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之後，待調息完畢，胡峰只覺五臟六腑暖呼呼的，原先的不適消失不見，反倒微微有些醉意。
“果然是陳年老釀。”
他暗自腹誹，微微睜眼，見新月當空，與自己同行，顛簸之中，騾車駛入兩座大山深處。
“呀，你醒了。”
坐在一旁的許老六咧嘴笑了笑，把手中的葫蘆還給胡峰。
“好些了嗎？”
胡峰接過葫蘆，點了點頭，“可能是頭風復發。”
“我說話比較直，看你倒像是凍著了，喝點酒就好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是要去哪裡？”
“在下五柳，打算去三山城的。”
“五柳？我說話比較直，你這個姓氏少見得很，不像是本地人。我姓許，排行老六，是這車隊的車伕頭，大家都叫我許老六。”
“剛才多謝了。”
“沒事，跑貨的人都得相互幫助才行。正好，車隊也是要去三山城，你就和我們一塊吧。”
“謝謝。”
“謝啥，不過……”許老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胡峰手中的葫蘆，“我說話比較直，你那酒給我喝一口行不？”
“當然可以。”
胡峰將葫蘆遞了過去，許老六接過去聞了一口，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缺了個角的瓷杯。
“你還帶著酒杯？”
“嗯吶。”
他顧不上回答，倒出一杯，一口灌了下去。
“好酒啊！我能再喝一杯不？”
“可以。”
十杯過後，許老六的鼻子頭紅了，話匣子也開啟了。
“上次喝這麼好的酒還是在啞巴家，那老小子藏了不少好酒呢。”
“啞巴？”眼見夜色漸深，北風呼嘯，胡峰和許老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對，三山城串子街鞋匠後面那一家，一個鰥夫，不會說話，無兒無女，不過家底挺厚實的，我說話比較直，老小子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你怎麼知道的？”胡峰提起葫蘆灌了兩大口。
“吃飯、喝酒時的架勢，感覺比商會裡的大老爺還講究。”
胡峰搖了搖頭，對此並沒有多少興趣。
“現在好酒越來越少了。”
“為什麼？”
“天氣越來越冷了，這才幾月份，就刮這樣冷的風，糧食凍壞了，沒法釀好酒。”
這件事胡峰也有所感覺，現在的天氣確實有點反常。
“不過天氣冷也有好處，商會的皮貨生意越來越好了。”
夜深之後，車隊原地休息。
許老六架不住酒勁，裹著麻布沉沉睡去。
胡峰閉眼調息，直到天亮，這才小憩了一會。
“來，吃飯了。”
楊管家從馬車上端下饢餅和清水，招呼所有人去領。
許老六領了一份，見胡峰坐在車上不動，就對楊管家道：“再給一份吧，那位兄弟還沒吃呢。”
“這是商會的糧食，不是用來養閒人的！”
許老六撇了撇嘴，走到胡峰跟前，將手中的饢餅撕下一半，“兄弟，要是不嫌髒，就吃這個吧。”
胡峰不忍傷害他，接過來吃了。
休整完畢，車隊繼續上路。
快到南谷時，天已近晚，許老六阻住眾人，走到楊管家跟前道：“前面谷中有土匪，經常趁夜劫人，咱們還是等天亮再走吧。”
“不行！這批貨是馬上就得交給幫裡的，不能耽擱！”
兩人爭執不下，楊管家以工錢威脅，許老六只得妥協。
行至南谷，許老六開口道：“過了這個山谷，前面就是三山城了。要說這三山城的由來，還要從三座大山說起……”
胡峰一直閉目養神，此刻聽著許老六的嘮叨，心神隨之放鬆下來。
雖在車上，耳邊也有車輪吱呀、馬蹄踏地、笑聲陣陣。
抬頭望去，果見兩座大山將道路圍在一處，像是被切成兩半的青饅頭。
正觀望時，忽聽一聲響箭破空而來。
接著便有“啊”的一聲慘叫——前面小四中箭摔落在地，騾子受驚，猛地一躍，車輪撞在他的身上，沒能翻過，“咔嚓”一下撞斷了車軸，晃了一下，停在原地。
胡峰心頭一凜，立即注意到十幾人從兩側的山上衝殺下來，雖是喊殺不斷，卻並未再放箭。
“留下銀錢貨物和女人，饒你們不死！”
隨著一聲叫喊，一個光著膀子、提著九環刀的漢子指著當頭的楊管家喝道：“他奶奶的，見到老子還不下車！下來！”
楊管家戰戰兢兢問道：“各位是什麼人？為什麼擋住去路？”
大漢哈哈一笑，還未說話，其身後立即亮其十幾把明晃晃的刀槍。
“大爺們是這南谷黃風寨的好漢！特來向你要些錢財。”
楊管家哆哆嗦嗦，正要說話，許老六連忙上前，陪笑道：“黃大當家，怎麼了這是？怕是認錯了吧？咱們是全興商會的。”
“少廢話，過路費拿來！”
許老六面露難色，“咱們全興商會和黃大當家打過不少交道，能不能放咱們這一次。”
“天氣越來越冷，兄弟們總得添幾件衣服吧？”
“但是……”
“拿一千兩出來，放你們過去，否則連人帶貨都給我留在這吧。”
“一千兩……這……”
許老六猶豫不決，望向一旁的楊管家。
“能不能少一些？”
話音未落，身後馬車忽地跳出一個少年，按劍上前，怒道：“些許山賊，實在太過猖狂，難道不知道全興商會是我紅龍幫的產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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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管家趕緊將他攔住，“獨孤兄弟，別……”
然而已經晚了，黃寨主一聽之下，霎時間提刀就砍，楊管家嚇得連連後退，少年則是冷哼一聲，長劍一劃，立即就有一道寒光掠出。
他縱身一躍，長劍猶如游龍出海，人未至，已有一股傲視天下的氣勢。
“鐺！”
刀劍相撞，長劍瞬間斷成兩截，大刀落下，少年被一刀砍死。
胡峰眯了眯眼，這個土匪頭子似乎也有些練氣的底子，只是不成氣候罷了。
“哈哈……”
土匪們得了勝，一個個獰笑不止。
楊管家等人則是面如死灰，先前不撕破臉還好，現在再想使錢，卻有些難了，不過事已至此，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大當家，咱們押送貨物，也沒這些銀子，要不先給您備上一百兩，剩下的回頭再給您送來。”
正在此時，又有一小賊喊道：“大當家，這車裡有個小娘子。”
接著就有三兩人上了馬車，把一個膚白貌美、身材嬌小的女孩扯了出來。
女孩嚇得花容失色，若不是兩個小賊扯著，早已站立不住。
楊管家一見，立即慌了神，才上前去攔，卻是被一把推倒在地。
“行，那就把這個小娘子留在這裡做人質，等你們送來銀子，老子自然就放了她。”
旁邊一小賊鬨笑道：“到時候也該玩膩了，嘿嘿……”
楊管家爬起來，攔住眾人，“各位好漢，這是小老兒的女兒，我……”
那土匪哪裡容他多說，伸手一刀，將他手臂砍下，兇狠道：“再多說半句，連你一塊宰了！”說完一把抱起女孩就走。
車隊眾人再不敢多說一句，盡皆臉色慘白，呆在原地。
胡峰開啟葫蘆蓋，仰頭灌了一口，好似根本沒注意到這一切。
“大當家，我說話比較直……”許老六咬牙上前，“就算看在會長份上，你也不能……”
他話未說完，大當家猛地一怒，喝道：“宰了。”
旁邊立即有人提刀來殺許老六，眼見寒光閃動，許老六立即就要死在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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