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嬰兒塔都被拆除了？”
聽著王麻子的彙報，張明圖略略有些詫異。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
嬰兒塔的事件不是孤立的事件，不是說給某個災民一點口糧就可以改變當前狀況。
災民需要的是房子、土地、田產、耕牛，還有……公平。
可惜這一切都在豪紳世家手中，甚至於在本縣的縣令手中。
讓縣令從國庫之中調出一擔糧食來救災，縣令都會心疼。
畢竟他還能倒賣國庫之中的糧食，要讓縣令把自己名下的田產拿出來，給他眼中的賤民泥腿子，那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吃到嘴裡的再吐出來可沒有那麼容易。
官員的考核和當地的名聲、名望有關，巡查使下來巡查，都會調查當地的情況，聽取當地“百姓”的意見，看縣令得不得民心，在民間的威望高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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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巡查使眼中的“百姓”和普通人口中的百姓可不是一個詞兒。
巡查使調查詢問的是當地的士人，是當地的豪紳貴族。
他們給了好話，那麼相應的考核給的分就會高，很容易得甲上。
縣令於口中的肉不肯分一口，當地世家豪門口裡的肉也不願分一口出來，因此嬰兒塔這件事情就沒有辦法解決。
但縣令總有辦法，他下令嬰兒塔過於殘暴，傷風敗俗，直接令各地拆除，沒有人敢違背。
這個命令一聲令下，劍邑附近所有的嬰兒塔都被拆除，內部的屍骨都移到亂葬崗，隨意的埋了。
你看，縣令總有辦法，而且解決得相當巧妙。
整個劍邑都見不到嬰兒塔了，老爺們心善，見不得這些人間疾苦。
王麻子也把他做的事情細細的說了，聽得張明圖點頭。
這個世道想要讓普通人活著，想要讓窮人活著，不考慮公開造反的話，王麻子做的這個事情是相當可行的。
收集足夠多的田產，然後以相當低廉的價格租給當地的居民。
“這……這種感覺，怎麼感覺像是當地的豪紳世家？”
張明圖仔細的咀嚼了一兩下，莫名的覺得有些怪怪的。
想要庇護劍邑廣大的普通平民，需要的田產土地極多。
若是把這些田產土地全都歸於一人名下，以極小的租金出租出去給當地的平民農民根植種田的話，那擁有這些田產的人恐怕是劍邑當地最大的地主。
“我想要把當地的豪紳世家剿滅，結果剿滅他們之後，我反而要成為新的豪紳世家？”
張明圖總覺得這過於諷刺，但目前來看，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即便他有能力把大片的良田從豪門世家之中拿出來，但分給本地的農民之後，要不了多久，遇到水災旱災等各種天災人禍，這個擁有農田的良民很快又會變成流民。
他們的土地田產很快就會被當地的地主老財吞併，這種事情很常見，千百年來都在這片土地上發生。
個人的力量往往過於脆弱，很容易就被摧毀。
除非有真的強有力的手段，把原本的秩序打碎，有相應的法律法規能夠保障到當地的良民，維護他們的利益。
不然的話，要不了多久，一切就會回到原點，重新陷入死亡迴圈。
張明圖有些懷念起故鄉來。
“我們或許能夠救一個兩個，但除非我們的田產和土地和王、李二家一樣多，不然不久之後一切又會回到原來的樣子，甚至比原來還更差……”
王麻子處理完嬰兒塔的事情之後，對待張明圖更加尊敬，說的話也更透。
他說的話意思也很明顯，劍邑這樣的情況已經爛到根子上了，最多也就能夠救救小部分人，多的他們都無能為力。
張明圖眯了眯眼睛，想到不久之後將要發生的事情，輕聲道：“擁有王、李二家那麼廣闊的田產……”
“少爺，你說什麼？”
張明圖搖搖頭，並未多言，實則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來自瑞海的大清洗不久之後就會來到，劍邑王、李二家乃至更多小的家族，在這場大清洗中都要徒崩瓦解。
經過仔細計算，各種巧取豪奪得來的田產足有十餘萬畝，這還是扣除能夠找到其原本主人的部分。
十餘萬畝田產都會放在官方的拍賣會上，或者放在牙行之中，隨意讓人交易。
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一時間整個建議田產的價格都低的讓人害怕，這是一波官方或者說瑞海發出的大福利，想要造福當地普通民眾。
但普通民眾就連那一點點微薄的價錢都拿不出來。
他們早就被豪門世家門榨得乾乾淨淨，每日溫飽都很難，更不要說存下多餘的錢財了。
但他們買不了，張明圖卻可以。
“這得謝謝我的那位好兄弟啊！”
張民圖不由想到那位將整個劍邑種種明裡暗裡財富全都探索清楚的兄弟。
把這筆龐大的財富收集起來，甚至能夠拍下十餘萬畝田產。
“試一試吧，反正錢財對我來說也沒有太多的用處，我不愛錢，也不怎麼碰錢，只求一個心安。”
凡人世界的普通錢財對張明圖來說已經沒了多大的用處，根本不能給他提供修行方面的幫助。
既然如此，那不如全都散出去，讓他心情好一點。
“只是做這件事情不能直接拋頭露面，而且還得改變身份……”
張明圖不由想到了張家，若是張家知道他悄無聲息將這十餘萬畝的田產都收入囊中，那張家上上下下很多人就可能指望著他過日子了。
張明圖毫不懷疑張家在擁有如此巨大的財富之後，經過一兩代人，很有可能也會蛻變成王、李二家一樣的豪紳。
人人都言不忘初心，但時移事變，時過境遷，真正牢記初心，不忘使命的人又有幾個？
人性從來經不起考驗，坐擁龐大的財富，每日都可以坐吃山空，輕輕鬆鬆的都不用非法的手段就可以得到他人的田產、財富。
張民圖相信未來掌管如此龐大財富的人物絕對會變心變質。
張明圖好歹學過馬克思的著作，清楚的知道，只有背叛階級的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