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疏看自家大哥這麼吃驚的模樣, 也沒笑話他，只說道：“大哥, 你忘記了, 我還有三座山頭呢，不讓人幫忙種地的話，那山頭我要來豈不是浪費。”
嚴大川咋舌道：“三座山難道全部都要種山楂樹？”
“就一座山種山楂，其他自然還是種糧食。”靈疏搖頭說。
“可是山上沒法種……”嚴大川就沒見過有人在山上種糧食的，但又看靈疏說的這麼肯定, 轉念一想，小弟腦子這麼靈活，都能種出“綠如意”來, 說不定就有法子在山上種地呢！
果然便聽靈疏說：“當然是能種的，今兒就要開始去整地了，我先去有財大伯那安排蓋房子的事兒, 家裡豆芽的活兒怕是沒空管了, 大哥你還是多擔待著點。”
“你去吧，家裡的事兒你放心，”嚴大川應了，又叮囑道, “自己小心著點。”
靈疏到了村長嚴有財家，正好遇到丁俊風也來了，靈疏忙朝他作揖，笑著說：“我正要找有財大伯商量選地址的事兒呢，丁大人這是來做什麼的？”
“也是為這事, 把這蓋房子的地址選好了，我也了卻一樁心事，”丁俊風道，“便能安心回縣衙去了。”
倆人剛說了幾句話，嚴有財抹著嘴巴小跑著出來了，連連道：“哎呀，都是我不好，今兒早飯吃晚了，讓大人等了這麼久，對不住對不住，還請大人您別見怪。”
“是我們來的早，”丁俊風只微微點頭，“走吧。”
靈疏覺得丁俊風身為一縣長官，真的是一點兒架子都沒有，以前不認識他不瞭解他為人怎麼樣，單就他親自為了這些災民們跑這一趟，就非常不容易了，人還這麼年輕，如果將來不被政治.鬥爭拖累，他一定會是一個好官的。
他們三個人，再加上一群在鄉親們家裡住了一晚上，一早就出來的災民，一行浩浩蕩蕩地在田邊、山腳下尋找合適的地方。
蓋的新房子畢竟是關係到自己以後的生活，這會兒災民中除了身體不方便的，年紀小的跟不上路的，幾乎所有的人都來了。
轉了一大圈，大夥兒七嘴八舌地議論半天，最後決定選在靠近那個天然湖的一塊高地上。
“這兒就挺好的，”丁俊風背著手站在一個小土包上，朝遠處望了望，“有山有湖，依山傍水，雖不是世外桃源，也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靈弟，這湖如今是你的，不給它取個名字麼？”
三座山頭的和湖的地契，回來時已經辦下來了，靈疏如今是實打實的小地主。
靈疏道：“這湖挺大的，形狀也不太規則，水質倒是很清澈，我這種俗人也想不出什麼好聽的名字，不然就叫鏡月湖好了。”
“不錯，”丁俊風頷首，說，“明淨如鏡可映月。”
“哎，這麼被你一解釋，我都覺得這湖變得有詩意了，”靈疏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想這名字的時候真沒想這麼多。”
“山上有活水嗎？”丁俊風問。
嚴有財回答道：“有哩，大人您看，那邊有條小溪呢！除了這條，另外別處還有兩條。”
村子旁邊這條小溪也不算小了，是那邊最大的山上流下來的，最後流進了鏡月湖裡，平時村民們就在小溪裡提水回家燒飯。
一旁一個中年漢子過來，朝幾人作揖道：“丁大人、有財叔，東家，那咱們現在就開始整地了？”
這些人今後都是要給靈疏種地的，也就算是靈疏僱傭的農戶了，自然是叫靈疏東家。
這漢子名叫趙百安，為人熱忱，很有責任感，從常安府到嚴家村的這一路上，災民們有什麼事兒趙百安都願意幫他們解決，不能解決的，也替他們轉告給靈疏，請靈疏幫忙。
長時間下來，災民們便對趙百安信任有加，若不是要並在嚴家村，另立一個新村的話，這趙百安肯定就是村長的人選了。
丁俊風道：“可以動工了。”
動土依然還是要祭神，嚴家村原住民們抬過來了香案，丁俊風領著這一百多口人祭拜山神、土地神，上完香，這才能夠動土。
這回要蓋的房子不是小數目，是個大工程，他們這些只會種地的莊稼漢子們出把力氣倒行，但是這房子的結構什麼的，還是得懂行的師傅來，好在嚴家村裡就有會蓋房子的，就是上次那個給靈疏家裡起過後院幾間屋子的陳豐收。
今兒陳豐收也帶著一群小徒弟跟著來了，選地址的事情上，他給了不少建議。
靈疏帶了張之前整理好的圖紙，也不嫌髒，直接就蹲在地上跟陳豐收比劃起來。
“所有的房子都蓋一進院子，做成一個‘井’字形，中間的路要寬一點，中間做個小場子隔開，這裡是個十字路口，六十戶人家每邊十五戶，路也全都用石板鋪。”
“路面也全鋪石板？這可要花不少錢啊！”陳豐收這麼些年給人蓋房子也去過不少村子，見過靈疏說的這種格局。
不過他也覺得這樣挺好的，不像他們嚴家村，當初就沒規劃過，都是這邊幾家那邊幾戶，前面幾家後面幾家，有的還在房前屋後自己整了地種菜，亂七八糟的不好看。
這種“井”字格局的，就要好很多，如果以後再有人想蓋新房子，直接就繼續這麼順著下去，種的地也不和房子在一塊兒，那地卻又離院子很近，橫豎走幾步路就到了，但是用石板鋪了路，泥土不往屋裡帶，院子裡就乾淨多了。
靈疏道：“路面要花的銀子算我的，不要大家還，陳師傅你儘管做就是了，材料那方面的你熟，你大致上給我預估個數目，我先預支點銀子給你，咱們籤個字契，質量得保證好，你到時候把賬目給我看看，別的我就都不管了。”
這就相當於是把蓋房子的工程包給陳豐收了，靈疏想當甩手掌櫃，反正他不懂這方面的事兒，頂多就是每天過來盯著點兒進度，不過這個應該也輪不到他操心，這些災民們等著住呢，幹起活兒來肯定賣力。
陳豐收一聽靈疏這話，臉上頓時笑開了花，他們給人幹活兒的，就怕有些主家覺得出了錢就自以為是，明明不懂還總是指手畫腳，一會兒要求這個臺階改高一點，一會兒又說那個牆挪動一下，臺階倒是好改，牆是那麼好挪的嗎？！
靈疏把事情全託付給他，自己不管，他也輕鬆，靈疏也輕鬆，不用改來改去，蓋的速度也就快。
“那太好不過了，”陳豐收笑道，“立個字契是應該的！你放一百個心，我保證不多花你半分銀子，房子也蓋的結結實實的！不說能住一百年，起碼五十年是可以的！我也不能砸自己的招牌不是？”
“我自然是放心的，”靈疏道，“那便這麼說好了，改天我寫了字契拿給你籤。下午就去窯上拉磚吧。”
那邊陳豐收的學徒們已經安排著災民們開始在挖地了，先要把地基給打出來。
丁俊風和靈疏跟著大致看了一番，見沒自己什麼事兒了，留下村長嚴有財在這裡看著，又叫了幾個婦人跟他一塊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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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大嫂到我家裡去幫忙給大家做飯吧，”靈疏說，“這段時間大家的飯我來管，一會兒做好了，還請大嫂們把飯送過來。”
人群裡就出來了四五個婦人，神情帶著點兒惶恐，不敢跟靈疏和丁俊風離得太近，只敢遠遠地綴在後頭。
丁俊風這回沒去靈疏家，只給了五十兩的銀票，帶著自己的師爺和幾個官差，在村口跟靈疏分別，同來送他的還有程逸。
“這趟出門原本也沒想著會花很多錢，我身上就帶了這麼些銀子，剩餘的錢靈小弟就多墊著些，為兄感激不盡。”丁俊風朝靈疏拱手道。
“不用謝啦，”靈疏擺擺手，“本來就是我要他們來替我種地的，我出銀子是應該的，再說以後也是要還的，你的俸祿又不多，一次拿出這些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丁俊風笑了笑，“如此，那咱們就後會有期了，程兄，預祝你明年高中！”
“承你吉言。”程逸也笑道。
丁俊風走了，程逸回村塾，靈疏回自己家，剛跟衛修涯膩了一會兒，就聽外面吵吵鬧鬧的，彷彿是來了很多人。
“一定是衛九大哥把那幾家農戶帶來了！”靈疏興沖沖站起來，就要往外跑。
衛修涯拉著他親了一下，這才放人，說：“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靈疏便推著衛修涯的輪椅到了院外，一看門口站滿了人，頓時就傻眼了。
他忘記了，這麼多的人，他們家住不下！
二十五戶！最少一戶也有三個人！
他們這些人和前面蓋房子的災民又不同，這是有賣身契的奴僕，還是沈子越送的，就算他想把賣身契毀了還這些人自由身，衛修涯首先就不會同意。
而且靈疏還指望著那五戶會種果樹的幫他種山楂樹，那些種地的能手去倒騰梯田，就算是要放人，估計也得等到兩三年之後了。
所以這二十戶農戶，算是靈疏的僕人，自然不可能讓他們單獨蓋新房子，像災民們那樣獨立住在村子裡，僕人通常都是住主人家提供的房子，要麼就是住在農莊上。
靈疏家的一進院子，哪裡能住得下這麼多人！
總不能每天用馬車拉著來山上幹了活，晚上再坐車回去定春鎮的衛府吧？
這群農戶裡有個老頭兒，因為是所有人裡年紀最大的，就被推舉出來跟靈疏說話。
“東家，”老漢朝靈疏拜了拜，“請問您家的果樹林子在哪裡？要種的地在哪裡？能派個人帶咱們去嗎？”
靈疏知道這位老人家，因為他是這五戶會種果樹的人家裡，經驗最豐富的，沈子越給人的時候還特意提了提，這老漢叫郭漢陽，老伴兒已經過世了，帶著兩個兒子，四個孫子，一大家子人全都來了。
這會兒嚴家的人也全出來了，靈疏的爹孃哥嫂帶著婉兒小丫頭，滿臉好奇地打量著這些農戶們。
靈疏沒回答這個郭老漢，轉身一把抓住衛修涯的袖子，大聲說：“我要蓋房子！”
衛修涯好笑道：“那就蓋。”
靈疏瞪大雙眼，兩手比劃了一個圈：“超——大的那種！”
“蓋！”衛修涯道，“你想蓋多大，就蓋多大。”
“我沒錢！”靈疏理直氣壯道。
衛修涯說：“我幫你出。”
“你太好了！”靈疏歡呼一聲，耶！
他好想啃衛修涯一口哦，不過人太多了，還是算了。
一大群人就這麼看著靈疏和衛修涯，臉上全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靈疏得到衛修涯的保證，這才轉過身來對郭老漢說：“果樹和地都在山上，小孩子先留在家裡，再留幾個婦人在家做飯，能出力氣的，帶上工具都跟我上山！”
什麼鋤頭鐵鍬，斧子鋸子，全都是縣城裡就買好了的，昨天靈疏回來時沒帶，今天農戶們來的時候才一塊兒帶著的。
知道靈疏是要去弄那個什麼“梯田”，衛修涯自然也跟著一起去看了。
靈疏已經很久沒有上過山，他是在這山裡頭被嚴大川撿回家的，在嚴家醒過來養好身體後，頭一回跟著上山砍柴，就發現了山楂果子和也葡萄，後面又來了一次，特意摘了山楂回去做山楂醬，再以後，就再沒來過了，山楂都是讓村裡的人摘的。
這幾座山上，山楂樹東一棵西一棵，粗的有碗口粗細，細的長得像玉米杆兒，自然也不可能結果子，所以這滿山上的山楂樹，數目是不少，結的果子卻不多。
“果樹怎麼種我不懂，”靈疏朝郭老漢說，“左邊這座山打算種山楂樹，右邊這兩座上頭的樹，您看著粗的那些，能留下的，就移過去，所有太小的樹都不要了，餘下的事兒就都交給你了，你要人手幹活就只管開口。”
種田的那二十戶裡都是青壯，會種果樹的這幾戶，戶主年紀都偏大，畢竟有些事兒，的確是年紀大的人才更有經驗，他們這幾家加起來也才十個出頭的壯勞力，要整好這三座大山的山楂樹，負擔非常重。
“都是應當的，都是應當的。”郭漢陽連連道，“馬上開春了，正是移栽的好時候，可以先把這些好樹護住，至於小的那些，您讓人犁地的時候挖出來就成。”
靈疏點點頭，讓他們去幹活去了，轉而又看剩下將近四十個人，這些人裡男人身板兒都很結實，還有上十個婦人，也是人高馬大的。
“按照這個辦法開墾田埂，田埂是最重要的，一定要結實，從山腳下往上開始，先弄出第一層來。”靈疏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紙上畫著梯田的圖，雖然只是簡單的線條畫出來的，但是一層層往上，看著也非常好看。
這兩座山的坡度稍微平緩一些，山頂上還有水源，有一道細小的水流衝下來，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到山腳下形成溪流。
這樣的地勢，是靈疏當初就看好了的，太陡的山，山上石頭太多樹木盤根錯節的，當然也是不適合弄成梯田的。
因為沒有測量工具，靈疏便用最原始的辦法，拿了兩根竹竿來，在竹竿上結長長的繩子，沿著山坡讓人拉直，這是用長直線測水平線的土辦法，必須要保證挖出來的梯田是平的，而不是傾斜的。
測量好之後就是挖土了，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第一層挖好了，接著再把田埂拍錘結實，一定要牢固，讓田能夠保水，不會潰決。
這活兒很是繁瑣，靈疏在一邊看著大家幹活，一邊跟衛修涯說著話。
“以後上面還得修個蓄水池，蓄一部分水吧，修得大一點，萬一遇到乾旱的年頭，也不用從山下挑水上山去。”靈疏說。
“這種地的法子倒不錯，這麼一來山地的利用率高了很多，”衛修涯點頭讚道，“修蓄水池的想法也是好的。”
“你看那邊，”靈疏指指左側種山楂樹的那座山，“我要在山腰上建個山莊！”
衛修涯詫異地挑了挑了眉。
靈疏瞪著他，又說：“你剛才答應過我的，錢你出哦！不準反悔！”
衛修涯哭笑不得，他之前以為靈疏不過是要蓋個大院子，能安排下這二十幾戶人家住進去，哪知道這小東西心這麼大。
靈疏這麼聰明能幹，衛修涯相信，靈疏憑藉自己的能力，也一定會賺到建山莊的銀子，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他沒有什麼可以給靈疏的，既不能明媒正娶，更不能給他一個該得的名分，除了這些，只要是靈疏想要的，只要他給得起的，他全都願意給靈疏。
他甚至連命都可以給靈疏，何況只是多花些銀子的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萌萌們的營養液哦~啵唧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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