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抬頭, 胸口止不住輕悸。
被寬恕的放鬆和強烈的情緒湧動攪在一塊兒, 他能覺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 卻還是忍不住抬起手臂, 用力抱住了鍾杳。
怎麼會……運氣這麼好的?
怎麼就能讓他遇到鍾杳呢?
林竹嗓子有點兒啞,咳嗽兩聲,稍側過頭,在鍾杳頸間悄悄蹭了蹭:“這才——哪到哪啊……”
他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說,心臟被溫柔力道撫摩著, 跳得幾乎失控。
林竹咽咽唾沫, 潤了潤喉嚨:“還, 還得有更好的呢。等這部戲拍完, 咱們就去試鏡, 爭獎,上大熒幕, 一步步來——”
像是在做什麼必須實踐的承諾,林竹用力閉了閉眼睛, 聲音慢慢落實:“咱們一起, 該得的, 都得還回來……”
“他們搶走的……我都還給你。”
把潛意識裡讀到的內容一點點妥善安放好, 林竹輕吸口氣,一字一頓保證:“有我在, 再也不會有那些事了。”
溫暖回應著覆落下來。
鍾杳圈著他,低下頭,輕輕親他的眼睛。
氣流細細擾著敏感的睫尖, 林竹微微打了個激靈,眼底熱湧一瞬,又悄然消褪。
鍾杳笑了笑,聲音柔和:“其實我現在回頭看,未嘗不感激這三年。”
林竹微怔,抬頭。
鍾杳低頭:“一來,當初一步一步確實走得太急了,要是沒有這麼一下,我也沒有停下來好好休息,好好反思總結的機會。”
“二來……”
鍾杳有意稍稍一頓,屈指在林竹鼻尖刮了一把,眼裡透出溫溫笑意:“要是沒有這三年,我上哪兒知道我們家經紀人這麼厲害?”
……
厲害的經紀人飛快泛紅,整個人熟了大半,咻地縮排了被子裡。
“好了好了……那咱們現在是不是就算是說開了?”
鍾杳還是頭一次和林竹想得南轅北轍,終於把腦洞對上號,輕輕松了口氣,笑著揉了一把經紀人的腦袋。
還不知道靳導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鍾杳語重心長,教育自家經紀人:“下回再有什麼心事,就直接跟我說。這次運氣好,靳導不愛管這些事,不然說不定還得鬧出多大的誤會來……”
林竹:“……”
林竹不忍心解釋,點頭,心虛應聲。
鍾杳還惦記著企劃說的經紀人沒吃晚飯,親了下林竹,囑咐他躺下好好歇著,起身去幫他弄吃的。
林竹在被子裡打了兩個滾,心緒翻湧,耳朵不自覺的發燙。
誤會當然只是誤會,虛驚一場,說開了就不要緊了。
可鍾杳在片場看的資料,應該還是——
還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吧?
一定是的,不然靳導也不至於給他打電話了。
林竹咽咽唾沫,實在有點兒忍不住心動。
哪怕真是被靳導給強行打斷了,鍾杳也該——學了一些了。
他現在能摸摸方向盤了嗎?
林竹被自己的腦補害臊得不敢抬頭,被鍾杳細緻捂著的心肺都暖和過來,早被按下去的心思又不自覺悄悄活絡,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他現在能像那些文裡說的……在浴室摔個跤,在臥室停個電,在鍾杳忙的時候從背後撲過去撩閒,然後被反殺按在沙發上“長記性”了嗎?
林竹決定試試。
時間已近深夜,這個點兒叫助理來有點太難為人。鍾杳還在收拾著食材,又翻出了一罐午餐肉兩袋泡麵,準備給自家經紀人煮小火鍋吃。
林竹深吸口氣,躡手躡腳鑽出了臥室。
……
鍾杳才合上冰箱,一轉身,背上就小心翼翼地貼上了個熟悉的人型掛件。
掛件好像還在自己發燙。
鍾杳挑挑眉峰,放下手裡的東西站直。
鍾杳回攬住背後貼上來的人,掌心的熱度透過薄薄衣料,熨在林竹背上。
林竹心臟砰砰跳得厲害。
按照他看到的大部分情節,鍾杳會被他壓得站不穩,讓他起來他又不肯,兩個人胡鬧一會兒,然後他就會被攥著手腕按在沙發上……
之後就隨便鍾杳發揮了。
有了之前的經驗,林竹已經不強求後續發展,只要能上路看一眼,就已經非常知足了。
林竹咽了咽唾沫,勉強壓了壓胸口的緊張忐忑,閉上眼睛……
鍾杳稍一俯身,把林竹給穩穩當當背了起來。
林竹:“……”
鍾杳把他往背上顛了顛,讓林竹趴得舒服點,側頭蹭了下他的額頭:“一個人睡不著?”
鍾杳的體力一點兒都不像文裡那些不爭氣的男主,輕輕鬆鬆把林竹背到沙發上放下,順便在路上給他衝了杯奶茶,摸摸杯壁太燙,拿毛巾墊了塞進他手裡。
“家裡菜不多了,咱們一頓乾脆吃完?”
林竹從床上溜下來就出了臥室,鍾杳拿過拖鞋放在沙發邊上,扯了條毯子把衣衫單薄的經紀人裹住:“明天叫他們多買點兒,你看看還想吃什麼,我一塊兒記下來。”
被充滿柴米油鹽氣息的居家對話強行掰正了頻道,林竹難過地點點頭,不由自主地被輕易拐走了重點:“娃娃菜,地瓜片,手打雞肉丸,杏鮑菇——還想吃小酥肉了……”
鍾杳記性向來好,不用他再說一遍就已經記全了,湊過去親了親經紀人的額頭,回頭把火鍋三下五除二利落架了起來。
林竹飽飽吃了頓飯,困得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徹底忘了自己為什麼要撲到鍾杳背上。
……
第二天,陪著鍾杳接受過媒體採訪回來,林竹偷偷囑咐酒店幫忙拉了電閘。
然後眼睜睜看著鍾杳翻出了兩根通紅通紅的應急蠟燭,兩個人坐下一起吃了一頓燭光晚餐。
……
第三天,林竹橫了橫心,決定在浴室滑倒。
馬倫修斯團隊已經稽核完了第一版的大綱,正式給他發出了邀請,要他去美國參與接下來的劇本創作和演職人員挑選。
時間緊任務重,林竹準備先回北京一趟,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好,再從北京直接飛海外。
要是今天再沒有進展……說不定就真得拖到年底這部劇殺青了。
在浴室滑倒無疑是需要技巧的,真要摔得嚴重了,需要緊急處理傷勢,自然也全然談不上情趣。可要是太刻意了,又實在不好意思。
林竹已經一鼓作氣再而衰,能不能竭就看今天這一天,說什麼也要準備好,不能再把好好的機會荒廢過去。
天一涼下來,鍾杳就養成了先進浴室的習慣,每次都要把熱氣放足才讓林竹進去。聽著浴室裡傳出來譁啦啦的水聲,林竹深吸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精益求精地在床上排練著滑倒的姿勢。
才練到第三十二次,浴室裡忽然傳出來一聲沉重的悶響。
林竹:“!!”
瞬間把滿腦子的旖旎念頭扔到了九霄雲外,林竹跳下床,一把拉開浴室的門,沒管迎頭灑落的熱水,撲過去扶住鍾杳:“哥!怎麼回事,摔著沒有?是不是之前太累了,你先別動,我看看摔哪兒了——”
林竹的話音戛然而止。
鍾杳坐在異常寬敞的浴缸裡,抬頭迎上被水氣洇得格外清涼的琥珀色眸子。
林竹怔怔看著鍾杳的眼睛,心跳激烈,耳邊水聲漸次轟鳴。
鍾杳耳廓滾熱,挪開視線,向來沉穩的聲線罕少的添上了磕絆窘迫:“我——摔倒了……”
林竹滿腦子都混成了一鍋漿糊,胡亂應聲,抬腿想跨進浴缸,心神散亂腳下一滑,被據說摔倒了的鍾杳展臂及時穩穩接住。
林竹不敢動了,老老實實縮在鍾杳胸口。
他的衣服都被水澆透了,溼漉漉貼在身上,露出單薄的肩胛線條。
鍾杳抬手,慢慢幫林竹解開衣釦,
林竹心跳得太快,有點兒喘不上氣,磕磕巴巴沒話找話:“哥你——你進度怎麼忽然這麼快了,我都沒注意……”
鍾杳輕輕嘆了口氣,剝下他的衣服,搭在一邊:“我一直……在撩你。”
林竹:“??”
林竹渾渾噩噩:“撩,撩了嗎?我沒發現……”
“看了兩篇小說,都是先做好吃的給你吃,然後——”
鍾杳實在說不出這種話,頓了頓,如實開口:“但是你一吃起飯就不抬頭了……我想,看著你吃得那麼高興,其實也挺好的……”
林竹:“?!”
為什麼這個也是?!
這些寫小說的……怎麼也不都統一一下?!
林竹想起了自己化失落為食慾的狼吞虎嚥,後悔得想出去跑十圈。
鍾杳看了看林竹的臉色,停下動作,安撫地親了親他的額頭,抬手按上林竹脈搏。
“難不難受?”
鍾杳有點擔心,撫過林竹脊背,低頭抵在他額頭上:“是這種情節太限制級了嗎?我也覺得其實有點兒過,但是別的辦法都用過了。這兒的材料有限,我也不知道還能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了……”
鍾杳輕咳一聲,張了張口,艱難道:“行……嗎?”
“行,行。”
林竹用力點頭,胡言亂語:“哥你放心,我不難受,我特別好,還能跑圈呢。我——”
林竹輕輕打了個激靈,止住話頭,心跳轉眼愈快。
兩人貼得太近,熱水融融地包裹著,衣物溼透,該有的反應……已經都有了。
林竹攥著鍾杳的胳膊,手臂有點兒發抖。
鍾杳及時圈住他:“沒事的,沒事的,先不在這兒……”
鍾杳其實一樣忐忑,但面對著已經緊張得不會說話不會動的經紀人,還是及時承擔起了家庭的重擔,自己利落擦了幾下,把林竹打橫輕輕抱起來,拿大塊的浴巾裹住,一路出了浴室。
臥室裡一直開著空調,一點兒都不冷,林竹卻還是止不住地打了個激靈。
“沒事……別害怕,我們慢慢來。”
鍾杳迎上林竹的視線,習慣性地安慰著自家經紀人,卻還沒來得及再動作,林竹忽然悶悶哼了一聲。
林竹倉促閉起眼睛,用力捉住鍾杳手腕,整個人一點點發燙。
林竹慢慢吸著氣,從牙縫裡艱難擠出斷續的話來:“哥,你不能——”
林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看小黃片,加上讀心身臨其境的加成,只覺得異常難受,用力屈起雙腿,側身撞進鍾杳懷裡:“你不能——不能這種事也事先——事先複習一遍……”
鍾杳:“……”
……
三分鐘後,什麼都沒幹的鍾杳抱著一點兒力氣都沒了的經紀人,小心翼翼地回了浴室。
林竹滿臉通紅,不好意思讓鍾杳幫忙,偏偏一點兒力氣都攢不出來,晃晃悠悠側著身躲他:“哥我——我自己來……”
“站都站不穩了,聽話。”
鍾杳把人輕輕攬住,主動柔聲道歉:“是我不好,我爭取——下次不什麼都想了。”
他的動作輕柔利落,轉眼已經替林竹清理乾淨,細細擦乾,把人抱回了床上。
林竹渾身莫名輕飄飄的乏累,眼皮沉得睜不開,看著氣息已經不穩的鍾杳,滿心愧疚:“哥,我幫你……”
“不用,你就好好休息,先把身體養好。”
鍾杳笑笑,一手還按著他的脈搏,俯身親了親林竹的額頭:“心跳這麼快,幸虧沒來真的。要是再難受起來,我得擔心瘋了。”
鍾杳心態好,胸口微微起伏,還帶了笑溫聲哄林竹:“回頭說起來,我一眼就把我們家小朋友看受不了了……得多厲害?”
林竹面紅耳赤,轉身埋進鍾杳胸口。
鍾杳心跳不比他的慢,強有力的跳動一下下撞擊著胸口,砰砰作響。
林竹竭力抬頭:“哥,我用——用手幫你。”
鍾杳揉揉他的頭髮,正要說話,林竹已經紅著臉低下頭,聲音漸低。
“你別去衝冷水了,對身體不好。”
林竹:“我都——都發現好幾次了,你半夜偷偷去……”
鍾杳一迭聲咳嗽起來,及時打斷了林竹的話。
林竹已經沒多少力氣,卻還是堅持著攥住了鍾杳的手腕。
鍾杳拗不過他,只得上床躺下,兩人一塊兒蓋好被子,把人圈在懷裡,任自家經紀人生澀地、認認真真地“幫”他。
沒過多久,鍾杳看著不知不覺睡熟了的林竹,啞然一笑,在林竹的額頭上輕輕落了個吻。
林竹臉上還泛著未退的淡紅,單薄脊背輕微起伏,大概是確實累得不輕,睡得比平時還沉了不少。
鍾杳瞳底愈柔,把人往懷裡攏了攏,傾身細細吻上去。
……
良久,鍾杳悄悄起身,又去了趟浴室。
第二天,林竹改簽了下午的飛機。
宋天朗最近很是消停,案件還在最後的收網階段,他那個經紀人還能再蹦躂幾天。
林竹同意了警方不打草驚蛇的要求,卻也並沒就此放手不管,依然給自家團隊留了好幾招後手,又趕在上飛機去美國之前,把負責徹查當初具體細節的公關單獨拉了出來。
“都查清楚了,那個所謂的“個人作風”問題,其實不過就是鍾老師曾經資助過的一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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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關人脈廣,又有林竹的精準指路,沒多久就把事情徹底查了個清楚:“沒走公賬,沒做宣傳,連匯錢都是誰也沒告訴秘密匯出去的……結果銀行那邊一個櫃員被收買了,違規洩露了這件事。”
無良媒體加上見錢眼開的敗類,居然就能把一件好事歪曲成這樣,公關查的時候也心寒得夠嗆。
“另一頭收匯款的也是個信用社,沒經人沒報道,當然也找不著收款人。他們就準備拿這個造謠,說鍾老師那錢根本就不是資助,是用來——用來包養的。”
“上回去華英砸樓,你不是還想不通他們為什麼偏偏造謠這個?就是從這兒來的。”
“三年前這本來也是要用來黑鍾老師的,被燦星公關給按下去了,但事兒還在,再爆出來還得惹麻煩……”
公關搖搖頭,有點兒費解:“不過也挺怪,公關力量有限不能全面操盤可以理解,可是與其把這件事按下去,鍾老師當時為什麼不叫公司按別的呢?這個照理說是最好洗乾淨的罪名啊……”
林竹蹙蹙眉峰:“因為——這件事對鍾老師來說不算多大的事,但是對於那個被資助的學生,很可能這一輩子就毀了。”
公關微愕:“至於嗎?我們以前——”
林竹點點頭:“人對熱點的記憶是有限的,只會記住最刺激感官的那個。鍾老師一直有熱度在,這種名聲不論真假,早晚能被更刺激的新聞頂下去。”
林竹:“更何況——還被資助的年紀,應該不會太大……”
對於鍾杳來說,被誣陷只是一個不輕不重的坎,可對於一個這輩子名字都可能只出現在公眾面前一次的普通人來說,往後所有人提起他,都會直接聯絡起那一場包養風波。
對於一個還需要資助的,還沒能長大成人的學生來說,這輩子說不定就毀了。
鍾杳近乎固執的凜冽稟性,寧可自己蹉跎三年,也不願意就這樣牽扯進一個原本無辜的普通少年。
“那——現在能找了嗎?”
公關其實沒覺得這是件多大的事,看林竹光出神不說話,主動攬活:“現在他也該長大了吧?應該——能有完整的三觀了吧?”
這麼好的機會,公關不捨得放棄:“咱們偷偷的找著那個受益人,回頭他們一拿這件事發作,咱們立馬殺個回馬槍,到時候誰沒臉不就一清二楚了?”
林竹沒應聲,視線落在窗外飛機拉出的尾線上。
“就是年頭太久遠了,聽說鍾老師都匯了十多年錢了,當初都沒找到,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找到。”
公關攛掇:“要不你今晚直接問問鍾老師?”
林竹:“……”
林竹咳嗽兩聲,臉上不自覺地紅了:“回……回頭再說吧。”
昨天幫忙一不小心就幫睡著了,林竹今天一整天都沒敢在鍾杳面前抬頭,暫時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一點兒也不好意思這就去找鍾杳。
公關頗覺惋惜,聳聳肩膀:“行,還有什麼吩咐嗎?”
林竹好不容易把昨晚的記憶壓下去,就這麼被公關一句話又掀了起來,深吸口氣:“你們在cp論壇——是不是也有人?”
“有啊,幫忙引導粉絲風向,做熱詞拉熱度的。”
公關不覺得自己嗑cp有什麼不對,心安理得點頭:“放心,我們不會過度引導,主要靠他們自己的熱情——”
“這次回去,引導一下。”
林竹想想這幾天兩個人陰差陽錯的互相撩不著就氣得牙癢癢,磨磨牙關,一字一頓:“那些——那些拿做飯好吃撩人的,給他們按千字算稿費發錢,讓他們都把這種橋段改了……”
林經紀人非常霸總,冷酷下令:“五萬塊工作經費,三天之內,我不想再看見吃飯這兩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