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霄他們兩個人和兩位老人分開之後，很快就到了牛青工作的屠宰場。縣城對牛肉的消費並不多，這個屠宰場就是一個普通的有些破敗的大院兒。
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牛青殺牛的場面。
在空曠的院子中間，一個大鐵盆裡，裝了一些鹽水放在地上。
鐵盆旁邊放著一個凳子。
凳子上擺放著一把鐵錘和一個牛耳尖刀。
老黃牛脖子上的韁繩已經被解除了，現在是一條很長的粗繩子，在牛頭上縱橫纏了好幾道，把整個牛頭牢牢的捆住。
牛青抓著牛腮部位的繩結，把老黃牛牽到鐵盆旁邊，然後在老黃牛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錘子敲在老黃牛的額頭中心。
驟然的襲擊，讓老黃牛下意識的身體重心往後移。
鐵錘重擊讓老黃牛四肢僵直，失去意識。
牛青抓住繩結往後一頓，一股寸勁讓重心不穩的老黃牛，一屁股坐在地上。
伸得僵直的兩條後腿，被壓在了牛肚子底下。
一兩千斤的體重，這樣的姿勢，那兩條後腿縱然有幾千斤力氣，現在也一點都施展不出來。
這頭老黃牛身體向下倒的那一瞬，牛青用腳輕輕一踢老黃牛的前腿膝彎。
它兩條後腿被壓在身下的同時，兩條前腿也雙膝跪在地上。以牛的身體結構，這樣的姿勢，兩條前腿也完全使不上力氣了。
就在這時，刀光一閃，牛脖子兩側的大血管，就被牛耳尖刀割開了。手法相當快，相當利索。
從揮錘，出刀，到收刀，把刀放好，就在眨眼之間完成。
整個過程，牛青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眼神沒有一絲波瀾。
牛血像噴泉一樣湧出來，全都落到大鐵盆裡，沒有一滴灑到盆外。
劇烈的疼痛，讓老黃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它拼盡全身力氣掙扎，可是四條腿都用不上力氣，站不起來，挪動不得，使勁渾身解數，最終也只能左右甩動脖子。
牛青雙手緊緊的抓住繩結，控制著牛頭順勢而為，借力打力。這動作嫻熟得就像是老船工搖動船槳一樣。
無論老黃牛脖子甩動的幅度有多大，都在牛青的掌控之下，讓刀口始終正對著大鐵盆。噴出來的牛血全都落進大鐵盆裡，沒有一滴濺到盆外。
據王凌霄所知，現在的屠殺場基本都用電擊讓牛瞬間死透，早都不用這樣的方式殺牛了。牛青還在用這種方式，不知他還在堅持什麼？或許這樣的方式，能滿足他心裡的某些需要吧？
……
幾分鐘之後，老黃牛的血流幹了。
牛青用力一推，老黃牛側倒在地上。
牛青把裝滿牛血的大鐵盆端到一邊，用一個大鍋蓋扣上。
這個時候牛青也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王凌霄和葉飄。
牛青的眼神沒有一絲變化，他也沒有搭理王凌霄他們，簡直就把他們當成了空氣一樣。
牛青的性格一直都這樣，就算王凌霄他們在這裡站一天，他都不會主動跟他們說話。
王凌霄和葉飄也沒去打擾牛青，他們就站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看著。
牛青又拿起刀開始剝牛皮。
而這個時候，那頭牛雖然不流血了，卻還在喘氣，眼睛還在轉動，腿還在抽搐。
而牛青對此視若無睹，神情沒有一絲波瀾，下手很穩健，動作敏捷而又凌厲。
剝皮、切肉、剔骨，一氣呵成，簡直就像傳說中的庖丁解牛。
這樣的場面一般人都無法直視。
看到這裡，王凌霄和葉飄都理解兩位老人，為什麼極力反對自己兒子做這一工作了？
正常人做這樣的工作沒什麼。
但是，牛青有那麼嚴重的心理問題，再這麼幹下去，真的可能會有很大的隱患。
不忍直視這樣血淋淋的場面，王凌霄讓墨白探查牛青的精神世界。
高傲的墨白今天就像讒媚討好主人的狗子一樣，將他精神感知中的東西，主動的共享給王凌霄和葉飄。
升級之後，墨白的精神共享做這些事情，對方根本就不會發覺任何異常。
牛青的精神世界，簡直就像血海一樣。血海就像牢籠像枷鎖一樣，將牛青的整個精神世界封閉鎖死。在那血海中還到處都是漆黑的氣息。
“這裡怎麼這麼可怕？”
葉飄透過精神共享，跟王凌霄和墨白進行精神交流。
現在墨白的本命技能“精神共享”變得很神奇，很不一樣了。
“每個人的精神世界，就像他獨自一個人居住的家一樣。這裡的一切都是他精神世界的直觀投影。那血腥的東西和負面的情緒，都已經化成了重重枷鎖，將他的情感封鎖了。現在的他，就是一個封心鎖情的人。”
王凌霄透過精神共享，讓他的聲音直接出現在葉飄和墨白的腦海中。
而這一切，都離不開墨白這個媒介。
“咱們看看心靈世界中真實的他吧。”
墨白穿過層層血海，才找到躲在精神世界最角落裡，真實的牛青。
精神世界中真實的牛青，還保持著一個十二歲少年的模樣。封心鎖情的二十年，讓心靈世界中真實的他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墨白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將他過去的記憶全都提取出來，共享給王凌霄和葉飄。
牛青記憶中的事情，跟他父母說的大體沒多少出入。
不過有一些事情他父母並不知道。
當年牛青逃課是有目的的。
他逃課是為了找到那個狗販子，心中充滿仇恨的牛青要親手殺了那個狗販子。
甚至牛青跟人學屠夫的手藝，最初目的也是為了要復仇。小小年紀的牛青整天幹這活，目的就是為了練手。
心中的仇恨讓他產生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要用同樣的手法，吊起狗販子，挑斷四肢，剝皮……
牛青當年的想法非常危險！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是深淵，觸犯法律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
王凌霄和葉飄看到這些記憶的時候，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值得慶幸的是，牛青一直都沒能找到那個狗販子。否則，那將是兩個家庭莫大的悲劇。
年輕氣盛的牛青一直在尋找。
直到時間過去了十年，有一天牛青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忘了仇人長什麼樣了。無論他怎麼回想，都想不出那個人身上容易辨認區分的細節。
這才讓牛青復仇的想法逐漸澹忘了。
後來的生活就有點像沒有了目標的行屍走肉，每天都是前一天的重複……
“聽說人的記憶就像一張張照片，而人的大腦就像是一座倉庫。曾經的記憶都像是堆到舊倉庫裡的照片，想不起來只是忘了把它放哪裡了。無論能不能想起來，它都依然存在。”葉飄突然想起他曾經看到過的一篇文章。
“墨白，你看看能不能在牛青的記憶中，把當年那狗販子的‘照片’翻出來。”
王凌霄測試墨白的能力極限，給墨白出了一個從來沒遇到過的難題。
墨白費了好大勁，時間過了很久，墨白才將一個人的形象，以照片的方式共享給王凌霄和葉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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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十二歲的牛青，對狗販子的記憶。
“你把這張照片共享到我手機上。”
王凌霄又給墨白出了一個更不可能實現的難題。
這回沒用太長時間墨白就成功了。
這回升級之後，墨白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王凌霄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圖片，把圖片發給了徐剛，讓徐剛用特權在內部網路查一查這個人的情況。
很快，徐剛就給了回覆。
照片上的人叫張力，二十年前就死了，死因是車禍。算算時間，這個人從牛青家收完狗的第三天就出事了。
正是因為這個人突然死了，牛青始終沒找到人，才間接的挽救了牛青，沒讓牛青一步走錯踏進深淵。
“墨白，現在該你出手了。讓我們看看，你能不能打破這封心鎖情的枷鎖。”
事情都弄清楚了，王凌霄不準備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你們看好了！”
墨白話音未落，精神力量就化作一把大刀。
一刀噼開血海，兩刀斬破枷鎖！
刀罡瀰漫，無窮無盡的龐大力量，將精神世界中的血海蒸乾，將那些讓人不舒服的黑氣泯滅。
精神世界中那個可憐的孩子，在二十年後終於重見光明……
……
退出精神世界，王凌霄和葉飄轉身要走。
“你們過來是要買牛肉吧？稍等一會兒，我這裡馬上就弄好了。”
從來都像孤狼一樣不跟人說話的牛青，今天居然主動跟王凌霄他們說話了。這讓牛青自己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不用了，有時間你多回家看看。”
王凌霄說完就帶著葉飄走了。
“嘿，真是個怪人。”
……
當天晚上牛青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一直仇恨的那個人出車禍死了，扔下了一個破碎的家庭，上有老人，下有孩子。這一家人失去了頂樑柱，一直過得很慘……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他發現枕巾居然被淚水打溼了好大一塊。
這讓牛青愣了好一會兒。
過了許久，牛青拿起電話，撥通了他最熟悉的號碼。
“媽，我今天回家吃飯，你跟我爸說一聲，咱們一家人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