笑了一下，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六扇門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全都查了一遍，想來我應該不會死，即便被掠奪走了，氣運應該也只有部分。”
楊佑來到此地只是為了確定自己會不會暴斃。
他雖然沒讀過幾天書不認識字，但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在的。
在六扇門內部他還是仔細觀察過的最初聽說他說的精怪，六扇門內部的人員明顯很緊張。
但聽他描述幾遍，並且在嚴格檢查了他的身體之後，六扇門對他的態度就飛快的冷澹了下來。
這說明他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他把昨夜經歷的事情大部分都告訴了六扇門，只隱瞞了一件事，就是那鐵面人指頭在他眉心一點，傳給了他一門武學。
雖然沒有所謂的讀書人所說的大智慧，但楊佑自認為自己還是有小聰明的。
“我應當沒有什麼問題，有問題也不大，就是這腦海中的武學……”
他得到的武學傳承是真的，手中的木刀也是真的。
他覺得自身應當是被奪走了部分幸運，只是六扇門不清楚，但他的身體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氣運也沒有太大的損失，或者說損失了也看不出來太多。
昨夜他修行過那門刀法，雖說不認識字，但按著那些圖桉照貓畫虎，他也感覺渾身氣血都在湧動。
在他的腰腹手臂之類的區域，能夠感覺到一些細微的刺痛。
楊佑並不覺得慌張，反而有些喜悅。
他沒有練過武，但身邊練武的人太多，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聽說過武道修行的相關的要訣，武道修行，洗髓換血之前。是易筋斷骨，大部分人都是從這個階段開始。
而對於成年之後才修行武道的人來說，在這之前還有一個階段。
大多人稱之為百日築基。
花上約莫百日的時間，用氣血流遍全身，修復身上的一些細微的暗傷，如果有一些大的傷勢的話，可能需要的時間更久。
他聽過青幫的那個武院之中一些流傳甚廣的基礎，而且曾經見過身邊有人在立了功之後，三十多歲才開始修行。
有人仔細詢問過他們，而那些人物也耐心的告訴過他們相關的要訣。
碼頭搬運的工人每日扛大包，基本上傷勢都在雙臂還有腰上。
若是踏上修行路，最開始氣血就會多聚集在胳膊還有腰上修復這兩個區域的暗傷。
若是沒有踏上修行路，年老之後基本弓腰駝背雙臂，雙肩膀處也會有不小的問題。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楊佑也不例外。
“這是真的修行之法，毫無疑問。”
楊佑確認。
“看來真的要去青幫的武院之中聽一聽了。”
楊佑摸了摸懷裡的銀子，下定了決心。
……
六扇門衙門內，張明圖讓那文員把楊佑所說的筆錄重新摘抄了一份，然後拿著這份筆錄慢悠悠的走回錦衣衛。
對於楊佑過來報桉，他倒頗有些驚奇。
起初他覺得這個楊佑太過於莽撞，連這種隱蔽的事情都過來報桉，實在是太不成熟。
不過在六扇門看楊佑的表現，加上結合筆錄上的記載，他倒是悟出了幾分楊佑的心思。
“想來是我昨日為了維持逼格，說奪走他的氣運可能導致他死去，因此他心慌氣急之下來六扇門確認。”
張明圖覺得好笑，但又確確實實感覺這種普通人的小智慧的確讓人眼前一亮。
楊佑不識字，在青幫中地位低下，只是最下層的一個幹苦力的，若是他自己說在昨夜遇到了鬼怪，在青幫之中也掀起不了多少波瀾，沒有人會在乎，更不會有人花很大的功夫去調查。
更多的人只會把這個當做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或者笑話。
也唯有六扇門會正兒八經的去考究確認一番，並且檢查楊佑的身體狀況，楊佑等於說白嫖了一套專業人士的檢查。
而且楊佑看似在六扇門什麼都說，但關鍵的他得到武道傳承的是是一個字也沒說。
“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其人倒也頗有智慧，不愧是在後來能夠被稱為刀鎮八方的楊八刀。”
楊佑最初修行的是江湖上流傳的改良版的血戰十式，那是從軍中刀法改良而來，適合於混戰，同時也適合團體戰。
這一時代的青幫之中有不少軍中退下來的好手，擁有這樣的傳承和招式倒也合理。
不過那樣的刀法在張明圖看來還是顯得有些粗糙不夠用了，後來楊佑也多次改良，但最終還是無奈的轉修了其他刀法。
是武經之中的一流刀法，橫貫八方，既有大開大合，又有精妙變化。
張明圖傳給他的就是橫貫八方。
“他的氣血連綿不絕，浩瀚磅礴，一波接著一波，如同大海之中的浪潮，最適合這種刀法，最初我不是很瞭解，如今回頭再看，這應當也是一種特殊的體質，其體內可能天生有類似於水類的天道紋絡，是一種水行靈體。”
張明圖在心中暗暗盤算，再把相關的筆錄檔案轉交給錦衣衛之中的專門的技術員之後，張明圖一天的工作就算是正式完成了。
他們打卡之後，直接摸魚下班。
也沒有和同僚多說，轉身就往外走。
“張總旗，又去釣魚啊，不會這次又空手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次我發現了一個絕妙的釣點，絕對不可能空手而歸，等我釣上二十斤的大魚，我請你們吃魚。”
錦衣衛的諸多同僚哈哈大笑。
其中年輕一些的都是搖頭嘆道：“也不知釣魚有何樂趣，這位總旗真的是不知人間享受，不知和我們一同去勾欄聽曲。”
“走走走，聽說最近又來了一批好貨，其中有一位歌喉曼妙，千迴百轉，尤其是那一條舌頭，簡直靈巧到不可思議，令人回味，咱們一起去品鑑品鑑。”
年紀大一些的也有人認同的點點頭。
“垂釣確實有幾分樂趣，你們年紀太小，不懂，閒雲雅鶴，獨坐船頭，品味人生，那多是一件美事。”
“老王頭就說去不去聽曲兒，今天的消費包在我身上。”
“去去去，垂釣算個錘子！”
遠遠的聽著身後傳來的嬉笑打鬧，張明圖搖頭失笑。
走路像道之中的時候，他一身的服飾驟然變換，臉上的容貌也為之改變。
再從巷道之中出來，只是一位容貌平平無奇，身著普通服飾的青年。
腳步輕輕一點，整個人就跨越很長一段距離，偏偏他這般快速的行走，還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他的整個人的存在感都降低極多。
沒多時張明圖就走出了城區，看到了那一塊巨大的豫章郡的牌匾。
側頭朝江面上看去，已經可以看到連綿不絕的波濤，還有那離岸邊頗遠的一個小島。
那小島平平靜靜，平平無奇，偶爾也有一些漁民劃過漁船在其周邊短暫的停留，但很快就會走開。
張明圖望著那小島卻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他感覺全身每一處都在呻吟，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他，它們餓了，想要吃東西。
“快了快了，很快就能吃上一頓好的。”
張明圖拍了拍，肚子安撫躁動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