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書即將離開的身形凝滯片刻，回頭看了一眼說要離開的彭呈仁。
審訊室外，監控器前的治安官們面面相覷。
彭呈仁的這句話，太不給治安所面子了。
對於一名犯下重罪的殺人犯，治安所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就算是二級夢境附身者，外殼硬一些，也不是沒有辦法應付的。
不說別的，就是同等級的附身者，門外還有三個呢！
他憑什麼說自己可以在重重包圍之下，順利離開？
徐雲書再度打量這個一臉無畏的彭呈仁，對他本人的興趣終於提了一點點。
“你打算怎麼逃跑？用你那種可以瞬間逃離的能力？”
“對啊！”彭呈仁嘿嘿笑了起來，“你好像對我挺不爽的？難道你是那種表面看不出來，其實內心特別正義的傻帽治安官？”
“別犯蠢了，這個遊戲會把所有現存的秩序打破！咱們這些被選中的人跟普通人是不同的，當我們強大到超出他們想象時，你以為他們還會把你當做同類？”
說這話的時候，彭呈仁輕輕鬆鬆地將拘束他的器械掙脫，活動了一下手腕。
“哎呀，看你的表情，我好像說到你心坎裡去了？你是不是也這樣想過？得到這麼強大的力量，你還甘心聽這群蟲子的叫喚？”
他臉上蕩起輕蔑的笑意，繼續說道：“他們不會把你當同類，他們只會利用你，讓你當條狗，把你當警犬用——哎呀，說起來，你還真就是個狼崽子呢！”
監控器前，陳鴻暉立刻放下紙筆，從椅子上騰地站起，招呼旁邊的治安員，“快！一級戒備！叫黃阿狗他們趕快警覺起來！不能讓他跑了！”
旁邊的皮經緯猶豫一秒，問道：“可是，在徐治安官的面前，他真的能跑掉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陳鴻暉回答。
陳鴻暉沒說出的話是，一級戒備的含義，並不只包括阻止彭呈仁逃跑。
他緊張地盯著監視畫面，關注審訊室內的局勢發展，重點是徐雲書。
陳鴻暉很擔心徐雲書會聽進去這番話。
彭呈仁提出的問題，其實每個知道內情的人，或多或少都曾經思考過。
普通人是否能真正接納超凡脫俗的超人？
兩個世界融合的過程中，這些越來越強的“超人”，會不會有一天控制不住瘋漲的野心，成為這個世界的敵人？
這層窗戶紙不被捅破還好，每個人面上都維持著小心翼翼的體面，但暗地裡卻彼此試探著對方的想法。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桉，然而只有真正能決定形勢的人，所思所想才會主導潮流。
陳鴻暉只敢讓治安員們包圍審訊室，卻不敢真正進去打斷裡面的對峙。
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化，一個不信任的舉動，都可能造成某些不可逆轉的後果。
畢竟，在審訊室裡的，不僅僅只有彭呈仁這個二級附身者。
陳鴻暉相信他們已經釋放了足夠的善意，他也相信徐雲書不是那種只憑幾句話，就被撩撥得改變自己意志的牆頭草。
可是……萬一呢？
掌握強大力量的人，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聚光燈下，讓別人生出敬意、懼意、愛意和恨意。
有些話，有些想法，有些決斷，只有出現在四級附身者口中時，才算是一錘定音。
陳鴻暉此時，稍稍有些後悔自己的上報了。
早知道會有這麼一遭，他絕不會為了收集口供而輕率地請示，讓徐雲書與彭呈仁見面。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陳鴻暉隱隱感覺到，這個叫做彭呈仁的夢境附身者，從頭到尾都不是漫無目的地行動。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意義，包括被捕，以及見到巨大白狼的本尊，這一切都是彭呈仁規劃好，想要實現的步驟。
問題是，他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只為當著徐雲書的面，罵上幾句嗎？
這……勉強能說得通？
反正情緒極端化之下，他們能做出什麼，應該都無法用正常邏輯判斷吧？
這一瞬間，陳鴻暉腦海中轉出了無數的想法。
然而他卻無能為力，只眼睜睜地看著，靜靜等待徐雲書的行動。
這份等待的持續時間是三秒鐘。
其實，對彭成仁的行動軌跡，徐雲書心中的疑惑比陳鴻暉大得多。
他隱隱察覺到一件事。
自從見到彭呈仁之後，這個人不管從行為、言語上，還是動作、表情上，都無時無刻不在表達一件事：
他在說——我是個混賬，快點殺了我吧。
儘管沒有直接表明，可不管是視夢境如遊戲，視凡人如螻蟻的態度，還是徐雲書要離開時，驟然而起的嘲諷，都在傳達這樣的情緒導向。
如果換在時間不緊迫的情況下，徐雲書或許還願意跟這人打打啞謎，互相繞繞彎子，探查此人究竟處在什麼狀態。
不過眼下，並不是玩真心話遊戲的合適場合。
更何況，比起兜兜轉轉來，徐雲書更喜歡的是一錘定音。
他從來沒想過與被認定為敵人的傢伙浪費時間鬥智鬥勇。
所以徐雲書直截了當地開口道：“你好像在故意激怒我，為什麼？”
彭呈仁臉上的笑意凝固了半秒，隨後恢復常態，“有嗎？我說得不是事實？你難道不是一條明明有康莊大道不走，非要……”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徐雲書已然轉身離開。
就這麼乾脆利落，連眼睛都沒抬一下，視彭呈仁如無物般地離開審訊室。
不再理會站在審訊室中央的彭呈仁。
監視器外的陳鴻暉也愣住，他還等著看徐雲書的想法，然而這對峙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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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雲書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
話說，就算要離開的話，不打算把這小子綁住再走嗎？
彭呈仁可是憑藉自己能力，隨時可以逃跑的！
陳鴻暉帶著滿腔狐疑，自監控室離開，匆匆往徐雲書那邊跑去。
他對剛才兩人之間的對峙產生了太多的疑惑，憑他倆的關係，徐雲書應該會給自己一個解答吧？
陳治安官抵達的時候，徐雲書就站在審訊室外，似乎對他的到來早有預料。
看到他的時候，臉上甚至還浮起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