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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邪祟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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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噎住了, 好一會兒憋出一句, “鍋沒了就不吃了?不是還有陶鼎、陶罐、銅盆?”

“殿下這幾日都是吃炒菜, 沒了鍋無法炒菜, 妾身就想等殿下回來問問殿下是吃蒸菜還是吃燉菜?”史瑤是真不知道太子想吃什麼。

太子一想到晌午在未央宮吃的菜, 道:“孤都不想吃。”

“那就不吃了?”史瑤接的迅速。

太子又噎了一下, 指著她佯裝生氣, 道,“你是不是故意氣孤?”

“難道不是殿下故意氣妾身?”史瑤反問。

太子的手動了動, 真想給他一巴掌,衛青的話迴響在耳邊——你的太子妃是個難得的賢妻。太子深呼吸, 說, “你想吃什麼?”

“妾身吃什麼, 殿下就吃什麼?”史瑤問。

太子猶豫一下, 想到史瑤跟她自己沒仇,不會虧待自己,微微頷首,“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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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廚裡有兩隻野雞, 早上送過來的。”史瑤道, “妾身以為殿下到未央宮待一會兒就會回來, 殿下走後妾身就令廚子把雞宰了,留咱們晌午食。

“殿下晌午沒回來,妾身也沒吃,野雞還擱陶甕裡放著。如今天色已晚,妾身令廚子和麵, 擀點麵條,做個雞湯面成嗎?”

晌午飯後太子劉據先陪劉徹消食,後來又和劉徹照看三個孩子,半天沒閒著,以致於從未央宮回來的路上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不甘心道,“只有一個雞湯麵條?”

“鐵鍋沒了,殿下想吃燉菜?”史瑤道,“要不做個大鍋亂燉?”

太子想一下,問,“要多久?”

“至少得兩刻。”史瑤道,“時候太短,菜不入味不好吃。”

太子嘆了一口氣,“麵條吧。”

史瑤撇撇嘴,看他一眼就出去吩咐杜琴,在太子的面裡放兩個雞腿,再放一個水煮荷包蛋,她的面裡放幾片雞肉絲就成了。

沒到兩刻,杜琴就端來兩大碗面。面裡有青菜有雞蛋還有兩個野雞蛋,滿滿一碗,太子還沒吃,聞到香味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也不嫌晚飯寒酸了,拿起勺舀兩口湯暖暖身子,就開始大口出面。

吃到一半,太子意識到不對,方幾上只有一個雞骨頭,還是他放的,抬頭看去,史瑤碗裡只有面和青菜,一清二白,別說雞腿,連雞蛋都沒有,“你碗裡的雞腿和雞蛋呢?”

“妾身碗裡沒有。”史瑤道。

啪!

箸往方几上一拍,太子勃然大怒,“該死的廚子!杜琴——”

“殿下?”杜琴小跑進來。

史瑤衝杜琴揮揮手,道,“出去。”隨即就說,“不怪他們。妾身肚子上全是肉,晚上用過飯也不走動,直接就睡了,怕越來越胖就不敢吃雞腿和雞蛋。””

太子打量她一番,問道,“你真怕自己越來越胖?”史瑤點頭。太子抬手把碗裡的雞腿夾給她,“孤陪你在院裡走兩圈。”

“啊?”史瑤看著碗裡的雞腿愣了愣,抬頭看向太子,就見他已經低下頭,繼續吃麵,“殿下,妾身不——”

太子抬起頭,道,“嫌雞腿是從孤碗裡夾過去的是不是?”

“妾,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史瑤連忙解釋。

太子強硬道:“不是就吃!”

史瑤打個哆嗦,不禁皺著眉頭看著碗裡的雞腿,怕太子又吼他,不敢再說怕胖,卻忍不住小聲嘀咕,“妾身都快吃飽了。”

“剩下的面和湯別喝了,把雞腿吃了。”太子道。

史瑤心中一動,莫名覺得太子的話耳熟,仔細想了又想,猛然想到她前世的弟弟說,碗裡的飯吃不完了,前世的父母總會說,把肉挑了吃了,飯菜倒掉。如果是她說碗裡的飯吃不完了,不想吃了,她母親會說,吃不了盛那麼多幹什麼。

“你發什麼呆?”太子看似在吃麵,其實一直留意著史瑤,怕她把雞腿藏面裡偷偷倒掉,見她一動不動,“一個雞腿又不能把你吃成胖子,趕緊吃。”

史瑤抬眼看到太子皺著眉頭,一臉不快的樣子,莫名感到心中很暖,抿嘴笑笑,“謝謝殿下。妾身現在就吃。”說著夾起雞腿咬一大口。

太子微微點頭,很是滿意。喝完湯,就問,“庖廚裡還有嗎?”

“還有。”太子還在長身體,又經常跟著衛青習武,史瑤也怕他吃不飽,先前出去吩咐時就令廚子多做點面,“叫杜琴再盛一碗?”

太子:“半碗。”

飯後,太子和史瑤到兒子房裡坐一會兒,又在院裡轉兩圈,太子就走了。

史瑤令守門的宦官看著太子往哪邊去,宦官回來稟報太子直接去長信宮,史瑤才去洗漱。

躺在床上,史瑤就屏退左右。直到門關上,史瑤才坐起來,拿起她自己抄寫的《谷粱》翻看,看得打瞌睡,史瑤就朝自己身上擰一下,反覆幾次,直到子時,史瑤才躺下睡覺。

翌日早上,太子來長秋殿用飯,雞肉粥吃完了,又去偏殿看看幾個孩子,出來後史瑤還沒醒,“阮書,昨日太子妃何時歇下的?”

“稟告殿下,殿下走後太子妃就睡了。”阮書道。

太子掐指一算,道,“睡這麼久還沒醒?”這個女人剛勤快三天,怎麼又犯起懶來了,“孤進去看看。”到裡間見史瑤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太子蹲下去就怕她的胳膊,“史瑤,史瑤,起來。”

史瑤睜開眼又閉上,伸手揉揉眼,看清楚來人,滿眼困惑,“殿下?天亮了?”

“辰時三刻了。”太子面無表情道。

史瑤瞬間清醒,“這麼晚了?”

“你昨天什麼都沒做,又睡那麼早,怎麼還睡這麼久?”太子皺眉,“日頭都出來了。幸虧三個孩子還小,再長大點,這會兒都來給你請安了。”

史瑤一邊揉揉額角一邊擺擺手,很是煩躁的說,“妾身也不想。也不知怎麼回事,昨晚一睡著就做噩夢,直到四更天才睡踏實。”

“做噩夢?”太子很關心,道,“孤走後,你沒亂逛吧?”

亂逛?史瑤不解,亂逛跟她做噩夢有何關係?突然想到漢朝人信鬼神,問:“殿下怕妾身衝撞了什麼?殿下難不成忘了妾身自己就是一個來自異界的鬼。”

“孤沒和你說笑。”史瑤說鬼不出地府,神仙不下界,太子信。而她投胎沒喝孟婆湯這點讓太子覺得地府管得不嚴,偶爾跑出來一兩只鬼為非作歹也正常。

史瑤:“晚上涼,妾身怕著涼生病,也不敢一直在外面呆著啊。”

“用不用宣太醫?”太子問。

史瑤搖了搖頭,“不用。太醫來了再給妾身開點湯藥,就妾身的胃口,兩碗藥下去就飽了。吃不下去飯菜,晚上又睡不著,身體只會越來越虛。”

“真不用?”史瑤晚上睡得有多香,太子比誰都清楚,把她抬出去扔井裡,她都不見得會醒,這樣的人居然做噩夢,還睡不著,簡直不可思議,“別硬撐著。”

史瑤:“殿下,妾身家鄉有句話,藥補不如食補。這麼說吧,殿下如果覺得鼻子不大舒服,像是要生病,就先喝兩碗薑湯,別急著喝藥。藥湯雖治病,但傷脾胃,小病能不喝藥儘量不要喝。”

“你家鄉的醫者真這麼說?”藥補不如食補,太子還是第一次聽說。

史瑤微微點頭,說,“妾身家鄉的醫者很厲害,開膛破肚對他們來說就像吃飯一樣簡單。”

太子面帶微笑看著她,繼續吹,使勁吹!

史瑤不說了,“殿下,妾身還想再睡會兒。”

“別睡了。”太子道,“白天睡了,晚上不做噩夢也睡不著。”

史瑤想一下,說,“那妾身起來。”話音一落,太子就站起來。史瑤掀開被褥跟著起身,太子就往外走,史瑤見狀,不由自主地說,“殿下,妾身沒胡說,妾身家鄉的醫者真有那麼厲害。”

太子腳步一頓,眉頭緊鎖,低聲呵斥,“你想所有人都聽見是不是?”

史瑤心中一慌,下意識往四周看,一見屋裡只有他倆,松了一口氣,忙小聲說,“妾身忘了。”

“什麼都能忘,就是吃飯不能忘,對吧?”太子瞪她一眼,就往外走,“孤去未央宮,如果晌午不回來,孤會令莘墨回來告知你一聲。”

史瑤嘴上說,“妾身知道了。”心想,不回來更好。

用過早飯,史瑤命奶姆把三個孩子抱過來,隨後就躺在三個孩子身邊睡覺,一覺睡到晌午。醒來就聽藍棋說,太子晌午不回來了。

太子不回來,史瑤一個人吃飯,也吃不多,乾脆教廚子燉菜,隨後又在燉菜上放幾張薄薄的死麵餅,晌午就吃死麵餅和燉菜,喝野雞湯。

晚上太子回來,倆人吃點清淡的。太子走後,史瑤繼續坐在榻上看《谷粱》,看到半夜才睡覺。

翌日早上,太子用了早飯,史瑤又在睡懶覺,太子問她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史瑤點頭稱是,太子說,“今晚再做噩夢,明日必須宣太醫來給你診脈。”

“妾身聽殿下的。”史瑤等太子走後,繼續補眠。晌午太子沒回來,史瑤就教廚子做羊肉餃子。晚上太子回來,倆人吃的是羊肉餃子。

太子原本以為是麵疙瘩,一口下去,白菜的脆,羊肉的鮮,面片的香,讓太子口不能言,連吃三個才問,“這是什麼東西?”

“餃子。”史瑤道,“妾身家鄉的一種食物。”

太子自然知道是她家鄉的,道,“以前為何聽都沒聽你說過?”

“以前妾身不被允許出去啊。”史瑤提醒他。

太子想到了,道,“孤忘了,錯怪你了。這東西倒是比你做的那些菜好吃。待會兒叫聞筆把做法寫下來,寫兩,不對,寫三份。父皇一份,母後一份,再給舅父一份。”

“已經寫好了。”史瑤心想,你還真孝順,時刻不忘你的父母、舅父,“殿下,看在餃子的份上,明日可不可以不宣太醫?”

太子手一頓,盯著她,嘲諷道,“孤方才還納悶你會做餃子這種東西,早兩日為何不做,還問孤想吃什麼。合著是為了留到今日?!”

“依殿下這麼說,妾身早兩日就知道自己這兩天夜裡會做噩夢?”史瑤反問,“妾身何時變得如此厲害?”

太子噎的險些嗆著,指著她道,“牙尖嘴利!”

“不是傻嗎?”史瑤問。

太子楞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傻子也可以有一張利嘴。”

史瑤頓時無言以對,夾一個餃子塞嘴裡,盯著太子使勁嚼口中的餃子,嚼的牙齒咯吱響,彷彿和嘴裡的餃子有奪子之恨似的。

太子好生無語,又擔心她真病了,“孤答應你不讓太醫抓藥,可以讓太醫看看麼?”

“不喝藥?”史瑤怕沒聽清,重複道。

太子點頭。

“那,那可以看一下。”史瑤說著突然想到,“殿下今晚還回長信宮嗎?”

太子眼皮一跳,問,“要孤在這裡陪你?”

“不不不,不用了。”史瑤忙說,“妾身是擔心晚上做噩夢時會踢到殿下。”

太子也沒打算留宿長秋殿,可是史瑤的態度讓太子覺得她恨不得自己滾的遠遠的,心中有些不快,“孤也擔心你夜裡發瘋踢到孤。”說完繼續吃餃子。

史瑤松了一口氣。

翌日早上,太子正在用飯時太醫到了。

失眠多夢這個症狀,太醫還真查不出原因,觀史瑤臉色,診其脈,太醫斷定史瑤晚上沒睡好,隨即就要給史瑤開幾副藥。

史瑤伸手扯一下太子身上的直裾,瞪著太子,你敢讓我喝藥,我從此以後都不給你做好吃的。

太子回瞪她一眼,就令太醫先回去,開藥的事過幾日再說。失眠多夢畢竟不是病,太醫也沒多想,以為太子有他自己的考量。

太子確實有自己的考量,晚上歇在長秋殿。

晚上歇息時,史瑤看著第二次躺在她榻上的人,頓時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覺。一邊勸太子回去,一邊擱心裡嘀咕,衛長啊,衛長,我為了幫你犧牲老大了,你以後可得好好謝謝我。

太子打定主意,今晚陪史瑤,根本不接她的話,“時候不早了,歇吧。”

“殿下真不怕妾身做噩夢的時候踢到你?”史瑤不死心問。

太子:“你踢孤一下,孤踢你兩下。”

史瑤噎住,“……殿下真夠小氣的,跟妾身一個小女子斤斤計較。”

“孤為何不能計較?”太子反問,“只因你是女人?”

史瑤不假思索道,“妾身還是殿下的妻。”

“妻?”太子枕著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為夫想給三個孩子添個妹妹,王妃意下如何?”

史瑤張嘴想問,添什麼妹妹?話到喉嚨眼裡,猛地憋回去,幹乾巴巴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趕緊睡吧。”不待太子開口就拉開被褥把自己裹成蠶蛹。

太子白了她一眼,扭頭躺好。這一次,太子很快就睡著了。

史瑤白天睡多了,怎麼也睡不著,怕把太子驚醒也不敢翻身,直挺挺躺著,直到子時方睡著。

翌日,太子睜開眼,正想抬手揉揉眼角,感覺胳膊碰到一個東西,扭頭一看,裹著被子的史瑤側身對著她,一條腿還搭在自己腿上,太子抬腿就想踢開她,一看到她眼底的陰影,嘆了一口氣,推醒她,“昨晚做噩夢了嗎?”

史瑤想說,做了。繼而一想,再做夢就得喝藥了,偏偏中藥苦的要命,“剛睡著的時候做個噩夢,後來就沒了。”

“只做一個?”太子忙問。

史瑤假裝認真回想,“只做一個噩夢。”說完注意到她和太子離的很近,被褥都和太子的被褥搭在一起了,“殿下趁妾身夜裡睡著——”

“閉嘴!”太子不想也知道她要說什麼,“你少想些亂七八糟的,就不會做噩夢了。”

史瑤閉上嘴巴,隨即又不敢相信的問,“妾身自己睡過來的?”

“你說呢?”太子反問。

史瑤說不出來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依然按照打算好的說,“難怪妾身做噩夢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後來就不怕了。”

“這麼說來,你沒再做噩夢是因為孤睡在這裡?”太子沒容她開口,又說,“你想孤陪你就直說,至於說自己總做噩夢?你也不小了,是三個孩子的母親,能不能穩重點?!”

史瑤抬腿朝他身上一腳,踢出去猛地想到面前的人是太子,是大漢儲君,臉色驟變,忙不迭道,“妾身的腳抽筋了。”

太長揚起巴掌。史瑤下意識閉上眼。太子冷哼一聲,朝她身上拍一巴掌,“今晚你自己睡!”

史瑤暗松一口氣,心說,你以為我想把功勞推到你身上?離你阿姊成婚之日還有半個月,我還得再裝半個月,不把功勞推你身上,我至少得喝十天中藥。

十天中藥下來,史瑤覺得自己的胃得變成藥罐。想到這一點又忍不住擱心裡嘀咕,衛長啊,衛長,你以後可得好好對我。

“還想繼續睡?”阮書帶著幾個小宮女端著水盆進來,太子洗漱後出來一看史瑤還擱榻上坐著,“孤聽說你這兩人白天都在睡覺,今天不準睡了。”

史瑤起身,嘆了一口氣,“堂堂大漢太子妃連覺都不能睡,妾身這個太子妃當的也未免太過窩囊了。”

“那你就繼續窩囊。”太子不假辭色說道。

史瑤撇撇嘴,言不由衷道,“今天不睡了。”心想,你待會兒就出去了,我睡到晌午再起來,你也不知道。然而,還沒容倆人吃好早飯,椒房殿來人了。

昨兒晌午,皇后收到太子命人送去的餃子的做法,吃著餃子,皇后想到好幾天沒見到三個孫兒了。於是命人過來提醒史瑤,今日帶三個孩子去椒房殿。

史瑤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得早,腦袋疼的只想躺在榻上,哪都不想去。於是,史瑤就趁著奶姆不注意,偷偷跟幾個孩子說,到了椒房殿裝睡。

三個小孩知道史瑤跟皇后不熟,誤認為她不想應付皇后,看在她費盡千辛萬苦把他們生出來的份上,三個小孩很聽話,在椒房殿的半個多時辰,仨小孩從頭睡到尾。

皇后是知道這麼大的小孩喜歡睡覺,也沒懷疑,只是有點可惜今日時機不對。和史瑤嘮一會兒,就放史瑤母子四人回去了。

晌午太子沒回來,史瑤估摸著他又得天黑才回來,用了晌午飯就帶三個孩子睡覺,一直睡到太陽落山,杜琴進來請示晚上吃什麼。

鐵鍋沒了,史瑤想吃的東西甕、鼎之類的炊具做的不好吃,琢磨還一會兒,就教廚子做東北大亂燉。

晚上太子回來看到他和史瑤面前各放一碗米飯,兩碗米飯中間有兩盆菜,一盆湯,湯是雞蛋湯,菜是青菜和一盆亂七八糟宛如豬食的東西,不禁皺眉,“你就給孤吃這些?”

“殿下先嚐嚐味道如何。”史瑤拿起箸,雙手奉上,“再說了,咱們兩個人,這些就夠了。做多了也吃不完。”不待他開口,又說,“妾身聽母后說,皇祖母在時還自己紡布,咱們如今天天食大魚大肉,穿絲綢絹帛,都是祖輩們節省下來的,咱們應當珍之惜之。”

太子並不是嫌菜少,而是嫌菜不好,“我就說一句,你這麼一堆話等著我,史瑤,我發現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啊。”

“因為妾身知道殿下大度,哪怕妾身出口成髒,殿下也只是瞪一眼妾身。”史瑤笑嘻嘻道,“殿下,吃菜,吃菜。”

太子指著碗裡的菜,皺眉道,“這道菜是你家鄉的,還是你自己想的?”

“妾身家鄉的。”史瑤道。

太子:“你家鄉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樣整天就想著吃什麼?”

“當然不是。”史瑤道,“妾身家鄉有學堂教人做菜,還會把食單寫成書,妾身想自己做吃的,去書店買一本做菜的書就行了。今天這道菜是按照書上的做法做的。”

太子夾菜的手一頓,“書?”

“妾身跟殿下說的紙啊。”史瑤說著,突然想到,“殿下,咱們這邊有空的宮殿嗎?妾身想在院裡做紙。”

太子:“殿後就有一片空地。過幾日就做?”

“對,正好三個孩子小,妾身也沒事。”史瑤一邊夾菜拌米飯一邊說,“年後他們會爬會走了,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麼老實,吃了睡睡了吃。

“紙那個東西長則一兩年,短也得好幾個月。做紙還需要很多東西,這些東西殿下這邊沒有,都得找匠人做。哪怕從明天開始,也得到三個孩子會走路了才能做好。”

太子對史瑤說的紙很感興趣,但他還記得史瑤身體不舒服,“等你不做噩夢了再說吧。”

史瑤猛地抬起頭,一看太子已經低下頭吃菜,並未等著她致謝,拿著箸的手緊了緊,給太子夾一塊雞腿肉,道,“妾身聽殿下的。”

太子看到碗裡的肉,扯了扯嘴角,嗯一聲就夾起雞腿肉。肉塊入口,輕輕一咬,骨肉分離,骨肉又香又嫩,比晌午在未央宮吃到的燉羊排還要香,不禁說,“明日事少,孤晌午會回來用飯。”

“那晌午吃蒸菜?”史瑤問。

太子:“你覺得什麼好吃就叫廚子做什麼。”喝口湯,就問,“要不要孤今晚歇在這邊?”

“上次殿下也看到了,妾身做噩夢的時候很不老實。”史瑤想到太子很關心她,又想到她瞞太子的事,很不好意思,“妾身真怕把殿下踢下去。”

太子:“休沐日前一晚孤再歇在長秋殿吧。”

“謝謝殿下。”史瑤誠心道謝。

史瑤前世上初中時,每逢下雨下雪看到別的學生都有家長來接,只有她和家裡沒車的學生乘公交車回家,史瑤還覺得讓父母接的人嬌貴。長大後史瑤才明白並不是她同學、校友嬌氣,是人家父母疼孩子。

後來開始找對象,在社會上打拼多年的史瑤知道想找個愛她的且她愛的人,比她一年掙百萬還難,所以史瑤就想找個愛她的人。

計劃的很好,母胎單身二十八年的史瑤其實根本不知道什麼樣才叫愛。看到太子的舉動,史瑤瞬間明白,愛其實就是對她好。哪怕太子這輩子都不知道什麼是愛,只要知道為她著想,其實就是愛了。

太子正想誇碗裡的豇豆好吃,抬頭一看史瑤在傻笑,“不吃飯笑什麼呢?”

“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史瑤笑看著太子,“想不想知道?想知道我也不告訴你。”

太子皺著鼻子,一臉嫌棄,“幼稚。”

“隨殿下怎麼說,反正妾身就不告訴殿下。”史瑤哼一聲,夾一個雞翅膀放太子碗裡,“這個比雞腿好吃。”

太子看到沾著史瑤口水的雞翅,眉頭緊鎖,“孤有手,不用你夾。”

“好心沒好報。”史瑤瞬間決定收回她心裡話,“信不信我把所有肉吃光?”

太子睨了她一眼,“現在又不怕胖了?”

史瑤噎住了。

太子嗤笑一聲,道,“快點吃。吃好了把你說的油菜和芝麻畫給我,我令黨帛去城外田裡看看。”

“百姓開始收小麥了?”史瑤忙問。

太子眉心猛跳,問:“你以前沒下過田?”

“沒有。”史瑤道,“妾身只知道秋天是收穫的季節。”

太子:“五月份收麥,秋天收豆類。”

“豆類?”史瑤眼中一亮,急急道,“殿下吃過豆腐嗎?豆子做的,白白嫩嫩的,就跟咱家三個孩子的小臉似的。”

太子樂了,“大郎聽到你這麼說,又得吐你一臉口水。”頓了頓,道,“孤聽說過,以前在父皇那裡吃過,淮南王劉安弄出來的,但那東西什麼味都沒有,不好吃。”

“妾身會做,但要磨盤。”史瑤道。

太子,“宮裡就有,磨面用的。”

“也有豆子?”史瑤問。

太子想一下,“孤不是很清楚。孤明日令聞筆去找詹事,你想要什麼,就叫詹事去給你尋。”

“什麼都可以?”史瑤問。

太子:“有的可以,沒有的東西,你殺了他也沒用。”

“這一點妾身自然知道。”史瑤忍不住說,“要是真能找到豆子,咱們後天早上就喝鹹豆漿,甜豆腐腦。要是有鐵鍋,做幾張雞蛋餅,一碗豆腐腦,兩張雞蛋餅,清清爽爽,一天都有精神。”

史瑤口中經常蹦出一些太子聽不懂的詞,結合上下語,聽不懂也知道什麼意思,“你當豆子是靈丹妙藥啊。”

“人間可沒什麼靈丹妙藥。”史瑤說著一頓,“殿下,豆子也可以榨油。”

太子猛地看向她,“豆子榨油?”

“對。”史瑤道,“妾身剛剛想到,不過妾身不知道該怎麼榨油。”

太子:“左右不過是煮熟蒸熟,然後想法子把裡面的油壓出來。”

“妾身也不知道。”史瑤道,“不過妾身知道一點,芝麻油是磨出來的,妾身聽別人說過,好像一頭牛,拉著什麼東西磨,然後人用手搖晃芝麻醬,那個芝麻醬裡的油就出來了。”

太子:“待會兒把你知道的都寫下來,別以後忘了。孤出去的時候會留意一下。”

“殿下真能出去?”史瑤忙問。

太子不解,“孤是太子,想出去隨時都可以出去啊。等等,你來一個多月了,連這一點都不知道?不對,不會認為孤整天呆在宮裡吧?”

“難,難道不是嗎?”史瑤弱弱地問,“想出去還得偷偷出去?”

太子白她一眼,端起碗,扒拉完米飯,放下碗箸,令內侍進來伺候。

史瑤撇撇嘴,換你到了兩千年後,你也不會比我好到哪裡去。

翌日早上,不出意外,太子吃好早飯了,史瑤還沒醒。太子覺得她整晚做噩夢,又不願意喝藥,久而久之必然會生病。晚上又繼續歇在長秋殿。

太子在身邊,史瑤不敢坐起來,躺在榻上,即便提醒自己不能睡,經常還沒到子時就睡著了。哪怕卯時天矇矇亮就起來,史瑤也睡飽了。史瑤一看這樣不行,九月二十日,晚上,天氣突然轉涼,史瑤等太子睡著就把被褥掀開,凍得瑟瑟發抖也不蓋,不出意外,第二天晚上病得咳嗽不斷。

太醫稟告太子,太子妃著涼了。太子奇怪了,史瑤這幾日天天去後面院裡弄她的竹子,都沒出過長秋殿,怎麼會著涼?

太醫走後,太子問出疑惑。史瑤說她昨晚又做噩夢了,有一個青面獠牙的東西追她,她使勁跑,使勁跑,跑不動,眼看著要被青面獠牙的東西抓到,就嚇醒了。醒來一看被褥全都在太子身上。

“難怪孤昨晚熱一身汗。”太子不疑有他,“你不是好幾日都不做噩夢了?”

史瑤癟癟嘴,一臉委屈,“做不做也不是妾身說的算啊。”

“行了,當孤沒問。”太子道,“待會兒叫藍棋把你的被褥綁身上。”

史瑤睜大眼:“綁,綁起來?”

“你和孤睡一塊也行,孤摟著你。”太子道,“孤乃儲君,下一任人主,那青面獠牙的東西不敢來找孤。”

史瑤的臉刷一下紅了,頗為不在自,“殿下就不怕被妾身傳染啊?”

“孤身體比你好。”太子說著就去洗漱,隨後就在史瑤旁邊睡下。

翌日清晨,史瑤昏昏沉沉坐起來,看到太子一個勁揉鼻子,正想問他怎麼了。忽然心中一動,福至心靈,“殿下病了?”

太子瞪她一眼,就往外走。

史瑤慌忙撐著榻站起來,就問站在屏風旁邊的阮書,“殿下是不是病了?”

“是的。殿下已命莘墨宣太醫,太醫快來了。”阮書道。

史瑤一聽她這麼說,慌忙去洗漱。穿戴好出去,看到太醫已經走了。到正殿,太子手邊有一卷竹簡,史瑤拿起來一看,太醫開的藥方。

史瑤正想向太子道歉,是她害太子病了,突然想到一件事,“殿下,鐵鍋好了嗎?”

“你都這樣了,還想著吃?”聽到沙啞的聲音,太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史瑤,“你昨天不是說喉嚨痛的喝口水都費勁?”

史瑤知道太子關心他,也不跟他計較,“妾身這兩日身子不舒服,險些忘了早幾日去給母后請安,跟母后說過鐵鍋快好了,剛才看到藥方,想到煎藥才想起鐵鍋。”

“孤——咳咳……孤叫莘墨去看看。”太子揉揉額角,“你這兩日不是在喝薑湯麼,去叫廚子給孤煮一碗,明日孤的病還不見起色,孤再喝藥。”

史瑤心中一喜,看來她那句“藥補不如食補”,太子聽進去了。煮了薑湯,晌午太子回來後,史瑤就命廚子用搗出來的薑汁煮麵條。太子吃的滿頭大汗,身體輕快多了。

下午,莘墨又出去一趟,帶來三口鐵鍋。太子身子不舒服,就命莘墨把鐵鍋送去椒房殿和大將軍府。史瑤說,椒房殿的鍋她送過去,大將軍的鍋太子送過去。不容太子開口就令宦者備車。

太子見狀,認命的跟出去。

翌日,大將軍和皇后都吃到炒菜了,太子妃和太子也都病了,太子妃的病還是噩夢所致,在椒房殿流傳開。蓋因史瑤跟皇后說她晚上著涼是做噩夢把被褥踢掉的時候,沒避著椒房殿裡的大大小小的宮女和宦官。

皇后沒下禁口令,就傳的椒房殿內人人皆知。翌日,皇后也病了。皇后病了是大事,椒房殿的女官就向皇帝劉徹稟告。

劉徹過來就問皇后怎麼病了。皇后說可能是昨日和太子妃說話時,被她傳染了。

這些日子吃著兒子和兒媳婦送來的美味,劉徹沒怪史瑤,還問皇后太子妃怎麼病了。皇后說太子妃昨日來給她送鐵鍋的時候,說她這些日子總做噩夢。太子睡在她身邊一晚上做一兩個,太子如果歇在長信宮,她一晚上得做五六個,天矇矇亮才能睡著。

劉徹信鬼神,皇后說完,劉徹就想到是不是邪祟作祟。回到宣室,劉徹就命人宣太子。

一個多時辰,快晌午了,太子才回來,進門就屏退左右。

史瑤忙問:“出什麼事了?”

太子小聲說,“父皇說你病得蹊蹺,極有可能是邪祟作祟,要挑幾個術士和巫師來施法,你老實告訴孤,巫師和術士一起施法的時候會不會看到你的魂?”

作者有話要說:  三章合一~~~謝謝大家的支援,前五十位留言(五字以上)的小天使有紅包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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