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在想什麼，您想的是我的以後，我未來的事業，您想一次性幫我安排好我往後的人生。可世上哪有一眼望到頭的人生？明天太陽能照常升起，都是一種幸福，畢竟有太多人連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都不知道，比如……皓捷。”
韓沉原本不想提，但話趕話，到這兒了，他非說不可。
韓鴻德心頭被刺了一下。
生疼。
韓沉說的，也是他想的。
韓皓捷，多好的孩子，韓鴻德都想，如果自己能再活一二十年，看著韓皓捷長大、成才，看著韓家最新一代延續韓家的輝煌，那該多好。
然而命運弄人。
掌握最多的社會資源、人脈、金錢又能怎樣。
在生老病死面前，人人平等。
韓鴻德回神，又說：“那個周小姐，我不喜歡她。”
韓沉微微扯了扯唇角，“您可以不喜歡她，但周沫也沒必要讓除我以外的人喜歡。”
韓鴻德冷笑一聲，“你如此袒護那位周小姐，看來已經想好，不走你爸爸的老路。”
韓沉不解，為什麼韓鴻德會突然提到韓稹。
只聽韓鴻德說：“你爸爸對你媽媽，從來沒有袒護，也沒怎麼給她說過話，我時常覺得，是你媽媽性格太強硬，不討你爸爸喜歡，也不討我的喜歡。後來發現，他倆之間沒別的原因，就是單純對對方沒感情。我以為他們只要相處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就像你幾個伯伯一樣，現在不也過得挺好？可我想錯了，我沒想到，他們竟然用最偏激的方法對付我，跑去國外做試管，生下你……”
韓鴻德目光微抬，看向韓沉，“你媽媽有告訴你，你是怎麼來的？”
韓沉垂眸，“有，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韓鴻德：“雖然我確實被他們偏激的方法刺激到了，但我從來沒後悔自己逼他們結婚的決定。只要我想，你和那位周小姐，一樣不得而終。”
韓沉：“我知道，所以與其等您來收拾我，不如我主動一點，上門與您和談。談，什麼都能商量，不談，什麼都沒得商量，只會魚死網破，相信您也不希望這樣。”
“是啊，”韓鴻德無奈嘆道，隨後他又問：“你，因為父母的事——恨你爸爸嗎？或者，恨我嗎？”
韓沉：“那倒沒有。”
韓鴻德問：“哦？為什麼？”
韓沉：“我出生起沒吃過苦，所有人都關心我，愛護我，我沒必要恨誰。如果您也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些殘忍，您問問題的物件應該是我媽，不是我。和她相比，我過的太幸福了，只有她一個人在吃苦受累。”
韓鴻德悵然，“也是。”
他再次深深看向韓沉，“孩子，你確實和韓家格格不入，你太善良了。不過，也是因為你這份善良，你二哥和五哥才如此幫你。”
韓沉驚訝，“您都知道？”
韓鴻德笑了，“你們幾個小子，我看著長大的，脾氣秉性我都瞭解，這點手足情沒有，談什麼兄弟？”
韓沉：“所有事起因在我，您別為難他們。”
韓鴻德：“他們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我老胳膊老腿，上哪兒找他們去？”
韓沉當然聽出韓鴻德話音裡沒有之前的戾氣，多的幾分戲謔和調侃，也說明了，他並未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韓沉心頭也輕鬆不少。
然而韓鴻德如果能被韓沉幾句話就說的暈頭轉向，繳械投降，就不會是韓家最大的家長了。
韓鴻德拿出木盒中的麻核桃，試了試手感，感覺一般。
他將東西放回去，合上蓋子。
“下次送東西走心一點，”韓鴻德說：“拿回去吧。”
韓沉一時有點怔住，心中惴惴。
東西是韓沉讓梁辛韻臨時買的，她可能沒有仔細挑，但想來也不可能是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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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想找韓鴻德開個話題，而且韓鴻德現在年紀大了，早就對這些沒興趣了，誰想到，韓鴻德竟然還真的挑剔麻核桃的質量……
然而挑剔的背後怕是另有深意……
韓鴻德拒了他的東西，韓沉也能猜到韓鴻德對他結婚一事的態度。
那就是拒絕。
可等韓鴻德說句實在話，太煎熬，他等了這麼多天，還沒等到結果。
韓沉已經不想再等了。
韓鴻德瞧出韓沉著急的心思，他眉眼微抬，“這樣吧……我和你打個賭。”
韓沉立即緊張起來，“您說。”
韓鴻德指著東邊，說：“你現在去大門口看看，如果你那位周小姐在，你今晚就能走出家門，以後還能正常回來，如果那位周小姐不在……但凡你今後走出家門一步，以後別想再踏入家門。韓家從此沒有你這號人。”
韓沉愣住。
和上次鬧彆扭不同，上次雖然韓鴻德也說了讓韓沉以後別再回來的話，但當時是在氣頭上，後來韓鴻德還打電話讓他回家，想來說過也不作數。
然而這次，韓鴻德的情緒和語氣都十分平靜，顯然這個問題並不是他一時興起，而是早就有此打算——如果他不聽話，徹底將他逐出家門。
和他打賭，已經是他退讓的結果。
這場賭局，不僅是讓韓沉坐賭，也是韓鴻德自己在賭。
有時候，有些事無法做決定時，人們習慣用玄學的東西去決定走向，比如拋硬幣。
然而現在周沫變成了硬幣。
這場賭局也設計得十分巧妙。
成也周沫，敗也周沫。
韓沉心跳得厲害，他緊張道：“我媽之前給她打過電話，讓她別來了……她現在應該不在……”
韓鴻德輕笑一聲，“你不是說她等你等了這麼多天？既然頭幾天都等得，怎麼今天就等不得了？還是你說的那些她對你情深義重的話都是假的？你媽媽幾句話就能改變她等你的決定，那她那份堅定呢？”
這次輪到韓沉措手不及，無論如何，他也沒料到，事情的走向竟然變成這樣。
韓鴻德又是帶著嘲弄的冷笑，“如果她都堅定，那麼誰的話，誰的勸，她都不會聽進去。如果誰說那兩句話就能把她勸走，那她對你的感情，不就是笑話？韓沉，我給你機會了，我也把決定權交給了你那位周小姐，能不能把握住，要看你們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