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蘇芸結束了一整天的拍攝工作，準備乘坐保姆車回酒店。
然而她剛剛將一隻腳邁進車內，就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喊她。
“小蘇，小蘇等等！”
蘇芸對這個聲音非常熟悉，是導演餘子健，於是她將邁進車裡的那只腳收了回來，轉身看向身後的方向。
只見餘導快步的向這邊小跑過來，臉上還帶著幾分喜悅，就像有什麼好事將要發生似的。
“餘導，你找我？”蘇芸好奇的問道，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能令最近一直被劇情問題困擾的餘導開心的像個六十多歲的孩子。
餘子健在蘇芸的面前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我想到一個辦法，能幫徐總解決導演人選的問題。”
哦？
蘇芸有些意外，目光在餘導的臉上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難不成對方真要接下京視文化投拍的新電影？
“真的？”蘇芸微笑著說道：“餘導你白天這麼忙，心裡還想著我老公的事，我替他感謝你，那咱們一起回去吧，我想他在知道之後，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幾個劇情問題就能換來餘子健導演拍電影，這買賣簡直不要太賺。
何止是高興，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好。”
餘子健點點頭，隨後迫不及待的上了自己的保姆車，兩輛車一前一後離開片場，向酒店的方向駛去。
因為酒店就在影視城附近，所以兩輛車很快便到了。
蘇芸從包包裡面取出房卡，剛一開啟房門，還沒等進去，就聽見了老公的聲音。
“老楊不行，他從來沒擔任過導演，雖然個人能力確實不錯，但是讓他來出任新片的導演，風險實在太大……”
“我的本意是想在公司內部培養出幾位能夠拿得出手的導演，不過現在看來，請外援可能會更好一些……”
蘇芸聽見後心裡暗笑，過了今晚，老公再也不必裝模作樣的開會了，也不用在餘導面前演戲了。
她走進房間，看著正在開會的徐傑說道：“老公，又在開會呢。”
徐傑看到了餘子健，於是裝模作樣的說道：“問題一天不解決，我就一天睡不好覺，咦，餘導來啦，你們聊，我去臥室。”
說著就拿起膝上型電腦要往臥室去。
“老公，餘導有事要跟你說，是關於你們京視文化新電影導演人選的事。”蘇芸叫住了自己的老公，一邊說還一邊衝著對方使眼色。
徐傑一看老婆的表情就懂了，不過他還是強忍著心中的喜悅，看向一旁的餘子健說道：“餘導，你那麼忙還想著我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接著對電腦屏幕上的手下說道：“暫停一會兒，你們該吃飯吃飯，該去衛生間去衛生間，咱們等一下再繼續開會。”
隨後，他將膝上型電腦送進臥室裡面，在出來之後，坐到餘子健的身旁，問道：“餘導，你對我們京視文化下部電影的導演人選有什麼想法？”
“徐總，我想向你推薦一個人，這個人導演過許多電影，各項能力都不錯。”餘子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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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傑在心裡暗笑，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這麼調皮的賣關子，不就是想自我推薦嗎？
“哦？是誰？”徐傑假裝沒有猜到，配合對方演戲。
“吳翰林。”餘子健笑著說道。
啊？
徐傑聽完後，原地呆住了。
吳翰林是誰？
聽著好像有些耳熟。
但是再怎麼耳熟，也不如餘子健這個名字耳熟啊。
他疑惑的看向一旁的老婆，好像再問：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此時的蘇芸也是一臉懵圈。
難道餘導說的不是他自己？
仔細回想一下，對方好像確實從沒說過會親自擔任這個導演。
誤會，誤會了。
餘子健沒有覺察出徐傑的異樣，以為對方只是不知道吳翰林是誰，於是說道：“吳翰林算是我的一個學生，他在電影藝術方面有很深的造詣，還在國外獲過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餘子健滔滔不絕的介紹著自己的學生，然而徐傑卻根本沒心思聽，也難怪他剛才覺得吳翰林這個名字耳熟，因為之前確實看過一篇有關這個人的報道。
可問題是，這個人拍的大多數是文藝電影，而且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電影拍攝週期非常長。
就拿他看過的那篇報道來說，裡面提到一句話，七年磨一劍……
七年才拍出一部電影，他在京視文化能不能工作七年都是一個未知數。
他可不想對方拍完電影，他也人到中年了。
而且他現在要拍的是賺錢的商業電影，不是賠錢的藝術電影，他需要的是票房，是業績，是為公司賺錢。
藝術電影成就的是導演，是演員，而不是投資人。
他想做的不是大師，而是大老。
“餘導，謝謝你的好意，我會認真考慮的。”徐傑澹澹的說道，看起來戲還得繼續演才行。
餘子健看到對方平澹的反應，這回輪到他愣住了。
從滿懷期待到滿臉失望，這分明是對他推薦的人不滿意。
吳翰林不行嗎？
“餘導，公司的員工還在等我，我過去了。”徐傑指了指臥室的方向，然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除了這個老頭兒，他對其他人都不敢興趣。
當然，除非對方能夠請到咖位相同的國內一線導演來代替，否則就別想打斷他開會。
餘子健一看對方要走，心裡頓時就急了，他還指望對方幫他解決問題呢。
“徐總，我再向你推薦一個人，蘇建飛怎麼樣？”
餘子健急忙又報出一個人的名字。
這個人算是他的後輩，在娛樂圈還是有些名氣的，只不過拍的大多是電視劇，電影也拍，但是很少。
一旁的蘇芸心想：這個還不如剛才那個呢。
“我知道了餘導，我這就去跟員工討論一下。”徐傑對餘子健說道，然後走進了臥室。
不過和昨天相比，他今天並沒有關門，就那麼敞開著，似乎並不擔心被外人偷聽。
“各位，咱們繼續剛才的會。”徐傑坐下來說道：“剛才餘子健導演為咱們推薦了兩個人，一位是吳翰林，一位是蘇建飛，大家覺得哪位合適？”
“吳翰林？如果是奔著獲獎去的，吳導倒是沒問題，可如果是想衝業績，吳導好像差了那麼一點意思。”王雯委婉的說道。
最後這句話，她原本是想說吳導是個坑，但又擔心徐總周圍有其他人，於是便臨時改了口。
雖然“坑”這個字很常用，但是對電影導演來說，確實是挺侮辱人的。
“吳導的指導水平沒問題，但是他在電影圈是出了名的慢功夫，幾年才出一部作品，對咱們公司來說，好像不太合適。”
“我看過蘇建飛蘇導的電影，看起來沒有大片的感覺，反而給人一種電視劇的既視感……”
“沒錯，如果咱們公司要拍電視劇，請蘇導沒問題，但是拍電影，我看還是算了……”
會議室裡的人紛紛表達自己對兩位導演的看法。
而這些話也穿過房間，傳到了坐在客廳內的餘子健的耳朵裡，搞的餘子健一臉尷尬，沒想到自己推薦的人這麼快就被人否定了，而且沒有一個人同意，實在有點兒沒面子，搞的好像他不是來幫忙的，而是來添亂的。
但是，這又是徐總公司內部的事，他作為一個外人又不好去插嘴，更何況仔細去琢磨，京視文化那些人說的也沒錯，吳翰林和蘇建飛確實差了那麼一點意思，只是所處的立場不同，考慮的內容也有很大不同。
他是從電影藝術的角度去推薦導演人選的，而那些人是從公司業績的角度去考慮導演人選的。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在電影圈，藝術和票房，好像一直都是一對冤家，很少有人能夠做到將他們統一在一起。
就在他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突然一段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徐總，其實我覺得餘導挺好的，他拍攝的電影不僅水準高，還有票房保障，而且在圈內是出了名的認真負責，如果你能請到他，那就太好了。”
“王部長，我認同你對餘導的評價，但是想請餘導拍擔任新片導演，我看有點兒痴人說夢了，他可是許多電影公司的座上賓，想請他拍電影的人海了去了，怎麼會輪到咱們這個小公司呢？”
“是呀，誰會有大公司不選，挑咱們這個小公司呢？餘導看不上咱們的……”
“行了行了！”徐傑打斷眾人的話，“都別做夢了，說點兒實際的好不好？都快動腦筋想，在我回京城之前，一定要把導演的人選確定下來。”
“……”
餘子健用手撓了撓頭，雖然已經六十多了，可剛才還是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對於後面那些話，他卻並不認同。
他怎麼就看不上小公司了？
說的他好像是捧高踩低的那種人似的。
不管是大公司，還是小公司，他一向一視同仁，不存在看不起誰的情況，畢竟他也是從底層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的。
不過要說為京視文化拍電影，他還真的是從來都沒想過。
主要還是因為之前從來都沒有與京視文化合作過，而且京視文化的電影業務也是這幾年才有的。
像同屬京城廣播電視臺的紫禁影業，他就與之有過合作。
蘇芸這時站了起來，將臥室的房門輕輕的關上，隨後不好意思的看著餘子健說道：“餘導，剛才他們都是隨口說的，你不要多心。”
“沒有。”餘子健笑著說道。
大家都在誇他，他怎麼會多心呢？
如果是吳翰林和蘇建飛在這裡，說不定才會傷心。
“那就好。”蘇芸微笑著說道。
“唉，慚愧呀，沒能幫上徐導什麼忙。”餘子健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過這口氣是為今晚又沒機會和徐傑聊劇本而嘆的。
今晚一過，就代表對方在橫店停留的時間又將少一天。
“餘導，你千萬別這麼說，你在百忙之中還能想著我老公的事，我們都很感激你，同時也希望你能理解他們，我老公剛到京視文化一年，非常想在電影方面做出成績，所以每一個決定都很謹慎，隔著電腦還能好一點，在京城的時候經常通宵，這次的新片劇本又是我老公負責的，估計就連我以後想見他都難了。”蘇芸苦笑著說道。
嗯？
本來準備離開的餘子健突然渾身一震，看向蘇芸問道：“小蘇，你剛才說京視文化這部電影的劇本是徐總負責的？”
“嗯，要不然他也不會為尋找合適的導演而發愁，寧缺母濫嘛。”蘇芸說道。
餘子健聽到之後，立即陷入了沉思當中。
對於電影導演來說，最希望的事就是能夠遇到一個好的故事、好的劇本。
現在的影視圈非常浮躁，這也使大家只認明星，很少關注故事，而明星也只認錢，對劇本如何完全不在意，甚至就連一些影帝影后也不例外，只要錢到位，劇情再爛也會演。
殊不知，好的故事才是一部電影的根本。
只有故事好，拍出來的電影才能好，演員能夠獲得很高的評價，電影也能獲得很高的票房，這是一個多贏的局面。
雖然他沒看過徐傑寫的劇本，也沒跟對方有過任何的合作，但是從對方能在半天的時間內就可以從《局中局》劇本中找到五個問題這件事來看，這人如果寫故事，絕對不會差。
另外，他看過張偉強導演的電影《花木蘭》，還看過許盛華那部在元旦才會上映的電影《陌路》，就內容而言，劇情緊湊，邏輯嚴謹，確實很好。
而且，能讓張偉強和許盛華一同稱讚的人，能差嗎？
以前大家都是將小說改編一下去拍，現在呢，小說已經被拍的差不多了，再想拍出好故事，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大導演產量大幅度減少的原因，因為大家不是在找故事，就是在找故事的路上。
餘子健望著那道關上的房門，聽著隱隱約約從裡面傳來的聲音，張偉強跟這個人合作過，許盛華也跟這個人合作過，那麼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跟這個人合作一下呢？
要不然，豈不是從大導演的行列中掉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