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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零 山寺留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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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士,吾等有瑣事在身,到這裡,怕是不得不與義士告辭了。”劉元帶頭拱手施禮,餘者也都恭敬施禮。

周寧從懷中摸出幾張符,手一撮,便有金光在符紙上流轉。

“鮮血啟用,若是符紙上不再有流光隱現,便意味著靈力散盡。”說著,遞給劉元。

劉元雙手顫巍巍接過,眼中噙滿淚水:“義士……”

再看,周寧已經在十數米外,只剩風雪中的背影。

“……”劉元一扭臉,換上了另一幅面孔,頤指氣使的道:“大業尚有轉機,我們走!”

“寒風蕭蕭,飛雪飄零,長路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辰。往事如煙雲,猶記別離時,徒留雪中情。

雪中情,雪中情,雪中夢未醒。

雪中行,雪中行,雪中我獨行。

揮盡多少英雄豪情,一路把夢追尋……”

眼瞅著又是風又是雪,天地陷入一片盲白,周寧卻來興致了。

唱起了‘雪中情’,後面有些忘詞,但無所謂,甚至正正好。

雖然沒能象洪日慶調教蘇燦那般高人範一次裝到位,但人情還上了,念頭通達。

事實上這樁因果他並不是特別放在心上,讓路贈金,雖然罕有,卻也不至於救命答謝。

這不是無聊嘛。

正好又跟李家坳牽扯到了一塊兒,也就做了。

不過真到了李家坳,又懶得深究劉元他們的事。

畢竟不是真的關心,都沒怎麼走心,並且也不喜歡劉元的為人。

至於劉珊,很遺憾,並沒有因為是妹子,就多關注,或者在其面前下意識的以一隻驕傲孔雀般的面貌表現自己。

這說明對他來說,並沒有進入發情期。

說到這個,穿越以來,他啥時候處於發情期來著?

嗯……莫非他與佛門有緣?

周寧胡思亂想,信馬由韁,在荒野中熘達,高陽城他暫時是沒興趣回去了,打算來了盲盒走法。

這一走,就是將近一整個白天。

他希望能遇上點啥,但啥也沒遇上。

暴風雪肆虐,又有超凡冰寒因子夾雜其中,極地妖獸都有可能活活凍死,也就他這種仗著修為在身,才能當另類的觀光日來對待。

走了一白天,沒走累,走煩了。

他甚至一度考慮自己沒戴墨鏡,會不會得雪盲症。

事實證明,實力不允許。

然後眼瞅著光線強度暗澹了許多,距離天黑也沒多久了,一座半山腰的廟宇吸引了周寧的注意力。

“廟!?好特麼稀罕!”

由於歷史等種種因素,大乾王朝建立時,太祖曾有過‘不敬鬼神敬蒼生’的豪言壯語。

因此,有過為時近兩百年的伐山破廟活動。

而這背後,其實是大乾地界的玄門對超凡圈的全面清理和整治。

在這之前,這個地區的魔宗,每當情勢不利,就借旁門左道的庇護,舔舐傷口。

玄門發現濁煞升騰趨向明顯,若是此地基底太厚,一旦等其再次崛起發難,情況會很危急。

於是率先發難,整飭超凡圈,這意志貫徹到凡世,就是伐山破廟。什麼山精野怪,淫祀荒祭,全部一刀切,再加一把火。

甚至,校事、欽天監、武侯府的超凡技術,就是抄家抄來的。

玄門大派很少會專門研究這類既不修道、也不養生的左道之法。

可對於普通人而言,這些法門卻很是接地氣。哪怕代價巨大,但確實能讓常人一定程度的運用超凡力。

就像土著周寧所在的李家鎮狩獵隊,隊員們都會使用的那種以燃命為代價的氣血之術。

大乾朝廷,用人命檢驗以及趟路,為後來的三大半超凡特工組織的活躍,奠定了基礎。

其實是四大,還有狩邪組織,狩邪司,狩邪部,狩邪監。

但狩邪是真正處理城鎮附近的強力邪物的組織,不似其他三個組織,幹的竟是特工勾當,所以人們一般會不將之並稱。

伐山破廟十分徹底,直到後來金烏聖堂說動皇帝,透過信仰,輔助朝廷法度,更好的御民,這才重開廟宇,卻也只允許金烏聖堂修建金烏神廟,也就是俗稱的聖堂。

所以,這荒郊野嶺的,連清晰的道路都無,半山腰上卻有座廟。

周寧頓時就開始自我加戲,覺得這是發現副本了。

遙想當年,發現了晶石礦堡副本,卻因為自覺本領低微,撒丫子跑了。結果等待再去,副本已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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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到了今天,類似的覆轍還要重蹈嗎?

絕不!

浪它,盤它!

周寧抱著這樣的一種心態,開始了冒險。

爬山的過程中,周寧發現了一段粗糙的石階,遂意識到,這裡原本是有條山路小徑的,只不過下雪以來,一直未被使用,也沒清理,因而被雪徹底埋了。

那麼,隨便算算,也至少兩天以上沒有使用過了。

來到寺廟切近,儘管有積雪遮掩,但細節還是告訴周寧,這寺廟比從遠處看,破敗許多,就算是有人告訴他這裡早已荒廢,他也是相信的。

“沒人有鬼也能玩。符籙抓鬼,法劍伏僵,正好客串一把毛小方。”想到這裡,周寧開始自我捯飭。

生活要有儀式感,既然要當道士,自然要扮上。

雙腿一抖,裹腿便成了雲襪,靴子成了十方鞋。

夜行服成了得羅,氅衣翻過來一穿,便是法衣。

裝嗶棍,對摺拆開,一半化天師劍,一半化鐵拂塵。

背背天師劍,手持鐵拂塵,頭戴逍遙巾,催生三綹髯,道一句無量壽福,吹一句三瘋在此。

張三瘋,一日三瘋,感覺挺帶感的。

生鏽的厚重鐵門,呈現在周寧面前。

檔次感覺一下就上來了。

這個世界的技術上限雖然達到近乎恆星系內水平,但跟凡世沒多大關係,甚至跟超凡者都關係不是很大。

是三仙山之流,把持著超凡天花板級的技術。

比如說,開啟除魔盛會的古杭仙山,不也最後另闢蹊徑,從混沌界域出來了嘛。

說到這個,周寧還有點小遺憾。

倒不是界門門票錢沒能賣徹底。

而是龍婆子之流出來了。

龍婆子等人當時坑白骨菩薩,其實等於間接坑他。

一旦白骨菩薩殞落,甚至傷勢嚴重,勢必會抽調本命法寶骨樹。

發生那種事,以當時的情況,骨樹壁壘的格局就得崩。

也就沒有後來的重重了。

所以,周寧再愛錢,也不會賣龍婆子等人門票。

那幫人自己也明白咋回事,從始至終,都沒再露面。

結果最後多半是出來了,這是周寧遺憾的點。

哪怕多在混沌界域裡糗幾年呢,就當坐牢服刑了,想想也痛快。

話頭轉回當下。

沒有科技模式的大規模工業化,

即便冶煉技術還行,成本也居高不下。

畢竟工業生產是一個完整的體系,從採礦到運輸,從冶煉裝置到各種輔助化工用品,再到人員和製造。一大套,哪塊板子斷了,價格也別想平民化。

那麼,這座廟用了厚重的鐵門,這就是錢,就是排面格位。

外牆用材,檔次也不差,花崗岩,傳承幾百年不在話下。

“那要按這裡的破敗程度,歲月痕跡,豈不是落成時間往千年上靠?當初伐山破廟的漏網之魚啊!此地是哪裡?怎麼會有它。”

周寧正向查詢,又想到需要藉助系統的力量。

索性打住,不知道也沒啥大不了的。莽探!

伸手在虛空中畫下符,貼在鐵門上。

手中拂塵一拂。嗡!一股勁力在鐵門上盪漾開來,震動中,碎雪簌簌抖落,鐵門吱吱扭扭的自行開啟了。

有辦法走門,就不翻牆。

這不光是儀式感,也是在按規矩破解副本。

若是翻牆,很可能觸發另一套應對機制。

進入鐵門,景象為之一變。

此地地勢整體而言,有一定的山坳特徵。

再加上高牆,使得一個避風的庭院就此形成。

‘彭!’隨著鐵門自行關閉,大部分風雪聲被關在了外面,襯托出此間的寂靜,以及森然。

周寧一邊四下掃看,一邊暗中點了個贊。

景緻簡潔,氛圍一流。

庭院中央由石頭堆砌成的圓形水池,十分有特色。

石頭是不規則的,但每一塊卻都被用的恰到好處,讓人看的舒服。整體感覺就更舒服,藝術品般韻味十足。

在水池不遠處,有條長凳,如今已落滿積雪,無法觀其全貌,僅能看出式樣簡約。

靠近山體的那邊,一段階梯的盡頭,是小小平臺以及兩扇解釋的木門,由鐵箍勒著,並由巨大的泡釘與厚實的木板釘死,看起來十分的結實。

周寧抽鼻子嗅了嗅,聞到了黑暗和死亡,以及腐朽而又冷冽的氣息。此地雖然是有著修道院特質的寺廟,但如今,已然不是陽宅。

周寧至今都清晰記得,他剛穿越那會兒,對陽宅命守等物的依賴情形。

後來因為土著周寧本尊是幽獵職業,使用的最為順手的三具白骨法身,又都是正宗的煞系,視濁煞黑暗如歸家,陽宅命守那一套,便突兀的終止了應用。

雖然系統在相關技術和物品的研發上,並未滯後。

但物件也好、技術也罷,都是常用才會形成習慣,才會覺得順手。擱置的時間長了,感覺也就澹了。

相比與土著周寧,他個人其實更傾向於成為一個陽系的修行者。

他前世倒是對哥特式的黑暗死亡基調不反感,可今生應用之後,切實的感受到,有些事務,真就是葉公好龍,以欣賞的角度去看待,還行,可真要用在自己身上,就不爽了。

他不喜歡那種陰暗、溼滑,總是讓人聯想到冷血毒蛇的感受。

他更喜歡在冰寒的襯托下的暖意。

壁爐,火光,陽光,暖融融的感覺。

既能聯想到家的溫馨,又能平復孤獨所帶來的淒涼感,讓心靈寧平而滿足。

這是他AFK時,選擇靈脩小號的主因,而不是因為趕時髦,更不是因為想跟玄門套近乎。

“這裡已經淪為了黑暗場所。看來,不只是尋常的侵蝕,還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呃……可怕這個詞可能用的不好,太嬌氣了,對我而言,已經想不出什麼會感到真正的可怕,突然蹦出個醜鬼嚇人一跳的那種不算……”

周寧繼續胡思亂想著,眼睛不經意瞭了水池一眼。

就見被凍得十分解釋的水池底下,有個模湖的人形黑影。

“倒黴蛋。”周寧說著畫符一揮,水池中的冰,便滲透出大量的冰藍光芒,被靈符吸納,而冰很突兀的‘波’的一聲化成了水。

沉底的屍體,也由此上浮。

是名勁裝打扮的年輕人,表情十分猙獰,作成乳膠面具,有機會成為萬聖節最亮的崽而被毒打的那種。

周寧則因為這屍體看不出什麼傾向性強的資訊而略有不開心。

安排了這麼個嚇人小環節,卻一點有用的資訊提示都不給,這個副本的設計者,有點小賤,在這逗你玩。

“又或者,是因為我缺乏真探天賦,重要細節就在那裡,我卻視而不見?”

周寧拗了個思索的造型,過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

看不出來就是看不出來,第一印象是最容易觸發直覺的,如果沒能激發不尋常的感受,那麼即便細細看,多半也很難有關鍵收穫。

“嗷!”年輕人突然活轉,神態猙獰的就想要抓啃周寧。

“愚蠢的決定!”周寧平靜的點評了一句,拂塵向外一擺,年輕人就被抽飛,然後在空中化作了火灰消散。

身懷怨氣,被封在冰裡,遭受濁煞之力的侵蝕,高機率屍變。

周寧提前想到了這種可能,自然不會被驚嚇到。

略一思忖之後,周寧還是決定放縱自己瘙癢難耐的基建之心。

基建從某種角度講,已然是周寧獨屬的職業病。

病根在於他前世見到了太多創造光鮮和美好的例項,而這個世界又太過黑暗致鬱,且系統給他提供了低成本放縱的條件。

所以他幾乎是走到哪裡,基底營盤便開到哪裡。

紋理繁奧的靈光符籙繪就,啟用之後,頓時就像氣囊充氣,將整個庭院都塞的滿滿當當。

甚至,從寺廟外間看,石縫裡,鐵門上,都有光芒緩緩流轉。

周寧又將拂塵扔進了池中。

拂塵頓時化作一株雲松,幾個呼吸之後,露在外的根莖,就已經有出圈的趨勢,想要往水池外蔓延了。

而生長到十分巨大的雲松,令整個庭院都顯小了不少。

地面積雪融化,石磚縫隙野草有了幾分新嫩綠意。

庭院自成格局,將冰雪之寒擋在了外面。

也不能說擋,說吸收轉化更合適。

拂塵化的巨大雲松,就是鎮壓陣眼的法器。

光芒不斷流過,外牆的幾處裂縫、甚至塌陷都一一恢復,鐵門雖然沒能變得簇新,但看起來明顯光鮮了不少,就彷佛日日有人打理保養一般。

“還缺點什麼呢?對了,照明!”

周寧又一揮手,手中的一疊黃紙符,在空中飄飛燃燒,化作一盞盞木條框架的紙燈籠,飛往各處。

僅只是照明,這樣的符燈籠,可以存在很久。

有燈籠點綴,庭院頓時就多了暖色調,風雪一襯,陽宅的內味就更足了。

“嗯,不差。”周寧踱步上臺階,奔著鐵箍木門而去。

這寺廟的整體格局,是半嵌入式的。

可以理解為一半建築在山體內。

對於周寧這等動輒就喜歡腦補的人而言,有著如此明顯的想象力留白的建築,無疑是極具吸引力的。

‘嘎吱!’被推開的正門,發出怪叫。

木軸樞紐的門,就是這樣,一旦長時間不上油,擰動摩擦,便會發出難聽的聲響。

門一開,黴爛的腐臭味,在黑色煙塵的裹挾下,就像是蜂擁的蚊蟲,迎面衝出。

周寧體表一寸外,生出薄薄的金色光幕,令這些髒腐之物撲了個空。

不過湧蕩並沒有停止,就彷佛憋了許久,開閘洩洪。

從內裡湧出之後,這些骯髒的煙塵並未消散,而是聚攏成一個人臉虛像,就彷佛是炭筆的素描,有層次深潛,並且還是動態的,那表情說不好是痛苦還是憤怒,總之就很猙獰。

“唉,這虛頭巴腦的,也不知道想鋪墊點啥。”

周寧畫了張除穢符,這符啟用後,化作一條被金光包裹的游魚,

當它飛入屋宅後,便有澹澹的光不斷的向四面八方擴散。

而這擴散的光,就彷佛是強力的水龍沖洗,還帶有豐富的泡沫去汙漬效果,以至於大量的腐塵,被從內裡推出,滾蕩不絕,就彷佛大屋裡失了火。

周寧下臺階離開門口,為這些髒汙讓道。

他是個有嗶格、有追求的冒險者,如果條件允許,他不希望自己去下水道冒險。

有些人或許會覺得下水道冒險很帶感,但想到那裡其實比糞坑還髒,嗯,氛圍可以有,百分百真實還原就算了。很多時候真就是跪在真實,糞裡淘金,稍微聯想豐富些,就能省一頓飯……

趁著除穢符在那裡洗刷刷,周寧進行了一些猜測和臆想。

他覺得這個寺廟發生了一系列黑暗的故事。

只不過,他來的時機不太對頭。沒能趕上最能體現人性光暗的時段,熱氣騰騰的殺豬菜,硬是臭在了鍋裡,他才來了。

這就是現實無法比擬遊戲的一個點。

遊戲總是會圍繞玩家轉,啥時候下本,都是最佳時期。

現實卻是過期不候,象現在,屎都吃不上熱乎的,就很掃興。

便在這時,寺廟外,竟然又來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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