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白雪皚皚，一輛驢車悄然駛出江寧縣。
“老頭，這一趟你不少賺吧？”
陸桃之費勁的從女孩堆中擠出，挑眉對前面趕車的白鬚老者問，態度不善。
“還行，交了貨，夠幾月花銷了。”王景頗有些意外的看著這膽大包天的少女，坦蕩道。
賣十幾個女孩就夠花幾個月！
這無良老頭真能花。
王景並未理會一旁的陸桃之，兀自低頭扯了扯因為坐下而有些褶皺的長袍，又撣了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陸桃之看得來氣，這老頭真不是東西，人販子居然當得這麼淡然，還有潔癖。
“老頭，拐賣幼女可是犯法，而且還會斷子絕孫。”
“拐賣？”
王景樂了，用看白痴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陸桃之。
“真是笑話，老夫這是在給她們送造化。”
造化！
自認能言善辯的陸桃之語塞了，她可是親眼看到這老頭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一包糖果將一名六歲女童騙上車。
這明明是誘拐！
而拐賣幼女，還能為了什麼？
在這子嗣傳承重要到頑固的國度，當然不可能是拐去當親女兒養。
無非是要把她們賣到山裡給老光棍當童養媳，或是賣入青樓。
而鑑於這些即便未曾長開，卻也難掩美麗的女孩顏值之高，陸桃之能夠想到她們最好的命運，也只是被送進宮裡。
但即便是那樣，她也不認為就是造化。
要不然，她也不會淪落至此了。
此時，車內已是一團騷亂，全因她們聽到“誘拐”二字。
對她們，陸桃之當然憐憫，尤其如今大家都在一輛車上，於是順勢威脅：
“老頭，你最好立刻把我們放了。不然，只要我一聲高呼，城裡的官兵立馬便會追出。”
如今才剛出城一會，那驢走得又慢，陸桃之覺得老頭定是會怕。
王景卻是嘲諷一笑，眼中盡是玩味，“丫頭，江寧縣裡那些四處亂竄的官兵是在找你吧。”
陸桃之心中一震，這老頭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這是料定了自己絕對不敢高喊，更不敢招來官兵。
恰在此時，車內竄出一名女孩，“你要帶我們去那，救命呀！”
這聲救命喊得石破天驚，把陸桃之的心都快喊出來了。
完了，這下玩火自焚了，真要招來官兵了。
果然還是躲不過嗎？
只是，在她心酸的站起回頭之時卻呆若木雞。
本該在車後不遠處的江寧縣門，已不知所蹤。
車後沒有人，沒有房屋，更沒有官兵。
這才幾句話的功夫，怎麼可能？
而且這拉車的驢，看著就跟蝸牛散步般。
可是，無論如何，她終究是遠離江寧縣了。
她再也不用與惡毒的後孃以及青出於藍的同父異母妹妹周旋，也不用面對那冷漠得還不如後爹的父親，也不用進宮去伺候七十高齡的老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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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陸桃之，自由了！
可惜，辛辛苦苦忍辱負重攢了這麼多年的銀子，全拿來打點下人了，如今已經身無分文。
拉車的驢依舊在不緊不慢的踱步，可車後的風景卻是一瞬千裡。
片刻之後，陸桃之的心，再次加速跳動。
如此奇景，絕非凡人可為。
老頭的造化之說，難道是真的？
那些話本裡的神仙故事，莫非也是真的？
換上一副乖巧的笑臉，陸桃之已經把自己之前的嘴臉忘到雲際了，“老人家，您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神仙？”
“不是，老夫只是一介修士，距離飛昇成仙，還太過遙遠。”
修士！
陸桃之眼睛更亮了。
“老人家真是太謙虛了，其實我第一眼看您，就覺得您非凡人，就您這仙氣飄渺的氣質，就是神仙也不如呀。”
越是有潔癖的人越是自戀，陸桃之相信眼前的老頭，就是這種人。
只是，她低估了老頭的自戀。
“這明擺著的事，用得著你說。”
討好不成，陸桃之更乾脆，雙膝一彎就欲拜下，“老人家，既然咱倆這麼有緣，不如您收我為徒吧？”
“別胡說，你我何緣之有？”
王景拒絕得徹底，一個眼神就讓陸桃之那一拜怎麼也拜不下，膝蓋也始終磕不到車板。
一個眼神就有這麼大的能量，陸桃之更堅定了。
“當然有緣。唐國五十多個城市，上千個縣郡，您哪裡不去，偏偏到了江寧縣。江寧縣一天之中，成百上千的車子經過，而我偏偏跳上了您的，這就是天賜的師徒緣分呀！”
一口氣說完，陸桃之便欲再拜，“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王景自然不會讓她拜，“打住，你我絕沒有師徒緣分，我也沒打算收徒，你死心吧。”
陸桃之也不氣餒，指著車內嘰嘰喳喳討論個沒完的女孩們問道：“那她們呢，不是師傅您要收的弟子嗎？”
“不是。”
陸桃之腦海之中立刻出現了一副畫面。
雲霧飄渺的仙山之中，白髮白鬚的老頭裸著一身褶皺泡在乳白色的溫泉池中，旁邊一群姿色不俗的少女正在伺候……
打死她也不幹這種事，就算能成仙也不幹！
王景堂堂元嬰修士，豈能看不出陸桃之的心思，只是他非但沒有惱怒，反而一臉神往。
“你之所想，亦我之所想，可惜，凡人女子便是再絕色，也不過曇花一現，無趣得很。”
“那女修呢？”陸桃之一臉警惕，滿眼鄙視，這老頭該不會想教這些女孩修仙，然後……
“哎，女修的話，價格太高了，自己培養，耗費更多。”
而且，他也養不起。
王景頗為遺憾，待看到陸桃之神色，又替自己辯解了下。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們都是我替陰陽宗找的弟子。陰陽宗在修真界中名聲一直不好，招收弟子頗為不易，所以花高價請我在凡間幫他們找。”
“陰陽宗只招女弟子？”
“當然不是，不過陰陽宗雖然名聲不好，但想進陰陽宗的男修卻數之不盡，又何須我找。”
於是陸桃之又開始擔憂了，這陰陽宗莫不是那種以陰陽交合來修煉的的門派？
當然她不鄙視，可是她也沒那愛好。
看來，還是繼續拜師最好。
“青鵬！”
隨著王景一聲輕喊，驢車停了。
此時陸桃之還沒來得及下一步動作，便見老頭看了過來。
“你我緣分已盡，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