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絕了楚閔昊哀怨的眼神，楚晟帶著蘇小恬來到主臥室。
“洗澡水已經放好，恬恬……你會自己洗澡嗎？”
“恬恬……恬恬還不會。”
顯然楚晟的話叫蘇小恬十分為難，畢竟三歲半的她印象裡還沒有自己會洗澡的經歷，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給自己洗澡。
她都不會擠毛巾，連洗臉都不小心打溼了自己的衣服。
但蘇小恬並沒有被自己的失敗打擊到，在回答完楚晟後，她的眼裡積聚起嘗試的勇氣，伸出小手握了握拳，蘇小恬抬頭朝楚晟又接著道，
“可恬恬能試一試，興許多試試，恬恬就能自己洗澡啦！”
“咚咚咚”
在蘇小恬說完的當口，門口響起略帶煩躁的敲門聲。
楚晟轉身給打開門，外面站著牽強微笑的楚閔昊：“老爸，我來送恬恬的兒童沐浴露和睡衣拖鞋等，麻煩讓讓。”
把大堆東西分好類後，想到蘇小恬馬上要洗漱，楚閔昊就先給送了必需品過來。
樓下的各種玩具、書籍、碗筷他都還沒放好。
“進來吧。”
楚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給楚閔昊讓出空間後閒閒站在一旁等候。
見到自家老爸事不關己的姿態，想到今晚註定要放兄弟們鴿子，楚閔昊內心的悲傷濃郁得簡直要實質化。
“哥哥，這是恬恬的東西嗎，謝謝你給我送來。”
“哥哥，這個恬恬可以自己放。”
好在小太陽一般的蘇小恬，屁顛屁顛跟在楚閔昊身後，一口一聲感謝，還伸出小手搶著幫忙。
即便孩子力所能及的事情微不足道，總算是安撫了些許楚閔昊內心的創傷：
“不用謝，這都是當哥哥應該做的。”
含著苦澀的笑容，楚閔昊風一樣離開了房間，畢竟客廳還有東西等著他整理，書桌上還有試卷等著他臨幸。
“走吧，叔叔給你洗澡。”
兒子走了，楚晟轉身反鎖了房間門，牽著蘇小恬往浴室走去。
“恬恬可以自己洗澡試試的。”
“叔叔怕你淹水，等稍稍大一些再自己試吧。”
楚晟當然不想幫孩子洗澡，他自打出生以來就沒幹過伺候人的事情，之前喂孩子吃飯都是頭一遭。
楚閔昊小時候的日常，不是蘇恬就是保姆負責，楚晟根本沒參與過。
但誰能料到妻子忽然縮小成三歲半呢？
突兀出現的變化需要時間差叫人免除懷疑，家裡的傭人被他驅走，現在別墅裡有行動力的成年人就剩下他與楚閔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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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恬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三歲半，他可以叫兒子陪玩，叫兒子幹家務，但卻不能叫兒子給蘇小恬洗澡。
無奈嘆息一聲，楚晟把蘇小恬帶到浴室，開始親力親為。
“叔叔，恬恬想尿尿。”
脫完衣襪剛把孩子抱進浴缸，蘇小恬瞪大了眼就急著喊道。
因為沒經驗考慮不周的楚晟，怕孩子尿在浴缸，手忙腳亂把人抱起，連浴巾都忘記用。
以至於蘇小恬解決完生理問題，楚晟的襯衣都被打溼了。
“叔叔，對不起，恬恬忘記了。”
“沒事。”
身上溼噠噠難受，楚晟卻對眼神無辜滿含歉意的小不點兒生不起氣來，順手把襯衣脫了，楚晟拿起兒童毛巾開始給孩子洗頭。
“叔叔，泡泡進恬恬眼睛裡了！”
“對不起，叔叔馬上給你擦掉。”
“叔叔，恬恬耳朵進水了。”
“對不起，叔叔下次注意。”
“叔叔，浴缸裡為什麼沒有小鴨鴨陪恬恬一起洗澡？”
“明天給你買。”
……
給蘇小恬洗完澡，楚晟感覺自己彷彿打了一場籃球，渾身都是汗。
“叔叔給恬恬放個動畫片，恬恬乖乖在床上不要亂動，等叔叔洗完澡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好。”
心累的楚晟覺得現下唯一的安慰，就是蘇小恬還算乖巧，並不是朋友圈經常出現的熊孩子。
“恬恬想看什麼動畫片啊？”
“《小豬佩琪》。”
楚晟按照蘇小恬說的搜尋到《小豬佩琪》動畫後，看著電視裡的簡介若有所思：
這動畫片在蘇恬小時候根本就沒有，顯然蘇恬之所以知道，不是她幼年時期看過，而是兒子小時候她陪著看的。
所以即便蘇恬縮小到三歲半，實際的潛意識記憶裡，還有她成長後的痕跡。
就像蘇恬意識混亂，對他還存在親人的感覺一般。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楚晟一下子還想不通其中關鍵，但他有種感覺，蘇恬遲早有一天，還是會變回來的。
總不可能，一直就保持三歲半的狀態吧？
浴室的水流譁啦啦往楚晟的短髮上澆下，洗去了他的髮膠，衝下許許多多白色的泡沫。
楚晟伸手往上一擼，耷拉在他眉眼的短髮被一把掀到額頭後。
在蒸騰的水霧中，他睜開雙眼，一雙眼睛銳利充滿鋒芒，彷彿隔絕視線的水霧對他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嘭”
然而從臥室方向突兀傳來的玻璃碎裂的聲響，瞬間打破了楚晟眼裡的冷厲鎮定。
一把關掉花灑，楚晟披上浴袍來不及擦乾頭髮就往臥室方向衝。
“不要動！”
當楚晟走出浴室轉彎，入目就是蘇小恬穿著小兔兔拖鞋蹲下身企圖用她白嫩的小手去撿碎裂成兩半的玻璃杯。
忘記買兒童飲水杯了……
楚晟很快反應過來，肯定是蘇小恬洗完澡有些口渴，所以見到飲水臺玻璃杯裡有水就想喝一口。
那確實是蘇恬平時喝水的杯子，裡面的涼開水應該還是她下午自己倒的。
但對成年人來說適宜的高度，三歲半的蘇小恬顯然吃力。房間裡沒有小板凳給她借力，蘇小恬想要拿杯子的結果一不小心就是摔碎。
“對不起叔叔，恬恬不是故意的，恬恬只是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蘇小恬聽到楚晟提高的嗓音，抬在半空的小手瑟縮了下停止了動作。大概是覺得自己沒有一件事情可以辦好，她轉身道歉的同時，聲音裡帶著顫音，眼裡又瀰漫上水霧。
“別哭，叔叔不是責怪你，是怕玻璃傷到你的手。站在原地別動，等叔叔來處理！”
楚晟與蘇恬相處十九年，從沒見過她哭泣的樣子。
但今天短短幾小時，蘇小恬真的如賈寶玉說的那樣，彷彿水做成的，一雙眼睛裡時不時就盈滿淚水。
傷心、委屈、抱歉……
彷彿人變小了，情緒敏感度放大了幾十倍一樣。
以至於楚晟平時對妻子都一成不變的冷硬聲線，在蘇小恬面前愣是維持不住，生生柔和了好幾個度。
大跨步來到蘇小恬身邊，楚晟卡住她的咯吱窩提小貓似的把人提起來放到身後大床上，為她擦乾掛在眼角的淚花，才蹲下身小心翼翼撿起碎裂的杯子扔進垃圾桶。
怕地板上有殘留玻璃渣，楚晟又開啟房門打算去二樓雜物間拿吸塵器清理。
離開之前，擔心蘇小恬擅自行動，他還回過頭再三告誡：
“乖乖在床上不要動，等叔叔清理完玻璃碎屑，就給你倒水。”
“嗯，恬恬乖。”
聽到蘇小恬的保證，楚晟點了點頭。但還是不放心，所以走路的時候腳步都下意識加快。
……
楚閔昊寫作業寫得煩躁開啟房門準備去陽臺透氣的時候，意外瞥見自家父親頭上兜了個毛巾，浴袍繫帶胡亂扎拉毫無形象的模樣。
窩草！
這是他老爸？
怎麼看起來像個在洗澡間隙遇到強地震的逃難者，這是出什麼緊急情況不成：
“爸，你怎麼……”
但楚閔昊的關心在楚晟看來略帶幸災樂禍的揶揄，他懶得回頭應付，只在拿到吸塵器後冷冷甩給兒子一句：
“作業太少的話，明天我叫小吳給你再送幾套真題卷來。”
“不不不，老爸我馬上回房寫作業，您忙您的！”
楚閔昊沒想到自己刻意收斂的笑意還是被老爸捕捉，不敢再觀摩老爸的窘態，他連忙合上開啟的房門。
只不過視線裡沒有父親的身影後，楚閔昊卻在門背後，再也控制不住低笑出聲：
肯定是迷你老媽把老爸逼急了，哼哼，誰叫他們是夫妻呢，就算一時可以用開會推脫，老爸最終還是逃不掉。
吹了個流氓哨，楚閔昊再次坐回書桌前。
笑了一陣鬱氣全無後，他發現自己做題都事半功倍了呢！神奇。
……
“叔叔，恬恬是不是超沒用？”
喝完水，蘇小恬就低垂了腦袋把自己整成一隻避風的企鵝，萌乎乎在那數自己的腳趾頭。
“當然不是，你只是太小了，等你長大了，就會變成一個十分優秀的女孩子。”
“真的嗎？”
聽到楚晟的話，蘇小恬低落的心情就像是小火車開過了峽谷往山巔衝去，一下又振奮起來。
“自然是真的，不過只有乖乖睡覺，你才能好好長身體，所以現在，躺進被窩閉上眼睛好嗎？”
楚晟引導蘇小恬當個早起早睡的好孩子，蘇小恬也十分聽話。
只不過在被窩裡露出一個腦袋準備閤眼之前，蘇小恬見到隨後一起進被窩的楚晟，忽然又瞪圓了眼：
“叔叔為什麼跟恬恬一起睡？”
明明跟自己的妻子睡一床被子正正當當的事情，但蘇小恬的問話一出，楚晟內心忽然就生出一種自己是猥瑣男的罪惡感。
“恬恬之前都是一個人睡的嗎？”
楚晟略帶尷尬的問題闖進蘇小恬腦海後，她一時間也有些懵：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蘇小恬顯然想不明白這個答案的出處，歪著腦袋思索好一會兒後，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吶吶地開口：
“好像男孩子跟女孩子不能睡一張床，可恬恬一個人睡又有些害怕……叔叔，哥哥的媽媽……不在家嗎？”
蘇小恬此刻大概是想要一個成年女性陪在她身邊，見家裡只有兩個男人，所以才有此一問。
這真的是個天大的誤會。
楚閔昊的媽媽，可不就是蘇小恬你自己嗎？
楚晟額頭掛下幾道黑線，頂著蘇小恬懵懂無辜又清澈明淨的眸光，他愣是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編織善意的謊言；
“哥哥他媽媽有事出門了，恬恬想要一個人睡又害怕的話，要麼叔叔打個地鋪睡在房間，這樣恬恬有事直接叫醒叔叔就可以。”
“打地鋪是什麼？”
“打地鋪就是在地板上鋪上墊子被褥枕頭，叔叔睡在這個床的旁邊。”
“就像露營一樣嗎？”
“差不多。”
“那恬恬睡地鋪吧，恬恬還沒露營過呢！”
“這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恬恬睡床上會長得快點，以後才能變成優秀的女生。”
楚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勸說蘇小恬乖乖睡大床自己堅持打地鋪的，只知道，他與蘇小恬法律意義上的夫妻，結婚十九年，忽然就要分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