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郭北縣之事不用調查嗎？”
“左將軍有所不知，神鬼之事，朝廷向來是不管的。”
“這……為何？前朝摩尼教一事，朝廷不是派大軍平定了嗎？”
“摩尼教是人，而神鬼非人。是人，就是逆黨。而非人，一律歸為天災。”
“難道就這樣枉顧百姓之命嗎？”
“將軍，百姓之命，只有這四個字，也僅有這四個字才是朝廷所在意的。至於到底人死沒死，朝廷不在乎。”
“……大人，卑職不明白。”
“不明白？唉……不明白好啊。不明白，說明還有救。若是明白了，就沒救了。”
都城中的一處大宅裡，當今的兵部尚書傅天仇與一位年輕的左姓將領說著話。
很顯然，他們在談論的也是姜頁在蘭若寺鬧出的動靜。
不過更顯然的，他們只能談論一下而已。如果要做些什麼，根本無法在朝堂上獲得透過。
這是剛剛下朝的他們非常清楚的。
那位左將軍很顯然有些不情願。
但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傅尚書卻早已見怪不怪了。
神神鬼鬼的事多了，但除非是動到朝堂上這些人，他們才不管有多少百姓死死活活呢。
就算死了一城又怎麼樣？
在他們嘴裡，死人也能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要說有什麼不便的，大概也只有他們生活的地方只能在奏摺裡而已。
“傅大人，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嗎？”左將軍顯然還是不甘心。
“我倒是可以動用我這一系的力量，請三山五嶽的有道之人調查一下。但要讓他們出手，我力有未逮。”
“不必請道人出手。若有妖魔，卑職可以斬之。”
說著，左將軍堅毅地挺起了胸膛。
不是他自大。
左將軍自幼武藝超群，平日裡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妖鬼，但少有經得起他三招兩式的。
這郭北縣之事，雖然傳言中說的很厲害，但左將軍還是更自信自己的力量。
何況按民間傳言的一貫風格，張大媽丟了兩顆雞蛋也能傳承張大媽丟了只能下金蛋的白玉母雞。
所以郭北縣那邊上報的什麼“天公發怒，雷火滅妖”這樣的紀錄，應該只有一兩成的真實性。
那也沒什麼好怕的。
而且，即使真如紀錄所言，是如天公發怒般的不世大妖，身為王朝將軍，食君之祿，難道就可以不去嗎？
或許有不去的。
但那絕非是左將軍。
他的拳拳忠義之心，即使幾乎被民間說成包龍圖轉世的傅天仇都未必比得過。
傅天仇理解左將軍的忠義，但他依然不會同意。
先不說左將軍這樣的勇將，朝廷正需重用，根本不可能放他出去做什麼斬妖除魔的事，就是以實力來說，傅天仇最近是看了不少神鬼之事的秘聞，覺得凡人不管武藝怎麼高超，恐怕都難以應付。
但他又不能直說。
說前一個理由會讓左將軍對朝廷更失望，說後一個理由就傷害了左將軍的心。
所以傅天仇想了想，想到了一個人。
那人，是日前他女兒出生之時出現的。
通天博學士諸葛臥龍。
這個人應該有辦法吧？
於是……
“你打不過他。”諸葛臥龍對左將軍道。
“……”傅天仇沉默。
這……
這麼說話我還用得著找你？
“諸葛先生不知，在下也曾斬過妖鬼，即使數丈高的屍鬼，也不是在下的對手。”左將軍也似乎真如傅天仇所料的傷心了，忍不住辯解起來。
“這我知道。你的武藝比武林中最頂尖的高手也不差。但你要知道，那個整天追求天下第一劍的威名的名劍客夏侯勝，就是死在了蘭若寺。然後蘭若寺裡大大小小所有的妖鬼加起來都沒挺過一招就被那位給平了。你還想去嗎？”諸葛臥龍一點不在乎左將軍的心思，直接給出了殘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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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勝武道之心不誠，而且貪財貪色，想必是失了警惕，為妖鬼所乘。”但左將軍似乎仍未放棄。
“沒啥區別。夏侯勝追了燕赤霞幾十年，但就是打不過他。燕赤霞還只用了武藝跟夏侯勝對陣。而燕赤霞還有道術。而且道術才是燕赤霞最厲害的手段。可武藝和道術加起來，燕赤霞也大概只與盤踞在蘭若寺的那群妖鬼相當。也就是說，撐不過那位一招。你，過不了武功道術齊出的燕赤霞。”於是諸葛臥龍說得更明白了些。
“……”左將軍終於沉默。
“難道就放任大妖大魔興風作浪嗎？”他咬牙。
沉默，不代表認同。
“有什麼辦法呢？那位可是魔中之魔，連天庭都忌憚萬分呢。”諸葛臥龍道。
“天庭？”傅天仇好奇。
“多的不能說。你們就當我有熟人。聽說，現在天庭正調兵遣將，準備迎接千年未有的大變局呢。”諸葛臥龍說。
“居然是這樣……”
“我倒沒想到他們居然是這樣認為我的。”
傅天仇正對諸葛臥龍的見識表示讚歎，卻冷不防聽到一個無奈的聲音。
“什麼人？！”左將軍大驚。
以他的武功，百丈之內螞蟻爬行的聲音都瞞不過他，現在居然有人……
直到對方開口之前，他一無所覺？！
“要命了要命了，這可真是要命了。”諸葛臥龍一把用袖子矇住了臉。
“我什麼都沒看見。請上仙一會兒輕一點。如果有可能的話，饒小老兒一條小命吧？”
“什麼亂七八糟的！”姜頁沒好氣地一把將諸葛臥龍丟到他的太師椅上。
“《天官佔》雲：‘太白者，西方金之精，白帝之子，上公，大將軍之象也’。你這副大內總管的模樣是給誰看啊？”
“那是白帝子，不是我。白帝子死了千多年了。我只是個小老頭子，根本不是什麼太白。甚至我連大內總管都不是，我只是個跟他長得像的凡人。”諸葛臥龍道。
“氣機交感而生的應身？”姜頁挑眉。
“這個……大概可以這麼說吧。雖然這種旁門用語他不太喜歡，但總管是沒有選擇權的。”諸葛臥龍說著，訕笑起來。
“哦……”姜頁點點頭。
“所以上仙，能把小老兒放了嗎？”諸葛臥龍笑。
應該可以吧？
我都說了這麼大的秘密了。
這位有志於未來天帝的大人物難道還會困著我這種小人物嗎？
他這樣想。
於是，
“不行。”姜頁直接搖頭。
“既然是人，那就為了人間出一份力吧。這世間的亂象，也該停止了。”
“根源不在人間……”諸葛臥龍低聲。
“先從人間開始！”然後姜頁直接打斷道。